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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追象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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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的酒酿让人微醺。modaoge

    然后微醺就是——会让原本话就多的人话变得更多了。

    老奶洋芋就是加了辣椒炒得绵绵的土豆泥,两份红烧肉盖饭被一一端上桌子。

    何禾的手扶着自己的双膝上,她坐得板板正正,仰头望着不远处树上随风晃动的紫薇花。

    这里也有紫薇花——

    阿布送了她姜荷花。

    她想到这里,阿布看到何禾突然对着天空嘿嘿傻笑。

    “泡椒牛肉嘞~”

    老板一手端着菜另外一只手随着步子甩来甩去地走过来了。他把菜放在桌子上,慢悠悠回到屋檐下抓了个小板凳坐着抽烟。

    四方桌边,刚刚何禾挪到阿布身边后就再也没挪回去。

    她的小马扎在地上扎了根似的,阿布刚刚把凳子往旁边挪,她也跟着挪。

    她就非得紧紧挨着阿布和他一起在桌子的一边坐着。

    阿布不挪了,他把盘子一个个堆到他和何禾的面前。

    饭和菜全都香喷喷的,却没人动筷。

    阿布的脑袋凑到何禾的侧脸边,他的眼睛在何禾红扑扑的脸颊边掠过然后与她一起望着同一个方向。

    不知道何禾在看什么,阿布收回了视线,他笑了笑,把自己的酒酿碗挪去了别处。

    阿布坐直身子,他拿过筷子筒中的筷子夹了一大坨老奶洋芋放在何禾的盘子里。

    他已经吃了一大勺米饭了,何禾还没动筷。

    “禾禾,吃饭。”阿布伸手在何禾眼前晃晃。

    闯入视线的手掌,何禾这才慢慢转过头来,她又开始盯着阿布。

    阿布坐着小马扎,他个子高,腿也长,他老老实实地坐着,像蹲坐着的——嗯,大狗狗。

    像德牧。

    会挺着胸膛守卫着四方,很大只,但很乖!

    酒壮怂人胆,酒酿不是酒。就当它是酒。

    何禾忍不住伸手摸了阿布‘毛茸茸’的脑袋。

    第一下,阿布没反应过来,第二下,他紧紧抓住了何禾的手腕。

    阿布攥住何禾,让她的手离开了他的头顶。

    何禾的手腕在阿布的手里,她的笑尴尬地僵在脸上。

    他不乐意了吗?

    她茫然地看着阿布,阿布的手劲说不出是大还是什么,总之他攥得很紧。

    她突然从轻飘飘的棉花上瞬间在坚硬的地面站稳,何禾感到,阿布好像变了眼神。

    握住手腕是想要更近一步却只能暂时停在这里的试探与点到为止。

    是她不敢牵阿布的手时,是阿布只能这样带着她奔跑时。

    而阿布好像不是想要靠近她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阿布没说话,他此时对于她而言,像那天他们在傣王花园中,他挡在她面前时面对那个男人的感觉。

    是兽类那样充斥着防御性,伏低着前肢在一条线的边缘徘徊。

    但是它稍显温和一些,嘴唇包着獠牙。

    它似乎只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往前一步,只是在驱逐她赶快离开它的领地。

    “这里。”阿布松开何禾,“不能摸。”

    何禾眨着眼睛:“干嘛?摸了你的天菩萨?”

    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她也忘了自己在哪里看到的这句来着——

    何禾的脑袋飞速地转了一会儿。

    哦,好像是——过年时二哥摸了小表弟脑袋,小表弟捂着脑袋的嚷嚷。

    谁知道他是哪里学来的话——

    何禾笑了,阿布却没跟着她笑。

    他毫无反应,他看着她,眼睛满是错愕。

    “开玩笑开玩笑的。给你乱了发型是不是?”何禾还在笑,她反抓住阿布的手让他自己的手指理过头发,“没乱,帅得很帅得很!”

    阿布一直没说话,何禾抿着嘴无所适从,她看着阿布的手掌,就拿着它盖在了自己脑袋上。

    “礼尚往来。”何禾用阿布的手捋着她的头顶,“还给你一个头顶摸摸。”

    阿布把手收回来了。

    何禾有些后悔,以后她可不敢摸阿布的头顶了。

    然后她的小马扎挪去了桌子的另外一边,憋着一股劲儿回到酒店才松了一口气。

    房间内拉紧了窗帘,路远山在黑暗中睡得迷迷糊糊,她爬起来给何禾开了门又摸着黑晃悠悠地往床上爬。

    “男生都不喜欢被别人摸头吧,发型在,江山在。”白馥蕊在群里说,“我前男友,摸他脑袋一次得对着镜子看半天。”

    【好吧】何禾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回。

    她想了想,在回来的路上阿布倒也没再说别的。

    哦,因为他一句话都没说。

    要不是走路时遇到了横冲直撞的电动车后,她被阿布推去他的左手边走在道路里侧,她还以为阿布再也不理她了。

    白馥蕊那边乱糟糟的,她的语音也乱糟糟得得使劲听。

    白馥蕊问:“他什么族来着?”

    何禾:【傣族】

    苏安妮:【没谈过少数民族,你不是搜了傣族习俗了嘛?】

    何禾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

    何禾:【那他现在现在也不是小和尚了呀!】

    说到这里,她心里突然感觉哪里奇怪。

    云南十八怪,和尚也能谈恋爱。傣家小男孩七八岁就送去庙里修行了,大家全是小和尚。确实不能摸小和尚的头顶来着。

    但是阿布七八岁就已经被王工收养了啊。

    何禾拧着眉头打字:【他绝对不是小和尚,他都不信佛哎——】

    王思年:【他会下蛊不?】

    ······

    群里安静了。

    何禾:【姐,你说的那是苗族】

    苏安妮:【禾,你昨天听力没打卡】

    ???

    啊啊啊!

    全勤没了!

    自己没全勤固然不要紧,但是全班在暑假也跟打了鸡血似的统统全勤这件事,是最可怕的!

    何禾点开班级群,果然,昨天打卡的表格,她的名字后画了x!!

    白馥蕊:“校长iswatchingu”

    何禾赶紧把昨天忘发出去的截图先发进班级小群。她把手机放回口袋仔细洗漱,然后她终于睡了个昏天暗地。

    今晚的象群终于挪了地方,它们沿着山下路慢吞吞地上了山。

    普洱的山,一座接着一座。

    一个小山头之外是另一个小山头。

    山路一圈又一圈,像冰淇淋似的。象在前面走,追象队还得在后面跟。

    山路崎岖,是坑坑洼洼的泥巴地。

    再往上去的时候,张队在对讲机里喊:“别跟了,无人机自己上去。”

    赵团团走了,大伍就来了亓行舟的车上,阿布看了好一会儿大伍。

    “他嘞?”阿布问何禾。

    何禾跟着车身摇摇晃晃:“谁?”

    “嘞个警察。”阿布说。

    “警察?”何禾愣了一下,她反应过来,“哦,你说赵光野。他回家了,他得天天健身,撸铁。”

    “撸铁,你知道不?”车停了,何禾举起手臂握着拳头一松一紧,她拍着自己的肩膀边,“就是举贼重的铁块,能练肌肉,练这块儿。”

    阿布看了看何禾藏在冲锋衣下的细弱的肩膀。

    “哦。”

    “分开走了。”对讲机说。

    路远山正和大伍商量半耳和阿美的预产期,她赶紧抓过拿着对讲机的亓行舟的手问:“几头象一队?”

    对讲机沉默了一会儿:“一边是六头,一边是七头。怎么跟?”

    路远山和亓行舟下车了。

    大伍留在车上,他打着手电筒看ipad上的表格材料,何禾和阿布就安静地坐着。

    阿布的手一会儿戳戳车窗,一会儿掰掰手指。看着十分忙活。过了一会儿他也打开车门下车,何禾也跟了下去。

    半山头上风刮得厉害,何禾把身上穿的路远山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领口。

    四周黑漆漆的,怕惊扰了象,车子暂停后都灭了灯,四处全是打着手电筒的光束,何禾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今晚还有星星呢。”她冻得鼻尖冰凉,声音打着颤。

    阿布回头问:“冷不?”

    “还——行。”何禾说着就打了个哆嗦。

    阿布打开手电筒照着路。

    “上车里去。”他说:“要冻感冒了。”

    “伍哥在呢。”何禾小声说,她就着灯光往阿布那边挪一步。

    “和你单独待着没事,和别人的话。”她揪着领口拉链,“可尴尬了——”

    阿布用手电筒照了照车上。

    “阿布——”路远山在前面小声叫,“来!”

    “找个人爬上树先把藤条剪断行啵?”何禾跟着阿布走过去时,张队正问着路远山。

    路远山盯着热成像,张队对自己的想法也拿不准,他虚虚地说:“走走没准就掉了——”

    与此同时,山间响起了短促地啼叫。

    啼叫一声一声,像鞋底在光滑瓷砖打滑的尖锐,亓行舟立即否决。

    “太危险了。”亓行舟说,他指着热成像,“小象被缠了脚,母象现在急死,只要人一过去它立马攻击你。”

    “那咋整?”张队问:“打电话叫兽医来麻醉?还是拿「震爆,枪」?拿那个枪把象先吓走行啵?枪在所里,打电话送来也行。”

    路远山问:“兽医站凌晨有人吗?”

    “有人,有人也没法把三头母象全都麻醉了啊。”亓行舟说。

    “溜过去行啵?”张队又出了主意:“我们这边全都会爬树嘞。神不知鬼不觉。”

    “以前也没碰上这种——”路远山急了,“以前都是捡母象救不了就扔了的小象。”

    张队说:“它扔这里我们也过不去运下来噶。要么得找挖掘机一边挖一边上山。”

    亓行舟深思熟虑:“要不等等天亮?或者母象先走,我们救完小象引着它去找它妈?”

    “天亮腿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走路了。”路远山愁得不行:“布布就是这么被扔的。”

    “我去吧。”阿布突然说。

    何禾正听着,关于这项救援有多危险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瞪大了眼睛看向阿布。

    “不行。”路远山想都没想,“你阿爸第一个就不同意。”

    “不行不行。”张队也说:“我给兽医打电话。”

    “能行。”阿布抢在亓行舟也说不行前说:“就我能去,没事,母象精嘞,它知道我过去是干啥嘞。”

    他安抚路远山:“它耳朵尾巴竖起来我就跑嘛。”

    “张队!”监测小队跑过来,“快撤吧!母象往回跑了!”

    “快走快走!”

    “上车!”

    “它来找人救小象了。”阿布拽住路远山,“我知道,我保证它就是这样想嘞。”

    “阿布,这是山上。”路远山拖着阿布和何禾往车上走,“不管是不是,先走!”

    “母象来找人救小象嘞!”阿布还在坚持,他也急。

    何禾头一次见阿布情绪这么激动。

    他站住不走:“我知道它咋想嘞,我就是知道啊!”

    他知道,他就是知道。

    他知道那晚他抱着脑袋滚到坡下泥巴坑被他砸得动静大得很,他知道他是怎么在疼得睁不开眼时被母象用鼻子从地上拎着送到了小象旁边。

    母象悲伤的低啼一直在他耳边,它还知道用自己的鼻子拱着他的手往小象身上放。

    他没被摔断的另一只胳膊扒着小象,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他在睁眼时周围全是人,他们带着他和妞妞走了,从此他再也没见过那头母象。

    后来他跟着阿爸才知道了,那么警惕人类的象,会在孩子碰上危险时主动来找人帮忙。

    母象会找人救小象,小象会找人救母象。

    赌上自己的安全,赌上人的良心。

    象可聪明了,它们什么都知道,心里不比人想得少。

    他知道,没人比他更知道这些。

    消防的警车灯光亮了,阿布急得只能看着远处。

    母象在叫,他听得出来。

    他知道,他就是知道!

    他不能说他为什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搜了一下,关于凉山彝族男孩头顶的‘天菩萨’。他们认为这里是‘神鹰栖落的地方,亦是灵魂栖息之所’。但是看了很多彝族人的说法好像现在并不是人人都在意‘天菩萨’这一说法了。阿布不让何禾摸头顶是因为他隐隐约约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习俗,不过他被王工养大,远离族群久了也不是很在意那些了。护脑袋就是一个不自觉的反应。他当时的眼神其实是懵的,只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那一堆描述是何禾视角,刚好对上何禾第一次见到阿布时觉得他像一头狼。阿布的oc借鉴了很典型的彝族长相,眼角略尖,浓眉大眼,加上他彝族基因里带的那股野性蛮足的,所以他不笑时眼神是比较警戒并具有攻击性的。何禾开玩笑那句也是误打误撞了,阿布还以为自己掉马了。哈哈(如果有错就告诉我哈,我改!没有不尊重任何文化的意思。鞠躬。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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