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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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楼足有七层之高,雕檐映日,画栋飞云。zicuixuan鎏金招牌在日光下闪着金光,气派十足,不愧是大胤最大的酒楼。
本以为里面会人潮如流,谁料到里面的人并不多。目之所见的王孙公子们个个华冠丽服。
卫卿宁跟着谢承郁上了三楼雅间。
他拢袖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怎么站着?”
卫卿宁扁扁嘴,“我现在是个小厮,不能跟贵人同食。”
这时候倒有眼力见了,挂在他身上让他抱着走的时候怎么不客气。
谢承郁揉了揉额角,无奈,“坐吧,没人看见。”
卫卿宁心中藏着事,食欲不佳,吃了两口油焖春笋就放下了筷子。
谢承郁默默舀了碗红枣汤递给她,“你不必忧心,孤已派轻羽去查。”
卫卿宁摇摇头,兄长暂时没有危险,她目前最担心的不是这一件。
而是昨日的信。
信中虽只言片语,但言辞犀利,让她在京中替凌清找好靠山,安排他顺利出仕。
卫卿宁气笑了,别说卫国公府现在出了事,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子。便是父亲卫国公,想必都没那个能耐掺合到这面去。
江南郡人多,读书人也多。大胤为照顾偏远地区的举子,实行分省取士之政策,江南能参加会试的有六十个名额,凌清虽算得上文采斐然,但江南也是人才济济,他要想顺利通过会试并不游刃有余。
谢承郁见她纤眉轻蹙,眸光渐深。
二人前脚刚走下楼梯,便撞见了丞相嫡女张碧君,身后跟了位婢女。
她今日高挽云鬓,穿了身水粉色百蝶穿花裙,逶迤曳地,举止端庄娴雅。发间还簪着前日所见的那支珍珠蝶翼金步摇。
见到谢承郁,她盈盈走到跟前,“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好巧碰到殿下,臣女是来宴春楼递帖子的。”这是大胤的习俗,主家亲自送帖子到手上,代表了对对方的重视和尊敬,收帖子的一方自收下后便不能推辞缺席。
谢承郁淡淡颔首,继续移步下楼。
卫卿宁现在是个小厮,低眉顺眼的跟在他身后。
二人擦肩而过,张碧君在原地默了片刻。忽然鼓起勇气似的,提着裙摆,小碎步快步走下楼梯。动作之急,连带着步摇上的珍珠流苏都晃了两下,很不符她平日的娴静。
”殿下请留步。”
她从袖中拿出两封压了火漆的请帖,双手递到谢承郁跟前,有些微气喘,“太子殿下,家母明日将在府中办春日赏花宴,特奉上拜帖,邀您驾临观赏。”
“还有一封是卫姐姐的。”她试探地问,“臣女这两日托人在京中各大客栈四处打听,并未寻到卫家姐姐的踪迹。您是否知晓卫姐姐住在何处?”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神含怯。
谢承郁负着手,淡淡睨了一眼请帖,半点没有要接的意思。他没有说话,但是眉心的微皱表明了他此刻的不悦。
卫卿宁也是一怔愣,这张小姐看着温柔,没想到胆子还不小。太子是一国储君,她这样小心地试探难免有擅自揣测储君之意的嫌疑。
张碧君也察觉到了太子周身的气度愈发冷,内心惶惶下,还是硬着头皮解释,“殿下恕罪,臣女只是看前日卫姐姐与您在一起,便以为您会知晓卫姐姐的行踪。卫国公府出事,卫姐姐一个柔弱女子无处落脚,臣女一时担忧心切,并非有意冒犯殿下。”
貌美少女眼眸微红,双手举着两封请帖高于头顶。姿态纤细柔弱。
她一口一个卫姐姐,卫卿宁听的是一个眉头紧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二人之间十分熟稔。卫卿宁七岁就去江南了,去江南前除了在卫国公府,就是去东宫找谢承郁。
卫卿宁想了想,自己今年五月才及笄,她去年冬回来时有听说过张丞相的孙女行及笄之礼,当时母亲还去送礼了呢。这么说来张碧君比她大才是,怎么叫她姐姐呢!
卫卿宁并不喜权贵互相恭维的,各个口蜜腹剑的嘴脸。但张碧君的祖父,张丞相是主管今年圣人钦点的主考官。
她眼眸一转。
腰间玉带被人从后面勾住,轻轻拽了拽。
谢承郁回头看去,面容俊秀的小少年躲在他身后眼含期冀,一边眨眼一边猛地点头。
谢承郁将她的手拂开,无奈地递了个眼风。
从张碧君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流云般不染纤尘的广袖轻轻浮动了下。
卫卿宁会意,连忙恭敬上前,去接已经悬臂多时的张碧君手中的请帖。
张碧君含笑点头,“多谢小公公了。”
卫卿宁身子一僵,可不是像小公公呢,她身量在女子中算瘦挑的。但若她真是男儿身,站在谢承郁这样的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前,简直像个未成年的稚子。偏生又面容白净,四肢纤细,怎么看也不像个正经随从。
早知道多往鞋子里垫两个垫子了,她暗暗想。
张碧君目送着一高一矮的二人走出去,身边跟着的婢女松了一口气,“小姐,您今日……”实在是有些冲动。
张碧君慢慢松开握紧的掌心,神色渐渐归于平静,只说了句,“走吧。”
这边卫卿宁和谢承郁上了马车,卫卿宁抱着请帖翻来翻去。
“怎么忽然想去那种地方?”谢承郁偏头问她。
卫卿宁小声嘀咕,“我从没参加过京中高门世家的府宴,想去长长见识嘛。”
“我明日抽不开身,不能陪你。”
这不正合她意嘛!卫卿宁心下一喜,谢承郁不在,她想做什么不就没人看着了嘛!
但她面上可不敢表露半分,微垂着眉眼轻叹,“那明日我定是吃不好喝不好了。”
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如今卫国公府出事,她难免会被奚落排斥。
谢承郁想了想,“你将绿芜和紫菁带上。明日申时宴席散了我会来接你。”
卫卿宁点点头,将请帖撂在矮几上,不说话了。
谢承郁修长的五指撑在额间,闭着眼睛,伸手按在眉心。
美玉一般的脸。
卫卿宁倚在马车另一边,一手支在车窗边托着脑袋,另一只百无聊赖的圈着自己的一根用绸带编成的小辫子。
她微微侧着身子,趁着这人闭眼。
雪亮的眸子直勾勾的将他的脸盯个够。年轻郎君闭着眼,容貌如画。鸦黑的发如墨玉般散着淡淡的莹润光泽。
许是谢承郁谨慎的过分,也可能是小姑娘的目光太过灼热,让人想忽视都难。
谢承郁猛地睁开眸子。
“怎么了?”
他最近似乎很忙很疲累,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小姑娘心里藏不住,歪着脑袋想了会,过了好久还是慢慢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张小姐好像喜欢你?”
谢承郁优雅的斟了杯茶饮下,神色淡淡,“没注意过,不清楚。”
他说的是实话,他一向很少出席京中各大府邸的宴席。张碧君因为是张丞相的嫡孙女,他才见过几面,有点模糊印象。只不过这两日不知道为何碰见的次数多了些。
他自幼便是爱憎分明的人,爱重一个人便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若是不喜欢之物,这辈子连赏个眼风都不能。
话落,他转眸看向卫卿宁,小姑娘忽然从袖口摸出银铃,一双秀眉蹙的厉害。
他不禁微微靠近,声音很轻,“你在意?”
卫卿宁攥着银铃铛的手猛然收紧。
“臣女不敢。”她垂眸恭谨,“张小姐确实是端庄秀丽的女子,与太子殿下称的上是门当户对。是臣女失言了,殿下恕罪。”
谢承郁直听的心烦意乱。
他忍不住伸手钳住少女雪白的下颚,迫她仰头看他,“看着我。”
“你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么?”
卫卿宁眸光闪烁,不想对上他探根究底的目光,索性闭上了眼睛。
谢承郁气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
他忍耐似的合了合眼,声音清寒,“说话。”
卫卿宁眼睫颤了颤,还是不睁眼。
“好啊。”谢承郁勾起唇角凑近,“你若不说话,那我便要吻你了。”
说罢,另一只手已然穿过她的发,扶在她脑后。
清冽与灼热相交织,他独有的气息喷洒在卫卿宁颈侧,让她的身子为之一颤。
在他贴近只有一寸距离时,卫卿宁猛地睁开眼睛,双目对视,他的眸子黑如墨潭,仿佛要将她沉进他眼底的深渊。
掌中银铃飞快的灼烫了一下。
卫卿宁忽然用尽全力去推开他,偏过头去。
谢承郁本也只想吓吓她,她说的恼人的话实在让他有些失去理智。
什么叫与他算得上门当户对。
她究竟是有多不在意他,才会情愿把他推给别人。
小姑娘默不作声地挪着屁股缩在角落里,只留给他一个小小的背影,看着可怜兮兮的。
谢承郁心尖一软,觉得刚才可能吓到她了,她年岁小,胆子小。他就是再忍不住,也合该徐徐图之。
矜贵的储君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懊悔的情绪。
他伸手去角落里捞她,却发现她的小身子在微微颤抖。
谢承郁握她的肩,放轻了力气,又不容拒绝的,将她面朝车壁的脸掰回来。
手背倏地一烫。
少女微微鼓着雪腮,眼泪盈在眼眶,小珍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他手背上砸。
她低声呜呜咽咽的抽泣,越是压抑着声音越是让人心疼。眼眶通红,鼻尖也泛着粉色。她哭的一抽一噎,谢承郁大掌忙落在她背后替她抚顺。
他嗓音很温柔,“别哭了,是我吓着你了。让我看看好吗?”
卫卿宁哭的更凶了。
父兄出事的恐惧,连日的奔波劳累,被拒门外的丢脸,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淡淡酸涩彻底击垮了她。
谢承郁拿着帕子刚给她轻柔的擦掉,她又涌出新的小珍珠。
本来她还能忍,可他一来哄她,她就是觉得无比委屈,哪怕不想流泪,这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溢出来,迷朦住了视线。
怎么这么多眼泪。
谢承郁有些无奈,指尖去抚她的眼角,哄道,“别哭了好不好,仔细哭疼眼睛,嗯?”
小姑娘娇蛮,“不用你管。”
背过身子又开始抽泣。
谢承郁无奈极了,他轻轻捏了捏少女软弱无骨的小手叹道,“是我的不是,吓着你了。别哭了,成么。”
卫卿宁小脸哭的花猫似的,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