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窃听者（2）
“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她不好意思地说，在她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她严肃的嘴角变得十分柔和，不禁使我想到自己刚刚被她撞见时的窘态。
我喃喃地说迟到一会儿没有关系的，事实上我很高兴能够有机会喘口气；可就在我言不达意时，隔壁房间的争吵又开始了。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该死，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这是指控我跟人串通!”
博林汉小姐——我猜想她就是——急匆匆地穿过房间，涨红着脸。其实也难为她，就在她快走到房门口时，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冲了出来。
“露丝，快跑，你父亲疯了!”这为男子大叫着，“他真的是彻头彻尾的疯了!我拒绝和他任何的沟通。”
“可是，这次会面并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啊！”博林汉小姐冷冷地说。
“你说得没错，”对方明显已经恼怒成怒了，但他继续辩驳道，“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结果呢，又有什么好处？我真的是已经尽力了，而且现在我已经无法再为你做什么了。你可以留步了，我自己出去。再见了。”他硬生生地鞠了一躬后，向我瞥了一眼就快步出房间，狠狠地把门关上了。
“实在抱歉，让你看了笑话，”博林汉小姐不好意思地说，“但是，我想你不会被吓到是吧。请随我来，我带你看一下病人。”说着，博林汉小姐把那扇门打开了，带我走进了隔壁房间。她说：“亲爱的父亲，你有访客了。这位是——”
“哦，见到你很高兴，我是拜克里医生，”我急忙说，“是替我的朋友巴纳医生来出诊的。”
这位病人是一个大约五十五岁的英俊男人。当时他正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一只手颤抖着。但我仍然热情地握住了它，内心不禁产生一阵悸动。
“噢，你好，拜克里医生”博林汉先生缓缓地说，“但愿巴纳医生此刻很健康。”
“噢，是的，他没有生病，”我回答，“他只是坐着商船到地中海去了。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我敦促他还是把握机会赶紧出发，不然他又会改变心意。对于我的冒昧，还请你们谅解。”
“你这样说真是太客气了，”对方诚恳地说，“说实在的，我很感谢你把他赶走了。他真的需要请假好好休息一阵，这个可怜的家伙。当然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你真好。”我高兴地说。然后，这位中年男人以在病床上所能展现的最大优雅向我颉首致意。在我们互换了必要的礼仪之后，我便开始问诊了。
我谨慎地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不舒服多长时间了？”我这样问，就是为了避免让他看出我的委托人在临走前没有向我交代他的病情。
“差不多一星期了，”他痛苦地回答，“勒风奥和哥邮车是一辆漠孙双轮马车，我就是在法院对面被它撞倒在路中央的。当然，这起事故是我不对，因为车夫这样说；我想他一定不会弄错。”
“伤势严重吗？”我急切地问。
“还好，只是我的膝盖有一块很大很厉害的淤青，当时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你也知道，我现在年纪大了，禁不起这种冲击。”
“换了谁都受不了的。”我安慰他说。
“是的，但是我想二十岁的人应该比五十五岁的人耐摔。总之，现在膝盖好多了，你一会儿检查的时候就知道了；而且你也能看出来，我已经尽量不动它了。但这并不是最麻烦、最糟糕的事情，而是我的脾气因此变得十分暴躁，很容易发怒，有时还像猫一样敏感。所以晚上也休息不好。”
这时我想到刚刚和他握手时，他的颤抖。看上去他并不像酗酒的人，但是——
“你经常抽烟吗？”我委婉地问。
博林汉先生诡异地望着我，没有回答而是格格地笑来起来。“这真是一个高明的问法，亲爱的医生，”他笑着说，“但是不，我不是经常抽烟，请相信我，这是实话。我想你是注意到了我颤抖的手，但是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当医生的本来就要时刻睁大眼睛观察嘛。但平时我拄拐的时候就很稳；但只要受到—点刺激，它就像软软的果冻一样，不仅抖而且没有力气。而且刚才，我的确同一个人进行了一番不愉快的谈话……”
“拜克里医生，”博林汉小姐打断了父亲的话，“其实，街坊四邻都听到了。”
这时，博林汉先生不好意思地大笑起来。他说：“我想我的脾气真的很坏，可是，我本来就是一个爱冲动的老头儿。医生，每当我发脾气时，总是有话直说，有些莽撞。”
“而且你的嗓门特别大，”他的女儿补充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拜克里医生在门外被逼得不得不把耳朵捂住。”说着，她向我瞥了一眼，深灰色的眼珠一闪，似乎给我传递了什么暗号。
“我真的大吼大叫了吗？”博林汉先生虽然疑惑，但看不出有一丝悔意，然后他补充了一句：“很抱歉，亲爱的露丝，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但我想那位医生以后不愿意再来了。”
“希望你以后不会这样了。”博林汉小姐说，“拜克里医生也不会介意的。好了我不打扰你们谈话了，如果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博林汉小姐微微向我鞠躬，我为她开了门，她便出去了。我回到床边坐下，继续问诊。博林汉先生的情况属于意外事故引起的精神衰弱。至于他的旧病史，也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可博林汉先生却不这样认为，他叨念着：“知道吗，其实这起事故并不是最主要原因，我今天之所以如此一蹶不振，是因为我的身体早已走下坡路了。在过去的两年里，我遇到了很多麻烦。但我想我不应该用自己的私事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