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换班
顾铮出院没几个小时又被送回来的这件事，在华山医院激起了不小的水花，vip病区的八卦本就最受追捧，恰巧这回主角是个矜贵帅气的年轻人，以至于每一位检查的医生，都对顾铮投来「得见真人」的期待眼神，几个年轻的小护士找着各种借口来一窥究竟，惹得陪护的林云炎阵阵心烦，三申五令之下才把闲杂人等清除在两人的视线之外，等回到病房，看到赵睿陪着林芷沐已经等在里面，皱着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一些。
“芷沐？你怎么……”
见到日思夜想的人，顾铮内心的情绪翻涌上来，乱了呼吸，话还没来得及问完就一口气没顺上来开始咳嗽。
无论是在电话里听林云炎平铺直叙的描述，还是在车里听赵睿意有所指的数落，林芷沐能获知的信息都是顾铮这病生的又急又重，但对他的病到底多严重其实没有概念，不过此刻见到人，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在林芷沐的印象里，顾铮一直都是身姿挺拔、优雅矜贵的样子，即便是那天说自己过得不太好来给她道歉的时候，也只是倦意上了脸，而现在站在眼前的人，像是被抽去了几缕魂，风一吹就得倒。
顾铮身上披着的黑色大衣林芷沐认得，是万圣节的时候曾经短暂地待在自己身上过的那件，在她的印象里，厚而不重，
可如今，换了个场景罩在带着病容的人身上，像是无形中增加了些重量，仿佛顾铮刚刚那一阵咳嗽就是因为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才出声的。
兴许是觉得自己这副样子不好看，顾铮没敢抬头与林芷沐对视，强忍下胸口的隐隐作痛，想换上一贯的平和语气来大事化小，却被早就咳坏了的嗓子撕去了伪装，话一出口反倒是带了点责备的感觉：“外面这么冷，怎么跑这来了？”
“是我让ray接她过来的，”林云炎看不下去两人之间的磨叽，直截了当地把责任担了下来，“我陪着你折腾一宿了，总得找人换个班。”
顾铮不由得皱了眉，原本就疲惫的眼睛陷落在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衬得发灰的脸颊上：“累了，尽管回去休息，不用一直在这守着。”
“阿铮啊阿铮，你是怎么心安理得的说出这话来的？我昨天就偷闲那么几个小时，你就二进宫了，我要是不找个人看着，今晚我说不定得让ray现开发个定位系统了。”
“我没打算出去……”话还没说几句，顾铮再度咳嗽了起来，缺氧的感觉上了头，人有些站不住，一旁的林云炎赶紧搀着他躺回到病床上。
“我求你了，别逞强，”林云炎替顾铮把挂在一旁的氧气面罩扯下来，打算给他带上，“我拜托我妹来替我值个班，这人情算我的。”
顾铮抬起手，将氧气面罩抓到了手里：“快期末了，干嘛拿这点小事，耽误她的时间。”
“我的时间没那么矜贵。”站在一侧一直沉默的林芷沐总算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顾铮，陪我一会儿，论文看得我头疼，需要换换脑子。”
“好。”林芷沐一开口，顾铮的坚持就被击得粉碎，立刻答应了下来，病房里的气氛也总算缓和了下来。
“行！芷沐，阿铮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一趟，有事打电话给我。”林云炎趁着两人没改变心意的时候，赶紧撤退，离开前还不忘使劲给赵睿使眼色，让他识相地离开。
赵睿既然能把林芷沐安稳地接过来，自然也没有棒打鸳鸯当电灯泡的意思，只不过，脚才刚迈出去几步，就回过头，把憋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铮哥，需要把你的车挪到公司车库吗？时间长了，恐怕要被拖车处理。”
“嗯，车钥匙，在云炎那，麻烦你把车开回公司之后，再回来一趟，送芷沐回学校。”顾铮
“不用麻烦，我不着急走。”林芷沐
顾铮和林芷沐这相互矛盾的呼应让赵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思索片刻，选择了折中的那一个：“林小姐，你要回去的时候，联系我，我送你。”
事情交代完毕，林云炎和赵睿才退了场，病房里静得快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顾铮小心翼翼地看着林芷沐，忍着咳嗽不敢出声，直到憋得快背过气，才闷哼了几声。
人都离开后，林芷沐晃了神，跟顾铮也就只是半个月没见，这人就从意气风发的温润绅士变成了瘦削气竭的病秧子，刚见到人的时候，她的心疼超出简单探病的预期，甚至还有一些自责，因为究其原因，顾铮生病与自己过不了干系。
“喝水吗？”听到顾铮小声咳了好几下，林芷沐才醒过来，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面前。
顾铮接了杯子，小口润了润喉，挤出一点笑容：“很抱歉，让你见到这么狼狈的我。”
“炎哥说，你住院一周了。”
“嗯，细菌性肺炎，3天为一个观察期，熬过2个，才能出院。”
“昨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值得你这么折腾自己。”
“看到了辛怡朋友圈的照片，觉得那个小雪人，很好看，一时兴起。”
林芷沐听得出来顾铮话里的弦外之音，紧接着追问：“感恩节之后，昨晚之前，你，还去过学校吗？”
顾铮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去过。”
“什么时候？”
“感恩节后的那个周末。”
“为了什么？”
“没有原因，只是觉得呆在那，不会那么心烦。”
“我不值得你这么消耗自己……”林芷沐抬眼的瞬间触碰到了顾铮的灼热目光，只能心虚地低下头，“我们只是在彼此的世界里路过，同行的旅程走完了，是该，回归原来的样子。”
“但我不想只是路过，”顾铮秉着一口气，将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这话，不是说说而已，是我考虑了很久的选择。”
“顾铮，我没有怀疑过，你的真心，只是……”林芷沐犹豫着要不要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猛烈的咳嗽就将到嘴边的话给吓跑了。
刚刚这么一激动，顾铮还没来得及进入换气程序的空气就被蜂拥而至的咳嗽挤出了气管，他主观上想控制，但胸口一阵阵地疼，让他不得不先停下来处理病况，哆嗦着手把氧气面罩举到口鼻处，吸进去一口，还没咽到底，就又咳了一声大的，伴着血腥味从喉咙窜到了舌尖，引得他皱紧了五官。
林芷沐显然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咳嗽，赶紧站起身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随后便看到几缕鲜血落在了上面，这情形她只在狗血电视剧里看过，没曾想竟真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立刻就慌了神。
“我，我去找医生！”
“不用，”顾铮伸手拽住了林芷沐的手腕，哑着嗓子，“只是咳破了毛细血管。”
医院里有暖气，在病房待了大半个小时，林芷沐从未觉得冷过，但此时，顾铮的手却像冰块一样覆在她的手腕上，几乎要把她的周围的皮肤都一并降温速冻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林芷沐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低头看向他的手，整只手没什么血色，手背上还有因为输液留下的一片青紫色印记，跟他手腕上带着的手环上那颗橘色的南瓜头形成鲜明对比。
“对不起，”顾铮一边说着话一边松开了手，“这几天抵抗力比较弱。”
林芷沐反手抓住了顾铮正要撤开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温着：“我去泡杯热水，让你暖手，好不好？”
手上突然传来的温暖伴着林芷沐的轻柔问候让顾铮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对方：“别忙了，不冷。”
“可你……”
“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说给你听。”
顾铮的语气恳切，林芷沐生怕拂了他的意，他又要咳嗽起来，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在我们认识之后，我只有过两次想要保持距离的想法，第一次，是在台风天来的时候，云炎让我确认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花了2天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你只发了一条毫不暧昧的消息过来，我就选择了把思考搁置，打算陪你去北京见霆烨；
第二次，是在商场里看到周鑫挺身而出之后，想借着你有了新的「挡箭牌」的由头，断了那些有的没的想法，所以才让云炎代替我陪你去了北京。”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来了北京？”
“因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确认了不想只做你名义上的男朋友。在你的生日宴上，我对周鑫说的那番话，也不全是为了串口供对细节，在霆烨家的饭叙，你站出来替我说话，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有一颗种子，在我的心里开始生根发芽。
芷沐，我想告诉你我陷得远比你想得早，也比我自己想的深。在北京回来的飞机上，我推脱说在【零墟】上市前，不考虑感情问题，现在，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