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行为
这极具迷幻效果的声音听得林芷沐整个人发软，她挣扎了一下要拉开距离，却感觉得腰上有一股轻微的力道圈着自己：“你，先，放开我。”
顾铮笑了一下，丝毫没觉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拥抱有什么不妥，手上的力道没松去半分，反倒是变本加厉了些：“先答应我，好不好？”
林芷沐的脸本就烧得通红，被顾铮这么一问，忍着的害羞窜到了耳根，染得耳轮像是能掐出来血一样，她伸手轻推了顾铮的胸膛一下，以示不满，可这举动落在周围人的眼里却更像是撒娇，让周围等着下一步指令的营业员们猛地吃了一口狗粮，忍不住要开口催促。
“那个，请问，哪一位支付？东西，要礼物包装吗？”
听到旁人的尴尬语气，林芷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冷静一下，可顾铮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她只能小声回应着：“你先，去结账，晚点我再转给你。”
“好。”顾铮这下才满足地放人离开。
等一切妥当，两人重新回到室外被冷风吹了几道，林芷沐身上的灼烧感才稍稍褪去，但她此时却是不肯靠顾铮太近了。
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别扭，顾铮有些后悔，虽然那个拥抱不是自己主动发起的，但把林芷沐扣在怀里不肯放手，却是他的肆意，
现下把人惹生气，着实后悔，只能找点话题先破冰：“云炎和辛怡在新天地的一家浙菜馆，要过去吗？如果你有别的想吃的，我们可以自己再单独挑一家。”
“我不太饿，你们吃吧，我得去「缶瓦」把东西做完。”
“生气了？”
“是。”
林芷沐毫不犹豫地承认，顾铮刚刚的耍赖行为，确实让她不开心了，更让她思绪不宁的是，好不容易在心里筑起的对顾铮的防线，被他这么一折腾，碎得不成样子，她需要一些冷静的时间重新说服自己，不可随心而为。
“对不起，是我欠考虑，嫉妒心作祟，”在林芷沐跌进自己怀里的那一瞬间，顾铮脑子里的冲动压过了一切理智，才让他那一刻的心跳不受控地飞驰，“想着周鑫可以借着朋友的身份问你要个安慰，我或许也能趁兵荒马乱的时候，多抱你一会儿。”
林芷沐低着头不敢看顾铮的眼睛，怕他委屈的样子自己又要心软，默默打开手机，找到他的微信，把按摩仪的钱转了过去：“收款，这事，就翻篇了。”
“好。”顾铮没再多哄，点开微信界面，把林芷沐的转账收了下来，“我先送你回「缶瓦」，然后再去找他们。”
林芷沐点了点头，两人被暂停的行程终于回到了正常的节奏，只不过，回陶艺店的路上，他们再无对话，连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聊也没有。
不知是害怕自己继续忤逆林芷沐，会失去下一次见面机会，还是顾铮确实是一个恪守规则的守约人，把人送到「缶瓦」，确认了林云炎已经交代好为林芷沐无限延时的事，就说了「再见」；
倒是林芷沐在顾铮离开之后，陷入了没来由的焦躁，刚刚枕在顾铮胸口的画面反复在她的脑子里出现，顾铮的低语倾诉勾得林芷沐频频走神，手里的土胚找了几次重心都坍塌在她无意识的遐想里，然后被她皱着眉推倒，重新来过。
也不知道试了多少个不成型的杯子模样，林芷沐混乱的思绪才被整合到一起，她仰起头松动有些发僵的脖子，发现店铺里除了坐在收银处的营业员小姐姐，已无他人，店铺门上挂着的指示牌也以从换成「closed」。
虽然知道今晚自己不离场，「缶瓦」就不会打烊，但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让别人被迫加班这事，林芷沐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赶紧振作了精神，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陶轮上，
可低头的瞬间，她的耳朵里钻进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她记得那是挂在店铺里间和外间间隔处的小装饰，只要有人从外面的陈列区进到里面的手作区，就会有这样的响动，紧接着，她的鼻子里跑进来一股熟悉而好闻的味道，在她的脑子里勾勒出主人的模样，是自己想见但不敢确认的那一位。
随后，一道身影在她的面前坐下，几阵窸窣的塑料袋摩擦声后，顾铮开了口：“云炎送辛怡回学校了，我去【曾公子】带了几样不容易踩雷的菜品，陪我吃点东西，再继续，好不好？”
“怎么磨到现在还没吃饭，是炎哥挑的餐厅不合你胃口？”林芷沐抬起头望着他，好像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忏悔。
“先前在罚自己禁食思过，”顾铮这话语气诚恳，点明了想林芷沐开口说一句原谅，“想着你应该气消了一些，会想吃点东西。”
闻到饭香，林芷沐条件反射地饿了，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我洗个手，收拾一下。”
话音刚落，顾铮喂投的小饭团就递到了林芷沐的嘴边：“尝一尝，看看喜不喜欢。”
林芷沐愣了一下，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还是生理性的饿催着她张开嘴巴把东西接了过来，一口一个的糯米饭团还温着，里面夹了肉松和海苔，吃起来很清新，她忍不住抬起了眉毛，表达着喜欢。
嘴里的东西刚刚咽下去，夹着话梅糖醋小排的筷子紧接着伸了过来，林芷沐只好顺着顾铮的意思继续品着，去过【曾公子】这么多次，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比起其他家的做法，【曾公子】的话梅糖醋小排酸甜适中，肉不干也不柴；林芷沐嚼了几下，发现原本应该有的一块小寸骨，现在却找不见。
“我让厨师去骨了，”顾铮读出了林芷沐眼神里的疑惑，“再试一下带鱼，应季的比较鲜，所以选了清蒸。”
林芷沐被顾铮这一下接一下的服务弄得有些不知所错，上一口还在嘴里，下一口已经在眼前等着，她甚至没有拒绝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津白的高汤滴落在顾铮护在下面的手掌心，他转身找纸巾的空档，林芷沐才抓住机会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
“怎么了？”顾铮没能听清林芷沐的意思，以为她在起身找纸巾，顺手就把一旁的纸巾盒递了过去。
“我自己可以，”林芷沐吞下嘴里的食物，表达完自己的诉求，“不用你喂。”
“以前，没照顾过什么人，不知道该提前处理一下汤汁的问题，”顾铮假装自己听不懂林芷沐的话，一本正经地答非所问，“之后会小心的。”
顾铮的话把两人刚刚的举动衬托地更加暧昧，尤其是他这话不轻不响地恰好落进了在收银台小姐姐的耳朵里，她转过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带了吃瓜和看戏的意味。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吃了么？”
“你，放着，我去洗手，一起吃。”
林芷沐生怕慢半拍又要被顾铮抓了空子，赶紧起身跑向洗手间，洗手台前的镜子将她的害羞捕捉地一览无遗，她忍不住泼了自己好几捧水才把脸上逐渐泛起的粉红色压了回去。
等她回到手作区，顾铮没坐在原位，不知从哪搬了一张折叠的餐桌出来，刚刚放在袋子里的所有菜品此时都被摆到了桌面上。
“收营员小姐姐呢？”林芷沐环顾四周，没找到人。
“后续的流程不复杂，我跟她做了打烊的交接，先让她下班了，”顾铮一边说着话，一边凑到林芷沐的面前，“怎么弄得满脸是水？”
“有点热，浇点水，清醒一下。”
顾铮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大拇指轻轻抚着随着林芷沐睫毛扑闪落在她脸上的水珠，然后认真注释着脸颊上被水划过的痕迹，一下又一下地蹭着。
这力道又柔又魅惑，林芷沐觉得自己像是被催眠了一般，不反感也不抗拒，钉在原地没法动弹：“你，别……”
“嗯，”顾铮此刻倒是很听话，立即停了手上的动作，“过来吃饭吧。”
听到指令，林芷沐赶紧找了位置坐下，看到她拿起筷子，顾铮才终于没再继续招惹她，两人总算是进入了正常的就餐程序。
“想好要给杯子做什么雕花，上什么颜色了？”
“原本想复刻一下达芬奇的星空，但，手残如我，不知能不能实现。”
“是有什么寓意吗？”
“只是一种感觉，觉得，适合你。”
顾铮浅笑了一下：“人人都说「流动的星空」里藏着梵高的对宇宙的解读，神秘又孤傲，所以，是我让你很费解？”
林芷沐皱了皱眉头，思考片刻：“不是费解，是，看不透；表面上很平和，但心里好像有很多情绪，梵高远离人群是为了寻找摆脱孤独的那束光，但你，躲着大家的关注，我说不好，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必须得你来守护……”
话说到这，林芷沐的脑子里突然窜进辛怡前几天在寝室提到过的关于简润航的事：“你刚刚见到辛怡了吗？”
原本，顾铮全部的注意力都挂在林芷沐的答案上，没想到她会有猝不及防的转向，有些懵：“没有，把你送过来之后，我直接去的【曾公子】，把她交给云炎，应该没问题，怎么了吗？”
“前几天，简润航找到辛怡，说林思妍要他出卖【幻夜】的核心团队，他想用手上一个【零墟】的把柄，换你护他周全。”
“【零墟】的把柄？”顾铮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凝了凝神。
“具体的，他没有提，只说是你听完一定会答应出手帮忙的，可我跟辛怡都不明白，为何这事，简润航不直接找你谈。”
“一石二鸟吧，用一个筹码，框住了辛怡的好奇，还有我的顾虑。”
“你打算，怎么处理？是当做不知情，还是主动约他见一面？”
“这事，我现在说不好，得从长计议。”
吃完饭，顾铮很自然地接过所有收拾的活，让林芷沐专心陶艺，有他这颗定海神针的存在，林芷沐觉得自己手上功夫也稳了许多，没花太多时间就完成了第二只茶杯。
“我在网上找了「星空」的配色方案，茶杯太小，可能承载不来太复杂的创作，简易版的教程应该够用。”
“好，我试一下。”
“等等，”顾铮往林芷沐面前塞了一只比茶杯大出许多的杯子，“陶土上错色比较麻烦，用这个公道杯练手吧。”
林芷沐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杯子的陶土还没完全干透，应该也是刚完成不久：“你做的？”
“嗯，趁着你聚精会神那阵，捏了一只。”
林芷沐接过来，稍稍一用力，指纹就印在了杯壁上：“啊，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要回炉一下吗？”
“不用，”对这小意外，顾铮倒是很欣喜，“就这样挺好的。”
“那，你能不能别在这看着我画。”
“怎么？会紧张？”
“提前看完了，生日那天收礼物就没有惊喜了。”
听到这个理由，顾铮会心一笑：“好，我在外面等你，你完成之后，放在等待烧制区，明天会有专人来处理。”
“嗯！”
如此跌宕的一天总算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归于平静，顾铮送林芷沐回学校的时候，她靠在副驾驶位上睡着了；
他熄了火，就这样看着林芷沐浅眠，没打算叫醒她，此刻的陪伴，对于现在的顾铮来说，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分灼热，没有熟睡的林芷沐闭着眼都感受到了顾铮的注视，她缓缓睁开眼睛，确认两人身在何处，发现周遭异常安静，车里的灯光也昏暗地几乎辨不清方向。
“到哪了？”
“学校北门。”
“怎么不叫醒我？”
“舍不得。”
顾铮的这个回答将林芷沐的朦胧睡意驱散，害羞悄悄爬上了头，她正了正姿势，解开了安全带：“我先，回去了，你，开车小心。”
“好，那，后天，不见不散。”
“后天，你不用来接我，告诉我地址，我去取了礼物就来。”
“好。”
林芷沐下了车，顾铮立刻打开了车的前灯，为她照亮方向，直到林芷沐的身影被黑夜吞没，他才收起了温润的渴望，将眉眼切换到防备姿态，然后拨通了简润航的电话。
对方没让顾铮等很久就接了，不过打招呼的那一句，确实让顾铮有了后背发凉的感觉：
perpetual，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