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水芥菜田（2）

    “悉德卡镇有骇人听闻的新发现!”伦敦报童的尖声呐喊，听上去就像是清脆的耳光声。

    我气冲冲地转身，看到报童正高举着一个黄色广告招牌上，上面的文字吸引了我的注意，不免使我很好奇。

    “水芥菜田里有骇人的发现!”

    也许假道学先生会否认，但是“骇人的发现”这几个字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其中充满了悲剧、悬疑以及浪漫的暗示，好像为灰暗平淡的生活注入了一剂戏剧性的调剂。乡村的纯朴也为这件事增添了几分恐怖，无论是什么事。

    于是我买了一份报纸，夹在腋下，匆匆走回办公室，准备了解这个骇人的发现。然而，就在我将办公室的门打开的时候，一个圆圆胖胖、满脸粉刺的黑白混种女人迎面向我走来，然后带着重重的鼻息朝我鞠了一躬。原来是百花巷煤炭店铺的老板娘，

    “晚上好，贾柏雷太太，”我惊讶地同她打了声招呼，“你不会是来看病的吧？”

    “你说得没错，就是，”她直起腰来，闷声地说，然后随我走进了诊疗室。我让她坐在了病人椅上，而我则端坐在办公桌前。她说：“医生，我感觉我的身体里面很不对劲？”

    此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报纸上的骇人发现，所以我只是静静地等她进—步说明情况。很快，贾柏雷太太停了下来，用她那双暗沉、泛苦水的眼睛急切地望着我。

    “啊!”我回过神儿来，说道，“你身体里面不舒服，是吧，贾柏雷太大？”

    “是的。我的耳朵也有问题。”她补充道。然后叹了口气，整个房间顿时充满着黑、苦巧克力般的浓烈、怀旧的气息。

    “那么，你现在头很痛，是吗？”

    “是啊，痛了很长时间呢！”贾柏雷太太说，“脑门总是一开一关的，当我坐下来的时候会痛得很厉害，简直就要爆炸了。”

    她对于自己感官的生动描述与她这个人倒是很一致，这样一来我也对她的病情也有了很具体的了解。我向她解释人体皮肤的弹力是多么的惊人，从而使她安心一些，然后便开始费心地思索着她的情况。无意间，我的思绪漫游到了“黑、苦巧克力”上面。最终我只是敷衍地请她先回家休息。此时我勉强地打起精神，打开一瓶由巴纳用密封罐装的威士忌与汽水的混合饮料。开始阅读那篇关于骇人发现的报导。但是，还没等我将报纸摊开，另一名病患来了。他是一名患有脓疱病的病人，而这种病又感染了一个菲特巷的少年。紧接着，又来了一个病患。就这样，整整一晚都没闲下来，最终使我彻底忘了水芥菜事件。直到我用热水洗脸，消除一天的疲惫后，准备坐下来吃顿简便的晚餐时，才突然想到那则新闻。于是我便迅速地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抓起报纸——这是刚才在匆忙中随手藏进去的。为了方便阅读，我将报纸折成小块，使它靠在饮料罐上竖立着，一边吃饭一边阅读。

    这篇报导很长。很明显，报社已经将这篇报道当作独家新闻大篇幅地报道，因为它被安排在了头版头条的位置。

    悉德卡镇的水芥菜田里有骇人的发现!

    昨天下午，清理人员在肯特郡小镇悉德卡附近的水芥菜田，发现了骇人的物体；对于那些经常享用清爽蔬菜的人们而言，这将是极大的不快。在详细描述发现这一物体的经过之前，先简单的透露一点，这种物体正是人体残骸。我们首先回溯一下这次发现的奇妙巧合。

    这片水芥菜田位于克雷河支流所灌溉的小型人工湖上。相对其他菜田来说，它的深度较深一些，水流不断，但是非常缓慢。正因如此，残骸才得掩盖。这条支流经过了很多牧场草原，水芥菜田位于其中一座牧场。为了满足人类的食望，几乎整整一年那些披着毛皮的受害音，一直在进行将牧草转化为羊肉的工作。近几年前，俗称“肝蛭症”的传染病侵害了这片牧场上的羊群。在此，我们必须暂时岔开话题，进入病理学。

    “肝蛭症”的感染过程非常浪漫。病因起源于一种扁平的小虫——肝吸血虫，它能够寄生在羊的肝脏和胆管内。

    那么这种虫子是如何进入羊的肝脏的呢？这便是浪漫的地方了。

    变态循环刚刚开始的时候，吸血虫在流经牧场的某条小河阴暗的角落里产卵。每一个虫卵都有类似盖子的器官，它们会立刻打开，然后让毛茸茸的幼虫游出去寻找一种特定的水螺——生物学者称这种水螺为截口土蜗。当幼虫寻找到这种水螺时候，它会钻进水螺的体内，然后迅速成大变肥；接着它便开始大量繁殖，产下无数外形和它完全不同的幼虫——雷蚴。随即，这些幼虫会立即产下无数的小雷蚴，代代相传，直到某一代雷蚴产下完全不同的后代：头大、尾巴长、类似蝌蚪的小虫——尾蚴。很快，最后这代尾蚴便钻出水螺的体外，展开一场复杂的生态。这种水螺会经常离开水面，游到草原上，因此，那些逃出水螺体外的尾蚴发现自己处于草坪之后，便会立刻甩掉尾巴，将身体吊挂在草叶上。这样一来，那些不知情的绵羊吃草时，也将尾蚴吃进了肚子。尾蚴发现自己来到了绵羊的胃里，便直捣羊的胆管，然后游往肝脏。几周之后，尾蚴就会全部长成吸血虫成虫，接着开始产卵、繁殖后代。

    这就是“肝蛭症”的病理学传奇。但是这与骇人的残骸有什么关联呢？上面已经提到羊肝蛭传染病爆发之后，地主约翰·博林汉先生便让他的律师在菜田租约中加入了一项条款，这项条款规定租户必须定期清理菜田，并且由专家亲自检查，确保没有水螺。然而，两年以前最后一期租约已经到期，因此菜田一直荒废着；但是，为了邻近牧场的安全，依然定期进行检查。这正是清理水芥菜田的缘由了。

    两天以前，这项工作正式展开。三名工人依照次序打捞水草，然后将各种水螺聚集起来，交由专家检验是否有寄生虫。昨天下午，就在他们打捞完半边菜田的时候，一位在深水域打捞的工人发现了几根骨头，骨头的形状让他顿生疑心。于是他呼喊同伴，三人细心地将骨头上的杂草剔除，很快，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只人类的手骨。他们非常机警，停止了打捞工作，并且立刻通知警方。没多久，一名巡警、一名警佐，以及地方法医一起来到了现场，他们仔细检查了被妥善保留在原地的尸骨。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那只躺在烂泥里的左手臂，竟然缺失了无名指。这一点立刻被警方列为监定尸骨身份的重大依据，毕竟失去左手无名指的人是极少的。彻底搜索整个现场之后，他们将尸骨完整的收集起来，然后送到验尸室，进行下一步化验。地方法医布兰登在接受本报记者访问的时候，做出了以下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