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银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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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卿宁哭狠了,身子都有点虚脱,谢承郁将她抱回院子。gaoyawx
路上,卫卿宁蜷缩着一动不动。
谢承郁垂眸,见她一双白嫩柔荑,还紧紧攥着那枚银铃,心中恼火更甚。
卫卿宁缩在他怀中,掌心的灼痛让她疼的收不住泪水。
谢承郁寒凉的目光,在触及她苍白的脸和微红的眼眶时,胸口的那股子火忽然熄了。
小姑娘近日遇到太多事,怕是一时半会接受不过来。她本就瘦弱,如今蜷在他怀中,轻飘飘的,像是抱着一只幼小而孱弱的奶猫。
谢承郁状若不在意的缓缓开口,“这银铃从何而来,我记得你从不喜戴这种东西。”
卫卿宁缩回手,纤长的睫翼颤了颤,渐渐冷静下来,“不过是外祖父予我的小玩意罢了。”
然后就移开眼神,似乎是不想继续被他追问。
谢承郁也没再说话,只将托着她后背的手暗暗收紧。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两人坐在桌边心照不宣的没提刚刚的话题。
谢承郁默默给她递了碗糖莲子粥,卫卿宁只吃了一点,便说想回房间休息了。
谢承郁靠在桌边,眼睫微垂,暗藏着冷意。即便她有意掩藏,他还是看到了她掌心的一片红,是轻微灼伤,除了今日那枚她一直握在手中的,看起来诡异非常的银铃,他还真想不到别的。
绿芜福了福身站在面前,“殿下,您找奴婢。”
“她睡了么?”
“回殿下,卫小姐已经睡了,只是今晚没唤我们贴身侍候。”
谢承郁静静看着茶盏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她的银铃,你知道吗?”
绿芜一怔,随即答道,“卫小姐十分珍惜那个银铃,夜里就寝也是要放在身边的,奴婢没大仔细瞧过。”
闻言,坐在半明半暗光线下的太子神色更冷,仿佛蕴着一场无法克制的风暴,“三天,去查。”
次日,卫卿宁醒来后便觉得脑袋有些晕沉,眼睛也有些肿痛。
绿芜掀开青纱帷幔,拿了凉水浸过的帕子给她敷在眼睛上。
哭过一场,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绿芜站在身后给她挽发,有些担忧的开口,“小姐脸色这般差,若不然今日便歇着吧。”
卫卿宁摇摇头,请帖都收下了,如何出尔反尔。
她今日她穿了身浅青色齐胸襦裙,裙摆绣着缠枝海棠。绿芜给她绾了个精致繁复的飞仙髻,又拿起一支精美异常的琉璃芍药步摇,簪在她乌黑的发间,流光溢彩。
卫卿宁也觉得好看,伸手摸了摸,有些迟疑。
绿芜看出她的顾虑,“小姐不必思虑那么多。这簪子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小姐貌美,即便没有这支簪子,您依然会是这京城里最亮的明珠。何况……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殿下昨晚回来便派人找出了这绯色琉璃步摇,让奴婢今日务必给您戴上。”
绿芜犹豫了片刻,又从匣中拿出一条环形玉佩,其上以彩线组合,垂下三条珍珠翡翠串成的长流苏。
试探地问道,“小姐今日可要试试这串禁步?”
大胤京中十分追求外在装束。世家子弟们喜爱美玉。贵族小姐们的腰间则常常佩戴禁步,起到压住裙摆,规范仪态的作用。今日丞相府的赏花宴贵女云集,她不想卫小姐被人比了去。
卫卿宁的银铃其实是个哑铃,其上的花纹古朴神秘,做工却不够精致,材质也实在普通。
绿芜怎么看都觉得这等粗制滥造之物,与卫家小姐世家嫡女的气质不搭。
卫卿宁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手中铃铛递给她,“你可识得这枚铃铛?”
绿芜双手接过,轻轻晃了晃,里面有一颗圆润的银舌,奇怪的是这小银珠子明明可以晃动,却并不发出声响。她伸手一点点抚过银铃上的纹饰,微微蹙眉,“这花纹倒是有些熟悉,奴婢幼年跟在药王谷学艺时似乎见过。”
“不过奴婢四年前就离开了药王谷,须得阅览书籍查证一番。”
卫卿宁接过银铃,“你在药王谷唤作什么?”
“药王谷每年只招收十名弟子,每年只有医术和蛊毒术最强的两名可以留下,这留下的弟子便与前一年的首席弟子继续争夺,赢了就取代他们,输了就或生或死或残废。一般人是冠名,而师傅是给我们冠姓。天上的鸟,河里的鱼,全看师傅心情。奴婢那一批是花字辈,名唤花拂。”
花拂,卫卿宁轻轻喃喃,“那你们这几辈中可有凌字辈的?”
“小姐您怎么知道?”绿芜睁大眼睛,“凌是师傅的姓,只是这几十年来人们渐渐淡忘了,只尊称师傅一声药王。每年只有赢到最后的首席才有资格得凌字姓。奴婢还在药王谷时,风头正盛的,一位是医术最强的凌清师兄,他已经连续四年占得首席之位。另一位是毒术最强的凌简师姐,她同凌清师兄一样,四年无敌手。”
见卫卿宁小脸愈发白,绿芜忙拿过披风给她披上。
卫卿宁忽然攥住她的手,唇瓣都有些哆嗦,“如果凌简给一个人下了蛊毒,那你有办法救吗?”
绿芜有些歉意的摇头,“奴婢离开药王谷时间太久了,师傅也说我算不得有天赋的。而凌简师姐却是真正的练毒高手,若是凌清师兄在也许可行。只不过……”
她顿了顿,面上神色似敬似惧,“若凌简师姐想杀一个人,能有无数的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令对方……”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卫卿宁下了马车。
丞相府门庭若市,摆满了车架。
张丞相正派清流,与外祖父曾共为同僚,关系甚好。卫卿宁此次来也是想请他指点,即便是推荐几本重点书籍,也是好的。
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她带着紫菁和绿芜走上去,递上请帖。
大管家对了一眼名字,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挥挥手让人进去。
一路姹紫嫣红,花香与初春微凉的风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卫卿宁到花园时,亭子里、水榭中已经聚了很多人。张碧君身穿胭脂色花鸟纹袄裙,发间还簪着那支珍珠蝶翅金步摇,正端庄得体的招揽着园中客人。
而误入园中的翩翩少女,一身青裙,肌肤胜雪,绾着精致的飞仙髻,云鬓花颜,簪着只绯色琉璃步摇,莹莹生辉。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满园春色在她的容光下都黯然失色。
众多打量的目光纷纷投来。
“难道这便是卫家小姐?”
“这京中的世家贵女我大多打过照面,这位看着很是面生,许是卫小姐没错。”
“她长得好漂亮,琉璃步摇也很漂亮。”
“这琉璃步摇,好像是大长公主的东西,我记得是前年太子殿下十八生辰,大长公主将此物赠与太子点戏,说是给殿下将来娶未来太子妃当聘礼用的。怎么会带在卫家小姐头上?难道……?”
众贵女心生惊疑。
卫卿宁一怔,她竟不知这步摇有这么深的牵扯。
这是张碧君已经走了过来,她率先看向少女鬓边,面容有一丝僵硬,但很快的就掩饰过去。
“卫姐姐,你可算来了。请随我到亭中落座。”
风荷亭里坐了四位贵女,张碧君依次介绍。
一身华丽宫装的是瑞王胞妹五公主谢柔晗,仁圆眼的是孝亲王府小郡主谢昭雪,黄衣瓜子脸的是永康侯府的大小姐顾蓉,眉梢略挑的是李将军嫡女李秋月,眉间轻蹙面色苍白的是太傅嫡孙女楚莹。
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望族嫡女。
还有几名站着的贵女显然不如她们身世显赫,有两个卫卿宁上次在永清楼还见过。张碧君只一一说了下名字。
“卫家小姐,卫卿宁?”谢昭雪率先出声,圆溜乌眸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五公主,小郡主。”卫卿宁福了福身子。
顾蓉捏着帕子掩唇看向张碧君,“碧君?你怎么把她给请来了?”
张碧君抿唇一笑,“卫家姐姐难得回京,我们理当照顾一下。”
“可卫家都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了,我们这时候跟她走近不好吧。”顾蓉挨在李秋月面前悄悄说。
声音很小,但卫卿宁还是听了清楚。
五公主斜睨了她一眼,“无趣,你若是怕父皇怪罪下来,现在就可以走。”
顾蓉一噎,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不再说话了。
这五公主的脾性还真是和瑞王如出一辙。
谢柔晗看了一眼卫卿宁鬓边的琉璃步摇,“你怎么还跟太子哥哥纠缠在一起,都退了婚了。”
顾蓉听到谢柔晗开始针对卫卿宁,面上的僵硬才好了一下,坐着等看好戏。
“臣女同太子殿下之间并无私情。”
“你是觉得没有,太子哥哥对你有没有私情可就不一定了。”谢柔晗站起身,“即便太子哥哥还对你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兴趣,你们之间也没有可能了。在我朝,退婚可是要上官媒签字画押的,断断没有退婚后,再续前缘的先例。即便你和太子哥哥是皇祖父赐下的婚约,可父皇也早在四年前就将婚约作废了。”
谢柔晗突然走近她,”不过呢,本公主看你挺合眼缘的,要不……“
“你考虑考虑我哥哥呗?”
考虑谁?
卫卿宁大惊,瑞王谢瑞恒?
她疯了还是谢柔晗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