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死神之眼 > 第3章窃听者(1)

第3章窃听者(1)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一个花圃的通道上铺设着环状的砖块,我仔细一瞧,原来是很多造型古朴的石头墨水瓶底儿朝天的埋在地上。当我瞥见一扇大门上刻着的门牌号正是我所苦苦找寻的,不禁想到这位病人也许是个文人,或是律师、作家,甚至是个诗人,要不怎么会有如此雅兴装饰住宅呢?因为没见有门铃和门环,所以我直接拉开了门闩,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如若说巷子里的景象带给人惊喜的话,那么眼前的一切可以算是真正的奇观了,犹如梦境一般,这里距离喧嚣的舰队街仅几步之遥。我置身于一座高墙内的旧式花园中,一关上庭院的大门,一切属于城市的声光瞬时被挡在了外面。我被四周的景象怔住了:镶着金边的绿树,百花绽放的花圃,羽扇豆、金鱼草、金莲花与塔尖状的毛地黄和茂密的蜀葵构成了前景;飞舞在花丛中的一对黄绿蝴蝶,随着花下一只毛色光洁、体态丰满的白猫的追捕,一起一伏。白猫忽地跃起,雪白的爪子在半空中一阵捞捕;后方的景致也同样赏心悦目:一幢老旧的古宅,浑厚的屋檐,颇具沧桑感,或许在那些纨绔子弟乘着轿子奔过小巷去风流快活,温和的艾萨克·沃登——十七世纪英国的一位传记作家——悄悄地离开了他位于舰队街的铺子,穿过菲特巷到神殿园去享受垂钓时光的时候,这栋宅子就已经存在于这世上了吧。

    我为这超然的景致所震慑,以至于手一直拉着门铃的拉绳都未能察觉。直到理智很不合时宜地苏醒,提醒我来访的目的,我才注意到门铃下的一小块刻有“奥蔓小姐”的铜牌。猛然间门被打开了,一位中年妇女射过两道锐利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难道我拉错门铃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真够蠢的。

    “我怎么知道?”她反问一句,“或许是吧,男人常做这种傻事,然后道歉个没完。”

    “我不是那种过分的人,”我辩解道,”不过现在看来,我的目的似乎达到了——你已经开始关注我了。”

    “你找谁?”她问。

    “博林汉先生。”

    “你是医生?”

    “是的。”

    “快随我上楼去,”奥蔓小姐提醒道,“当心别踏着油漆。”

    在这位女向导的带领下,我穿过宽敞的大厅,登上雅致的橡木楼梯,谨慎地踏在阶梯中央铺的一张长条垫子上。到了二楼阶梯的平台,奥蔓小姐打开一扇门,指了指里间的屋子:“在那儿等着吧,我去告诉她你来了。”

    “我说的是博林汉先生——”我的话还没说完,门就在我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只听到门外奥蔓小姐迅速下楼的脚步声。

    我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尴尬的境地。我所在的房间跟另外一间是相通的,尽管中间的门关着,可我还是能隐隐听到隔壁房间的谈话声。一开始很模糊,时断时续,但随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异常愤怒的喊声:

    “是的!我是说过!而且我还要再说一遍:贿赂!狼狈为奸!——你——你想收买我!”

    “冷静点,葛德菲尔,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另一个声音低沉地说道。我故意咳嗽了几声,还移动了椅子,隔壁的争吵声立即降了下去。

    为了使自己不再去注意隔壁的动静,我好奇地打量着我所在的房间,依据房内的摆设猜测着主人的癖好。这一房间十分特别,即带着可叹的旧时尊荣与个性,又充满着错综的矛盾。就房间整体的基调而言略显清贫,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即使有,也是最便宜的那种:一张小型餐桌与三把温莎摇椅,其中一个没有扶手;地板上铺的条纹毯子,已经洗得发白了;桌上铺着廉价的棉织桌布,此外再加上一组书柜——如果码起来的杂货箱也算是书柜的话——这些就是房内的所有家具。虽然略显贫寒,却充满一种居家的闲适感;虽然近乎清教徒式的简约风格,却不失其品味。黄褐色的桌布配上淡绿色的旧地毯,毫无俗气之感;温莎摇椅同餐桌漆成了低调的褐色,看得出桌腿都经过精细的打磨;摆在桌子中央的深褐色花瓶里,插满了新剪的花枝,这为素朴的房间增添了一抹鲜亮的色彩。

    但最令我感到困惑的还是刚才所提到的矛盾性。比如那个书柜,几乎是自家手工制作、上漆的产物,而上面摆满了古代艺术品与稀有的考古精品,甚至连壁炉架也被利用了,上面有一只十分精美的青铜——绝不是塑胶的——希腊睡神头像的复制品,还有一对埃及陪葬俑乌沙伯替的塑像。除了墙上挂着的一些挂饰外,还有几幅铜版画,这几幅珍贵的画都有署名凭证是东方的真迹,其中还有一张十分精致的埃及草纸画的高级仿真品。简陋普通的家具与昂贵稀少的精品、寒酸相与极致品位的结合所产生的矛盾,实在让人费解。我不禁想象:即将面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病人呢?是隐居在秘密巷子里的守财奴?还是孤芳自赏、清高的学者、哲人?抑或者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怪人?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时,隔壁再一次传来了愤怒的争吵声:“你这是在诬赖我!你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是我把他弄走的!”“难道不是这样吗?”另一人反问道。“我只是认为由你去查出他的下落最合理,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什么?我的责任?!”第一个声音惊讶地说,“那你呢?你的责任有是什么呢?如果真的追究起来,我想你还是比较可疑的。”“不要乱说”另一人大声地吼着,“难道你是在暗示我哥哥是被我亲手杀死了?”在这场精彩、激烈的谈话过程中,我只能悄悄地站在那儿,吃惊地聆听者。后来,我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耳朵,静静地待了一分钟,接着我的背后传来了很大的关门声。

    我顿时跳起身来,较难为情的转身——因为我知道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可笑。我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身材修长、十分迷人的女孩。她的手正放在门钮上。见到我则向我恭谨地鞠了一躬。我虽然只是稍稍地一瞥,但我已经发现她和周遭的环境非常契合。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头发乌黑,象牙白的脸上镶着两颗灰黑色的眼珠。她站在那儿,就像特波赫——十七世纪荷兰巴洛克时期的一位画家——所描绘的人像画中的人物,整体的色调是那么的低沉,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虽然她穿着朴拙的旧衣服,但是仍然不乏为一个淑女,而且眉宇间透出一股在逆境中越挫越勇的气势。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