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荒村监管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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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悦良端着一盆热水回到病房，原本空荡荡的病房里来了五六个执法员，其中还包括队长方益龄。moweiwenxuan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齐齐地朝门口看去。
突然被好几双眼睛盯着，李悦良有些不自然，弱弱地说：“队……队长，师傅，你们怎么来了？”
换个班而已，不需要这么大排场吧。
队长都亲自来了。
梁齐山问：“小李，孙威人呢？”
李悦良有些发懵，下意识朝病床看去。
白色的被褥掀开了一个角，床单微皱，孙威不见了。
李悦良在病房里四下环顾一圈，纳闷地嘀咕着，“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诶，我走的时候赵译还在，你们来没看到赵译吗？”
梁齐山抿唇：“没有。”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不久前，小刘去而复返，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从显达食品走访调查的消息：
“这显达食品呢，的确有一个叫孙威的运货司机，跟他的妻子结婚十七年了，育有一子一女。
“不过他的妻子和孩子们都没挺过末世初的生物大筛选，先后去世了，因为当时的场面比较血腥，孙威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消沉了大概一年吧，一年后显达食品的员工再见到他，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别人问起他家里的事，他一直都说很好，妻子最近很体贴他，孩子们也很听话。
“就在三天前，他和一名叫曹俊明的跟车员一起去青水城拖运牛皮纸，计划往返两天，却至今未归。”
这些消息结合其他的已知信息，执法员们得到的有效信息至少有两点。
第一，孙威目前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可能存在某种潜在的隐患。
第二，货车司机与跟车员在发车前就已经绑定了，非特殊情况不会轻易更换。意味着孙威不仅认识曹俊明，并且极有可能在曹俊明的去向问题上说了谎。
如果不是他杀了曹俊明，那么就可能是他们的车在行驶途中发生了事故，曹俊明因这场事故而不知所踪，孙威出于某种原因隐瞒了真实情况。
拥有多年办案经验的方益龄和梁齐山，立时察觉出孙威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也是找回曹俊明的关键。
等他们第一时间带人赶到之时，医院里已经没了孙威的踪影。
李悦良看向方益龄，心逐渐悬起来，面上也多出几分不解。
从队长严肃的表情上来看，孙威好像有什么问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随行的小刘当即把有关孙威的信息大致给他说了一遍。
作为昨天晚上第一个看到孙威的执法员，又在医院守了他一夜，李悦良跟孙威接触的时间是所有执法员中最长的。
小刘讲述完之后，李悦良的第一反应是诧异，随后又恍然大悟。
难怪不管他们怎么问，孙威都不肯透露家庭住址，并百般抵触让家人来医院。
李悦良：“队长，我觉得孙威虽然长期心理暗示自己家人没有去世，但实际上他内心深处还是清醒的。”
“汪！”
始终静静站在梁齐山身边的江未突然朝某个方向吠叫一声。
紧接着，他再次快速朝门外窜去。
李悦良太阳穴跳了跳，这家伙，又来？
方益龄与梁齐山都看过青水城送来的委托函，知道这只边牧非比寻常，二人对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
江未并未下楼，出了门左拐，径直奔向走廊的尽头。
医院的大楼是三面合围的格局，他们现在处于中间的一面，左侧的走廊尽头拐弯走到底才是卫生间。
距离卫生间三米远的地面上放着一个警示牌，上面写着“维修停用”的字样。
众人路过警示牌赶到卫生间门口，这才听到里面传来的撞门声和呼喊声。
是赵译的声音！
这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人还没事。
执法员们紧张地望着方益龄，队长发话之前，没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只知道赵译在，不能确定孙威是否也在。
方益龄眉心一沉，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门后的情况。
卫生间进门后是洗手台，过了洗手台有一间清洁人员用来存放工具的小杂物间，杂物间的门被反锁了，撞门声和呼喊声都来自其中。
感知范围再度扩大，覆盖了整间卫生间，除了赵译以外，没有其他活物存在，门后也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方益龄不再迟疑，拧开门把手闯了进去，将杂物间的门打开。
门突然被打开，赵译先是惊恐，待看清来人的脸时，他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不等他缓过劲儿，方益龄问：“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孙威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赵译有些发懵，他将手探向自己的后脑勺，摸到了一个大包，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痛感让他快速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是孙威把我打晕的，他先是让李悦良去给他打热水，病房里只有我和他，我一个转身，就被他用什么东西砸了脑袋，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肉长的，别人如果伤成他那样，估计早就动弹不得了，他倒好，刚过了麻药就能逞凶作案。”
不敢想象，刚被开过膛的人，扛着七十公斤的自己，大老远藏进杂物间，那刀口不得炸成开花肠啊。
赵译继续喃喃道：“会不会是无痛症啊？”
无痛症是一种末世之前就存在的疾病，患者通常感觉不到疼痛。
“应该不会，我问了他之前的同事们，没有人反馈他有这方面的症状。”小刘回答道。
无痛症不怕疼的表现很特殊，如果孙威是无痛症患者，他周围的人应该能察觉出异样。
方益龄说：“有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进化方向。”
她看向众人，冷静地部署着任务，“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孙威。老梁，你带人在医院里找找，小刘，你们组的人跟我去外面找。”
接收到指令，执法员们当即分为两组，各自行动起来。
江未主动跟在了外出行动的方益龄身后。
如果他没猜错，孙威此时很可能去了卡片上的地址。
回川城途中，孙威曾取出卡片查看。
彼时坐在车后座的江未也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石岭山路祥宁小区二栋三楼
方益龄这组人很快上了车。
江未头上顶着苹果，也跟上了。
方益龄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当时跟孙威在同一趟车上，曹俊明失踪的原因，他应该也清楚。
“祥宁小区，二栋。”
“祥宁小区，二栋。”
江未头顶，安静了许久的苹果边喊边蹦哒。
像被一个实心小球砸了两下脑门，江未皱了皱鼻子，这家伙还挺有脾气，让它传达个话都开始明里暗里不乐意了。
方益龄的视线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方的江未，对方的视线正好也落在后视镜上。
一人一狗通过后视镜对视着。
方益龄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人性化的认真，她收回视线，吩咐开车的小刘，“去祥宁小区。”
－
祥宁小区紧邻川城中央商圈，附近有成百上千家公司或工作室。
正因如此，即使租金高得令人咋舌，仍旧是一房难求。
不过末世开始后，绝大多数中小型公司无法维持运营相继倒闭。
昔日人头攒动的写字楼早已人去楼空，成了流浪汉们的避风港。
流浪汉大量积聚，对食物的需求量增加，搜刮完周围无主的商铺后，便觊觎起了小区住户的物资。
偷物资，骗物资的情况层出不穷。
最恶劣时，甚至还有流浪汉持刀抢劫、入室抢劫。
执法队用严厉手段惩戒了几个累犯之后，这种情况才收敛了些。
不过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武力手段治标不治本，小区里的治安问题始终无法彻底解决。
“别跑！”
“小兔崽子，我今天非得打断你的手，看你以后还怎么偷东西！”
急促的脚步声拐进一条仅可供一人侧身通过的过道。
瘦小的少年快速朝小巷的另一端挪去，不时回头看一眼，将左手提着的一袋芋头换到右手中。
因紧张和惊慌，他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好几次没看清地上的石块，差点踉跄着撞向墙面。
十多秒后，追赶少年的人出现在过道口。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看到正在过道中穿行的少年，他怒目一瞪，继续斥骂，“王八羔子，你给老子站住！”
骂完这一句，他侧身准备将健壮的身躯挤进过道。
跟在壮汉身后赶到的女人伸出脑袋，看了一眼过道中的情景，一把将他拉开，“起开，等会儿你要是卡在中间，那小子就该跑了，我先进去。”
说完，身量较苗条的女人抄着擀面杖追进了过道。
经她这么一说，壮汉侧身比了比，好像确实过不去，索性掉头，绕着房子外围向过道另一端包抄而去。
少年跑得口干舌燥，喉结滚动着，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脚下的动作丝毫不敢怠慢。
连跨几个大步，总算脱离了逼仄的空间。
通道外是一条马路，对着另一座居民楼的正中央。
少年左右张望一番，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迷茫。
“你给我站住！”
女人的声音响起。
少年一惊，回头掠了一眼，左转沿着墙根夺路逃离。
壮汉右拐过墙角，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
一路没碰着那个小贼，壮汉料想他应该是从另一条路跑了，当即沿路向前追去。
路过过道时，女人正好侧身走出来，见状叫住他，指向壮汉来的方向，“哎，去哪儿，那边！”
“怎么可能，我就是从那边来的，没看到那小子啊。”
“你那眉毛下边两个蛋，只会眨眼不会看。我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往左边跑了！”
说着，女人求证般朝左边看了看。没有什么可以容身的地方，唯一值得怀疑的，只有对面居民楼的入口，“不会是上楼了吧？那边有个人，我们先过去问问。”
女人指着一个正扶着墙根走的路人。
壮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人穿着病号服，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墙壁，佝偻着身子，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应该是谁家的病人出来散步透气。
夫妻二人迎上前，女人边问边比着手势，“大哥，问你个事儿，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跑过去啊，大概这么高，他把我们家刚买的菜拿走了，我们……”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孙威抬头看向拦住自己去路的两人。
他的脸色惨白，捂在胸口的指缝里渗出几条血迹。
伤口有点痛，但更多的是失血过多后的头晕和耳鸣。
见两人对自己又比又划的，孙威以为他们是想扶自己，抬起左手挥了挥以示拒绝。
掌上的血液差点甩到女人脸上。
女人惊呼着倒退两步，壮汉立马将她拦在自己身后，紧张地盯着面前诡异的病号。
孙威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的确有点吓人，勉强地牵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强撑起精神，朝对面的居民楼入口走去。
夫妻俩被这个惊悚的笑容吓得不轻，怔在原地目送病号晃晃悠悠地走进那栋居民楼。
女人抱着擀面杖，颤声说：“老公，要不就算了吧……”
三楼，楼道里挂着一个金属牌匾，上面写着：青云人力资源有限公司。
“小兄弟啊，听我一句劝，你还这么年轻，这样到处流浪不是个办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是得找份踏实的工作养活自己。”
少年惴惴不安地跟在一个衬衫男身后，前面的人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可他光顾着紧张了，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右手提着一袋芋头，左手端着一杯衬衫男硬塞给他的白开水，像一只无端闯入新环境的小狗，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墙壁粉刷得很白，隔个几步就贴着一张海报。
每张海报都是右上角一张笑容灿烂的照片，旁边配着一段文字。
少年没上过学，不识字，只知道每张照片上的人都不同。
尽管衬衫男是当着他的面关好的门，少年心里还是不踏实，再次回头确认着，生怕下一秒房门就会被敲响。
“我们这里现在就有一份非常适合你的工作，包吃包住，如果你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成为进化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进化者”三个字成功吸引了少年的注意。
跟他住同一栋写字楼的傻老大就是进化者。
少年听人说，傻老大可以一拳砸碎面包店的钢化玻璃，三拳可以砸穿写字楼的一堵墙，手腕一拧，就能把跟他们抢地盘的小头目的脑袋揪下来。
傻老大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很少出去找吃的，却从未挨过饿。
总会有人主动给他送吃送喝。
进化者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可以不挨饿。
“什么……工作？”
他住进写字楼不过一个月，里面有不少人出去找食物就再也没回来，有知道内幕的老流浪说他们是被骗去噶腰子了。
少年问：“噶腰子干什么？”
老流浪神秘兮兮地说：“你是不知道，进化者就喜欢吃人腰子，他们要靠这个增长修为。”
少年又问：“那傻老大为什么不吃人腰子？”
老流浪半天没答上来，最后说：“可能是他还没到那个时候，以后说不定就要吃了。这个东西，说不准的。”
少年想成为进化者，又不太想吃人腰子。
是以刚开口询问时很是迫切，尾音中又带着几分抗拒。
听到他主动提问，衬衫男惊喜地转身，在一张海报前停下，容光焕发地抬手示意，“你看看这个，这是我们优秀员工案例。”
少年凑上去认真看，嘴里磕磕巴巴地念着，“工……人……一个……一……大……”
衬衫男听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嘴角抽了抽，看着海报上的第一句话：
该员工入职仅一个月时间，不仅顺利摆脱一身病痛，体质亦有大幅增强。
懂了，笔画超过三画的一个都不认识，三画以内的还有可能认错。
不认字也凑上去看，孩子怪实诚的。
衬衫男尴尬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直接跟你说吧，这位大哥呢，刚进我们公司一个月，瘸了十几年的腿现在已经能跑能跳了。”
说完，他往后退了几步，到另一张海报前，“这是……”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少年暂时放松的神经倏然再度紧绷，他惊恐地转头看向门口，又回头看向衬衫男，颤抖着躲到他的身后，哀求着说：“求求你，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他们会打断我的手的。”
“叩叩叩。”
又是三声敲门声，跟上一轮的声音挨得很近，敲门者好像没什么耐心。
少年的身体一抖，手中的水杯掉落，他抓住衬衫男后背的衣角，呼吸急促了不少。
衬衫男回身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宽慰。
而后，他迈开步子走向房门，透过猫眼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待看清后，衬衫男先是皱了皱眉，疑惑地回头，少年已经躲在了柜子后面。
眼见外面的人又抬起手准备敲门，衬衫男将门开了一条半人宽的缝。
不等衬衫男开口说话，孙威将攥在手中银灰色的卡片摊在他面前，眼神坚定，说：“我来索要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