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
从感恩节后的那天早上，在办公室与顾铮见了一面后，中间隔了七天，林云炎都没收到任何与顾铮或者林芷沐相关的消息，顾铮既没来公司也没交代工作，像是闭关了似的，辛怡借口学校期末延长了之前批的陪护林芷沐的假，没在【零墟】露脸，也就断了赵睿和林云炎想打听的心思。
虽说以前顾铮也是低调神隐的主，但打从【零墟】创立以来，他从未没商没量地就脱离林云炎的信号圈，这表白被拒就消失可不是他的作风，周五下班后，林云炎是在熬不住这了无音讯，驱车到了徐家汇，准备上门开导一番。
可到了顾铮家门口，敲了很久，都不见动静；他转而选择给顾铮打电话，听筒里，铃声响了颇久都没人响应。林云炎暗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准备通知萧霆烨和赵睿，微信上才传来了顾铮的留言：「医院定位」，「细菌性肺炎，不必来探病」。
这十个字冷静而直接，落在林云炎眼里却无比紧急而闹心，他没多耽搁一秒就立刻赶赴了医院，慌得他人已经站在住院部的电梯里才想起来要打听顾铮入住的病房号。
林云炎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顾铮正躺在床上输液，半张脸被氧气面罩遮去，还时不时皱起眉咳嗽，似是胸部有隐隐作痛的迹象，比起上一次伤到手，今天的他更加憔悴。
病房里除了顾铮，还站了一位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女医生，看身形，林云炎觉得有些熟悉。
“你的这位朋友，还真是挺喜欢半夜挂急诊住院的。”周歌芙见林云炎登场，小小地调侃了一句。
“周医生？”林云炎看了一眼周歌芙的名牌才完全将人确认，“又麻烦你了，他没什么大碍吧？”
“受寒感冒反复发烧，免疫功能降低，继而转的链球菌肺炎，伴有轻微肋膜积水，不算太严重，也没有传染性，但介于患者本人前几天在门诊没好好配合治疗，所以病情一直没见好，半夜在急诊输液的时候咳血，持续性咳嗽导致了呼吸急促需要吸氧，所以我安排了他入院。”周歌芙
“都咳血了还不严重？”林云炎
“细菌性肺炎本就会咳痰，他是伤到了呼吸道黏膜；比起胸腔积液带来的胸痛和呼吸急促来说，咳血的症状不需要太过担心。”周歌芙
“不是说了……不必过来。”顾铮扯下氧气面罩，说话的语气又喘又哑。
“你少说点话，”林云炎上前伸手把顾铮的氧气面罩戴回了原位，“我也真是看不懂你，是一个人住院上瘾了？次次搞这么大阵仗，半夜强制入院。”
“既然你朋友来了，那我就不打搅了；先回门诊楼，等着接夜班。”周歌芙
“周医生，他这次需要住院多久？”林云炎
“今天白天，已经安排了全面的检查，显示的指标比较乐观，按照三天一观察的治疗程序，最快7天可以出院，视乎于病人的恢复速度。”
“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林云炎
“按时吃药，卧床静养，注意保暖，避免受寒，清淡饮食，补充营养。”周歌芙
“多谢周医生。”林云炎
顾铮原本想开口，但被一口痰呛在了那，咳嗽得半天缓不过神，只能以眼神表示谢意，目送周歌芙离开了病房。
“顾铮！你过不过分，生病不知道说一声？”等着房间里没了外人，林云炎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发了出来。
“普通感冒，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叫普通感冒？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不太清楚，大概是周日，吃了药，还是咳嗽了两天，在急诊输了三天液。”
“你这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失个恋就一蹶不振了。”
听到「失恋」两个字，顾铮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但很快便以一阵狂烈的咳嗽掩藏了过去眼里的失落：“找我有事？”
“收到风，【幻夜】可能有意ipo。”林云炎将顾铮缺席公司这几天的最重大消息公布给了他，“消息是从林思妍那递过来的，说是好几家机构主动找上门的，绕过了林瀛资本。”
“资本市场的风吹草动想绕过林瀛资本可能性很小，大概率是林思妍想探探我们的下一步，所以把消息当个顺水人情推过来。”
“我和ray的推测也是这样，无论他们是不是真的递表走流程，我们收购【幻夜】的难度都会因为这个消息成几何数的往上涨，这事得有个提前的决断。”
“嗯，我知道了，你去徐家汇把我的电脑拎过来，我先跟霆烨通个气，定个时间，我们三个开线上会议。”
“这事虽然严重，但也不急于这几天，萧霆烨那我去联系，周医生说了，卧床静养，你还是别瞎操心了。比起【幻夜】要ipo，你久病不起才对【零墟】的影响更大。”
“或者我自己回去取一趟也可以。”
顾铮这是铁了心要在病房里办公了，他知道，如果不借这件对【零墟】来说有些燃眉的大事来转移注意力，他这心绪不宁的状态，还得浪费很多时间。
“行了行了，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去跑趟腿，你给我好好躺着。除了电脑，还有别的事一并吩咐了吧，需不需要我去把林芷沐喊过来？说不定你卖一波惨，人家小女生就心软了，她总不至于对一个病人不管不顾的。”
“你别去烦她！”林云炎提到林芷沐像是朝顾铮的心脏直直地捅了把刀子，情绪的起伏，让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期末，她忙；况且，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她没这个义务来照顾我。”
“普通朋友探个病总是可以的吧？”
“我怕，见了她，会舍不得放手。”
“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了，随你！”
在随后的这个周末，这间vip病房就成了顾铮的办公室，不知是林云炎提前打了招呼，还是萧霆烨看在顾铮生病的虚弱劲上放了他一马，总之，一贯毒舌的人没在这个节骨眼刨根问底。
介于公司目前的情况，顾铮也没再沉浸于自己私人的挫败里，一头扎进公事里，一边耐心因对资本市场的繁复错杂，一边积极配合医嘱进行治疗；第一个观察期度过后，医生给了答复，认为只需要继续治疗三天，即可出院。
然而这样乐观的进展，终究还是被上海入冬来的第一场雪打乱了节奏。
12月6日，顾铮出院的这一天，一股强冷空气来袭，上海下了鹅毛大雪，从天还没亮一直飘荡到入夜，积起的雪量把整个城市都染成了童话的样子，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绝对衬得上「银装素裹」这四个字。
这般梦幻的场景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喜闻乐见，唯独对肺炎刚刚好转的病人确是不小的挑战，林云炎担心顾铮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受寒落下病根，硬是把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严实了送进家门才敢离开。
可他前脚刚走，顾铮就被辛怡发在朋友圈的一张照片敲开了心防——照片里，林芷沐围着红色的围巾，蹲在学校大门外的一处空地上，朝着脚边不知是谁堆的小雪人发呆。
等到了学校门口，顾铮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被林芷沐注视过的那个小雪人，也没在意外面还下着雪，像是被勾了魂的那样，下了车就往那个方向奔，尽管这个点，周围已是一片昏暗，没多少人，可他仍旧站在那睹物思人。
直到吸进肺里的冷空气再度敲打着还未痊愈的他，以剧烈的咳嗽表达抗议，顾铮才回过神，在晃神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四肢被冻得僵硬，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勉强回到自己车上。
本想撑着开车回家躺着，但迅速升起的体温和发闷的胸腔，让他连转动方向盘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只能给林云炎打去电话。
把人送回医院再次办理入住后，林云炎没敢再离开，思前想后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守得了顾铮一夜，但预判不了他接下来哪根筋搭错又要折腾起来，于是在次日的中午给林芷沐打去了电话。
看到林云炎的来电，林芷沐的第一反应是顾铮找人来当说客了，可接了电话听到的却是让她根本没想过的事。
“芷沐，那个，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来趟华山医院？阿铮他，细菌性肺炎住院一周了。”
只愣了大约半秒，林芷沐就立刻答应了下来：“好，炎哥，你把病房号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外面还在下雪霰子，我让ray去接你，你晚半个小时再出门。”
“不用，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不用麻烦赵总。”
在这个时候，林芷沐的心里被点着了一盆火，焦躁得一刻也等不了。
“你不用着急，阿铮他正在做检查，估计也得一个小时才回到病房，你要是再摔着磕着哪了，他这肺炎估计得好不了了。”
林云炎的这句半安抚半警告的，总算是止住了林芷沐的些许冲动，耐着性子等来了赵睿的接送电话，然后一路小跑从寝室到校门口，尽可能地节省着时间。
“赵总，辛苦了，顾铮……”名字脱口而出后，林芷沐才想起，这个时候直呼其名似乎没了身份和理由，迅速改了口，“顾总他，怎么突然，生了这么重的病？”
“那晚送你回来之后，他在学校门口待了很久，然后回办公室喝了一夜的茶，大清早才被林大劝回家休息的，大概是这期间，挨冻发烧，没好好处理，转成肺炎了。”
赵睿说话向来直接，他本就觉得顾铮是因林芷沐才把自己弄进医院了，这情况得让当事人知情，“在医院待了6天，好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医生在昨天已经批准他出院，可他昨晚，又出去折腾自己了。”
“昨晚，他怎么了？”
“在来接你之前，我也不知道铮哥怎么了，但是刚刚看到他的车还停在学校门口，就大概知道为什么明明好的差不多了，又高烧入院吸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