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马后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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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望无际的广阔空间中翻滚、奔腾了良久之后,金黄色汪洋的上方出现了一支巨大的柱状温度计。yywenxuan
温度计通体透明,上面最大的刻度已经超过了数字100,这意味着它可以测量100摄氏度以上的温度。
也正是它的出现,让这个变幻莫测的单调空间第一次出现了温度这一概念。
温度计出现之后,底部被压缩的红色液体迅速沿着管底向上攀升,并最终停留在22摄氏度那里,这算是供人类生存的一个适宜温度。
但现在的空间里除了不安分的金色流体之外,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既然没有鲜活的生命存在,这样的温度也就没有什么意义。”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不知道从空间的什么地方传来,那声音略显低沉,声色有些悲伤。
声音在虚空中横冲直撞,飘到了空间的每个角落,音量却没有降低。
就是在这么不符合常理的情况下,这样的声音还奇迹般地产生了一些回声,让原本简短的声音硬是拖了很长时间才消失在这片虚空之中。
停留在空中的温度计似乎听懂了那个人声的意思,当话音结束之后,温度计中的红色液体开始沿着管壁缓缓上升。
当红色液体到达刻度为90的数字的时候,一些白雾状的气体从汪洋的上空持续升腾。
此时,如果从汪洋的底部观察的话,流体底部出现了一些珍珠状的软颗粒,它们有的沉在流体的底部,有的在缓缓上升。
随着刻度的持续攀升,更多的气泡从流体的底部产生,上升到汪洋的顶部,并纷纷在顶部炸裂开来。
白雾状的气体持续不断地产生、升腾,气泡也在不断地出现、炸裂,这使得汪洋的高度不断地下降。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黄色的流体在连续地蒸腾下,最终消失在这片空间之中,只留下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实体覆盖在原来的水泥色地板上,把现在的地板染得一片金黄。
也就在那片汪洋消失殆尽之后,温度计的刻度又迅速跌回了方才的22摄氏度。
随后,温度计便像海市蜃楼一样,与升腾上去的水雾一起在空中淡去了身影。
此时,如果有人观看这个动态画面的话,这个人的注意力会被金色地板上冒出的一株绿芽所吸引。
它就像一般的植物那样在地板上方逐渐生长,并慢慢变成成株。
继续生长了一段时间之后,它开出了一些明黄色的花朵。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从空间中划过,花朵在植株上待了一会儿之后,便纷纷凋零。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股无形的吸力将植株连根拔起,一些泥土斑斑的浅褐色果实便显露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许久没有显示出字体的空中又出现了两个浅红色大字:花生。
在显示了极短的一段时间后,它们逐渐演变成一把锋利的剪刀,朝被连根拔起的整棵植株飞去。
成型的剪刀径直飞到植株的底部,并对着一颗花生的上部用力剪了下去,致使那颗带荚的花生落到了地面上。
被连根拔起的植株迅速消失,而地面上那颗极小的花生则渐渐变大。
当长度扩大到60厘米左右的时候,那颗花生才停止膨胀。
随后,那把剪刀迅速并拢,尖端变得更加尖锐,最终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它对着变大的花生荚的中央位置划拉了一圈,才在原地消失了踪迹。
花生荚就这样被它分成了两半,并直接散落开来,让人能够清楚地看到花生荚里面的物质。
但让人大失所望的是,两瓣花生荚分开之后,里面显现出来的并不是花生粒,那里面是一个正处于沉睡状态的活生生的婴孩。
他穿着浅红色的单衣单裤,正静静地躺在一半的花生荚中,双手和双脚蜷缩在身体的上下两侧,头深深地埋在脖子下方的位置,正在匀速呼吸中安然入睡。
随着两半花生荚的缓慢消失,他被稳稳当当地轻放到地面上,没有磕碰到任何地方。
随后,他便和方才的那株花生苗一样,以时间加速的方式从新生儿变成幼儿,从幼儿变成儿童,从儿童变成少年,又从少年变成青年。
在变化的过程中,他身上的衣物持续和他的身体进行着等比例的扩大,这使得那件衣物始终贴合着他的身体。
当他变成青年的模样的时候,人们很快就会认出,这就是之前那个死过两次的男人。
与上次的板寸不同的是,这次的他随着身体的变化,头部也渐渐长出了一头浓密的长发。
由于没有任何人打理,那头长发在生长出来之后,只能这么胡乱地披散着。
伴随着第一次死亡前那个熟悉的巨响的响起,正在熟睡中的男人被惊得从地面上坐了起来。
他带着错愕的表情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朝四周转了一圈,却发现这个淡蓝色的空间早已空无一物。
于是,他一边深呼吸,一边用一只手抚着心口处的位置,待剧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之后,便再次盘腿坐回了地面上。
只见他微蹙着眉头,用茫然的眼神盯着前方,一只手静静地放在盘着的腿上,另一只手则伸向空中,把那只手的五根手指聚合在一个点上,任由它们在空中胡乱捻动着。
他好似着了魔,在原地一边重复着这些单调乏味的动作,一边念叨着一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词汇:“平面图形,立体图形,面积,体积,颜色,字,衣服,食物,物体,液体,自然物,人造物,动物,感觉,意识……”
在念叨的过程中,他试图去分析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词汇,也尝试去理解对他而言——这些词汇之间究竟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但他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脑细胞,在原地想了好久,却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没有办法,这里不仅没有了他心心念念的参照物,就连他之前好不容易开窍的脑子也随着第二次的死亡再次消失。
无奈之下,为了消磨时光,他选择重复念叨着他所说的那些词汇,那状态就和魔怔了一样,即使念到嗓子变得沙哑,即使念到快要咳血的状态,他还是锲而不舍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这种令人抓狂的情况,怕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究竟是谁在操控着这个空间内物体的变化?
由于缺少相关的线索,也没有人来分析,这就是一件毫无头绪的事情,也算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因素。
但可以肯定的是,看男人那个架势,以及他脸上那种不知疲倦的表情,他怕是已经和那串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词汇杠上了。
甚至为了继续复读下去,他很可能会模仿那只以身殉歌的荆棘鸟,最终气绝身亡。
只不过,按照前两次的死法来看,这个空间的主宰者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还没等男人气绝身亡,他的背后就悄然出现了四个黑色的大字:太磨叽了!
这四个字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伴随着任何的巨响,也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让前面的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危不危险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以前的动作,神色亢奋地复述着之前的内容。
直到背后传来更大的响动,盖过了他的说话声,这个空间里才传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新声音。
那个声音像是学舌的鹦鹉所发出来的人声,这代表着男人的背后可能出现了这个空间唯二的活物。
它模仿着男人的语速,在他的背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那声音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这仿佛在预示着那个活物正在朝男人一点一点地接近。
此时的男人早已不再恐惧,他依旧自顾自地念叨着自己想要复述的东西,压根没有理会背后的噪音,也就没了逃跑的打算。
但这不代表着背后的那个活物会被他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动。
在他的背后,一团全是绒毛的黑色球状物体正缓慢地打着滚,朝男人所在的方向滚去。
它没有任何动物所具备的五官,也不存在四肢这种东西,但确实有声音从它的体内传出。
那团黑色球体的嘴呢?
它的嘴去了哪里?
这本该是男人回头后产生的第一个疑惑,但让他产生疑惑的条件并没有发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团球状物终于滚动到了男人的身后,并在那里停了下来。
由于那团黑球比男人高了将近两倍,也比男人宽了将近两倍,当它停在男人背后的时候,从后方看去,男人的身体在它的遮挡下,早已不见了踪影。
它在男人的背后等比例地极速膨胀,并继续朝前方滚动了两周。
男人的说话声瞬间消失。
又过了片刻之后,那团黑色球状物的绒毛逐渐消失,整个球体也变得越来越光滑,变得越来越硬,并最终变成了一个树脂材质的光滑圆球。
绕过球的背面,向球的前方看去,一个白色的圆圈印在了黑球的前方,白圈里还出现了用黑色颜料写出的阿拉伯数字——8。
那个黑球取代了男人的身影,静静地停留在金黄色的地板上,没有再继续滚动。
……
一阵清脆而又急促的鸟鸣声从不远处传来,几缕柔和的日光从上空洒下。
金黄色地板连同黑色台球的画面开始变得扭曲,变得模糊,并随着双眼的睁开,就连残影也消失殆尽。
尚且可以确定男人目前还活着,他终于从不断死亡的连环梦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