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法律困境与豺狼（1）
由于陷入了沉思，竟没有察觉自己迂回绕了远路。大约在十分钟之后，我才来到菲特巷尾。沉静的心情顿时转变成一位忙碌医生特有的高度警觉，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但是我的眉头却紧锁着，从表面看就像刚从一个棘手的患者那儿回来似的。而就诊室里只有一名病人在等我。看到那位病人时，我轻蔑地哼了一声，似乎表示我在和她打招呼，而她则朝我鞠了一躬。
“原来这儿就是你的办公室？”她说。
“是的，奥蔓小姐，”我回答道，“说实话，我正打算到府上拜访你呢。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谢谢，没有。”她回答，“我的私人医生都是女性，今天到这来是替博林汉先生带个信儿。”说着，她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看后得知，我的病人已经好几晚无法安然入睡了，而且白天疲倦不堪。信的结尾写着：“您可以给我开点能让我睡好觉的药吗？”
对于这个请求，思索了片刻。因为医生不能随便为病人开安眠药，但是失眠也真是让人非常苦恼的事。最后，我决定先给这位病人开一剂低量的溴化钾处方，晚一点的时候再打电话问病人是否有提高剂量的要求。
“奥蔓小姐，请转告我的病人，让他立刻服用这帖药，”说完，我将药瓶交给她，接着说：“稍后我会到府上去看望他的。”
“我想他要是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微笑着说，“因为今晚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非常郁闷。博林汉小姐出门去了。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他是一个很可怜的老人，而且脾气又很坏。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
“噢，不，奥蔓小姐，很感谢你提醒我这一点，”我说，“当然我并不是非要看望他不可，但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他，和他聊聊天。”
“是的，这对他是很有好处的。你有很多优点，除了不守时以外。”奥蔓小姐挖苦道。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八点半，我来到了奈维尔巷。奥蔓小姐带我走过一段宽敞却较阴暗的楼梯后，便招呼我进了房间。当时博林汉先生正低着脑袋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空荡的壁炉，看样子好像是刚吃过晚饭。当他看到我时，脸色一亮，只是精神还是有些萎靡不振。
“真不好意思让你辛苦了一整天之后还要来看我，”博林汉先生说，“虽然见到你我很高兴。”
“不辛苦。我听说你今天一个人在家，所以就过来和你聊聊天。
“你真是个好人，”他诚恳地说，“但时，恐怕你会发现我这人并不好相处，整天为一大堆琐事烦恼着的人很难有知心朋友的。”
“那么假如你想独处，千万要告诉我。”我说。此时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打扰到他了。
“噢亲爱的保罗，你并没有打扰我，”他解释道。然后大笑着说：“事实上是我打扰了你。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担心你会感到无聊，我真愿意将我全部的烦恼都倾吐于你。”
“我当然不会感到无聊了，”我说，“能够分享别人的经验同时还不会对其造成不便，总归是件让人愉快的事。你知道的‘想要研究人，就得去找人’。对于医生来说更需要这样。”
听到我这么说，博林汉先生苦笑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有时，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细菌。但是，假如你想通过显微镜观察我，我会乖乖地爬到镜台上供你观察，即使你所研究的对象并不是我的行为。我可怜的哥哥，他才是主角，不知道他在哪个坟墓里面操纵着细绳，导演着这场傀儡戏。”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凝望着壁炉思考着，仿佛忘了我的存。过了半晌，他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继续说道：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古怪，拜克里医生，太古怪了。我知道你已经了解了其中的一部分——中间那段，但是我还是想从头说起，这样一来，你和我知道的就一样多了。至于这件事的结局，我们都不知晓，它依旧是一个谜。毫无疑问，所以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只是我们还要静静地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从我父亲去世后，悲剧就开始了。他是一个没有什么家产的乡间神职人员，而且还是有两个孩子——我的哥哥约翰和我——的鳏夫。父亲想尽办法使我们进了牛津。毕业后，约翰便到外交部工作了，而我计划着到教堂任职。但是当时的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宗教观发生了变化，并不适合做这份工作。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父亲得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因此他曾清楚地说明，他会把这笔财产留下，然后平均分给我哥哥和我，所以对我来说，工作就不是谋生的工具了。我一直对考古学有很大的兴趣，因此我下决心，要追求自己的梦想。顺便说一句，其实我是追随了家族的嗜好，才喜欢上考古的。因为我的父亲非常热衷于研究古代东方史，而且约翰，你是知道的，他也是一个狂热的埃及古物学者。
“结果，我的父亲突然去世了，没有留下任何遗嘱。虽然他曾找人草拟过一份遗嘱，但是当时一再拖延，终究没有完成。父亲拥有的遗产几乎都是不动产，而我的哥哥则全部继承了下来。但是，由于众人都清楚我父亲生前的愿望，他在世时为我设立了一笔每年五百镑的津贴，其数目大约是我年收入的四分之一。当时我催促父亲将我应得的部分一次给清，但他总是拒绝那么做。相反的，他竟然指使他的律师将我的年津贴改为每个季度付一次，直到他去世为止。按理说，在我父亲去世后，我才是所有财产的继承者，或者我先死掉了，那么这些财产则应归到我女儿露丝的名下。你知道的，后来他突然失踪了。各种迹象表明，他已经死了，因为我们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因此，他的律师杰里柯先生认为他已经无法继续付给我津贴了。但另一方面，因为没有证据证实我的哥哥已经死了，所以他的遗嘱也就不能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