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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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歌听出那道声音属于林深，但又有些细微的不同。zicuixuan
虽然声音的主人依然是他，但那微妙的差异让她感到一丝陌生。
他的语调起伏有些平淡，声音像是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的手冷得刺骨，闻歌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就像是被蜗牛爬过，阴冷黏糊让她觉得难受。
“来找我。”
她眼前的幕布被掀开一条缝，光线争先恐后地从那道缝隙里挤进来。
光射在她身上有些刺眼，她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
再回头时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闻歌意识到林深已经离开了。
“闻老师，这是路易老师让我转交给您的。”
她的制服上挂着工作牌，是后台的工作人员。
闻歌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物品，朝她温柔一笑：“谢谢，还辛苦你跑一趟。”
是一枚红宝石胸针。
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着那枚红宝石胸针，感受着它冰凉的质地。
胸针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光滑切割的表面在光线下显得尤为引人注目，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路易老师说是您在练习室落下的。”
她把胸针别在了领角。
她今天穿了一席纯白的长裙，裙摆飘逸，远远看去像是有一朵鲜艳的海棠在她裙上绽开，花瓣娇嫩，鲜艳欲滴。
她慢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没有坐电梯，而是从楼梯下了-2楼。
林深安排的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坐在后排，合上眼，手指轻轻摩挲着红宝石。
林深一般不会让她主动找他，只会在偶尔心血来潮想起来她时来见她。
他今天反常的举动让她很在意。
只是她也没想到，林深会在纽瑞总部见她。
车缓缓停下。
大厦顶部悬挂着醒目的nr标志，字体刚劲有力，凌厉尖锐。
纽瑞公司总部位于城市中心片区，外观线条简洁流畅，这里也是全城最高的建筑，造价高昂。据说初创时期的纽瑞公司为了打造这栋地标性建筑，几乎将所有资金都砸了进去。
不论那些背后的争议，纽瑞无疑是当今公众最渴望加入的企业之一。
在过去的五年中，纽瑞的营收和利润均实现了两位数的增长。纽瑞不断蚕食着其他企业，在全球范围内的市场份额持续增长，业绩表现亮眼。
从科技到民生，纽瑞几乎在所有行业都有涉猎，普通人的一生很难同纽瑞两个字分开。
在这里，有一句流传颇广的话：“一生无法避免三件事，出生、死亡和纽瑞。”
她收回视线，迈步进入大厦。
一道光幕瞬间将她包裹起来。
“欢迎您，访客闻歌。”
电梯缓缓上升，窗外的景象在她眼前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幅缩微画卷。
从这里，可以将中心片区尽收眼底。
林立的高楼别墅的缝隙中插着棚户旧楼，交织在一起看不出界限。
林深的办公地在顶层。
地面上亮起蓝光，一路通向走廊尽头。
她踩在地面上，地板缓缓浮起，沿着蓝光将她带到林深的办公室。
闻歌不知道从前她有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里给她的感觉是过分整洁，一切都井井有条，似乎每一处物品的放置都有规定。
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身。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很享受这个过程，一直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闻歌心下一沉。
因为坐在椅子上的不是“林深”，而只是一个机械骨架。
又或者说，仿生人。
他的身体是仿照人体结构设计的，她甚至可以看见他的机械心脏一下一下抽动着。
猩红的心脏连着血管，随着它的动作将机液输送到全身。
“咚，咚，咚。”
闻歌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那具骨架的口一张一合，林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本来打算晚点再找你的，可惜他们太急了。”
那个骨架的手骨抬了起来，仿真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像是很遗憾。
落在闻歌眼里就是诡异，极度的诡异。
“仿真皮肤都还没做好。”
林深可能就在隔壁房间，也可能远在千里之外。
她抬头看了一圈房间，是anti的刺杀让他受伤了吗？
林深在什么时候制作了这具身体？
不，如果，如果她见到的一直都不是真正的林深呢？
她再次感到一阵心悸。
闻歌不清楚他想做的究竟是什么，又在谋划什么。
她像是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的海鱼，等待着下一次涨潮。
可鱼永远不知道海潮什么时候会来，能做的只有等待。
“林深”似乎是又想起来她了，脑袋幽幽转向她，才缓缓道出：“明天是纽瑞的新品发布会。”
“你和我一起去。”
他用了陈述句，语气平缓，但也不容她拒绝。
“你会来的吧？”
闻歌像是才反应过来，低低地说了句“好”。
那具机械骨架直直地走向落地窗边，那双眼珠俯视着全城。
他的嘴里轻轻吐出了气音般的声音，声音微不可闻。
闻歌辨认了很久，才听出他说的是“救赎”。
她低垂着头，掩住了眼里的寒意。
闻歌坐在车里，耳边传出声音。
“纽瑞设置了信号屏蔽。”
“我知道。”
副驾的保镖因为她的出声下意识回头。
闻歌和他对视。
他的瞳孔放大一瞬，片刻后，像是被抽走了一段灵魂，机械地转回头。
闻歌靠在后座，低声说：“林深有异能，anti的刺杀失败了。”
“我们接触过林深，他没有异能。”
“这是anti的消息。”
“异能检测没有出错过。”
闻歌轻笑一声：“是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
“所以你也认为林深具备异能？”
她扯下胸针在指尖把玩，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异能对林深无效。”
因为他是仿生人。
但她并没有把这条讯息告诉方舟。
林深主动把仿生人的秘密暴露给闻歌，她觉得很大可能林深是根本不在乎。
他有绝对自信闻歌知道与否对他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又或者他正期待闻歌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但她不敢赌。
在这场牌局里，林深是庄家，闻歌只是一个交出了所有筹码，选择allin的赌徒。
每一次抉择都有可能让她满盘皆输。
沈飞白的声音很平静：“你的异能也有限制。”
“比方说，他不相信你。”
光脑上路鹿的名字还挂在头条。
路易，路鹿。
她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好像终于品出其中的含义。
闻歌看了一眼，冷笑道：“他谁都不信。”
那枚胸针从她手里轻飘飘地坠下，落在车内铺了绒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们太傲慢了。”
纽瑞的新品发布会没有做预热，只是当天在官网上发布了通知。
但《attention!》的热播以及漫天飞的小道消息已经把发布会炒得沸沸扬扬。
“在看什么？”
闻歌手里躺着两只耳坠，递到林深面前。
“我在想，是戴这只流苏，还是戴珍珠的。”
他站在她身后，微微弯下腰，把她的头发别在耳后，温热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他看着镜子里的闻歌，眼神缱绻：“戴流苏的吧，比较衬你今天的衣服。”
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耳坠。
细长的流苏在她耳边摇曳。
林深看着她的眼神真挚：“很美。”
林深一手打造了纽瑞，是纽瑞的核心人物。他和闻家的联姻，对双方都是有利无弊的选择。不仅让纽瑞在短时间内实现了规模的扩张和业绩的提升，也为闻家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
在许多公开场合，闻歌都会作为他的未婚妻出面，以彰显两人感情甚笃。
这次也不例外。
而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做一个吉祥物。
闻歌挽上他的手，和他一同出去。
所有镜头瞬间调转方向对准他们。
这次发布的新品就是纽瑞在节目里捐献的那批仪器，纽瑞想要借节目的势推销产品，还打上了节目同款的噱头。
台上的主持人正对着光幕发表演说。
“nr-01在视觉传导和视触交互方面已经取得巨大的突破。”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轻点了一下手背，台上出现了一个全息投影。
从身高、体形来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主持人伸出手，那道投影也学着他的动作伸出手，与他掌心相触。
“目前技术还在实验阶段，未来纽瑞还将进军全息领域。”
她和林深坐在第一排。
从她的视角可以看见掌心相触的瞬间，投影闪了一下。
会场外传来了嘈杂声。
“抵制纽瑞！”
“纽瑞谋财害命！”
还夹杂着“禁止使用纽瑞产品”之类的口号。
闻歌远远望去，看到一群人举着横幅和牌子。
他们穿上了红色的衣服，前后都印上了口号。
领头的她还认识，就是之前尤莉斯给她放的短片中的主角。
那对夫妻眼睛通红，口号喊得最用力，脖颈上的青筋凸起，一下一下挥舞着牌子。
他们被会场的保安拦截在了外面。
他们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
“抵制纽瑞！”
【无人渡我，妈妈！】
闻歌一瞬间感到有些晕眩。
“闻歌，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
闻歌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头疼。
“她叫——”
林深的掌心一下一下在她背上顺着，像是安抚。
他指尖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她身体上烫得她有些气闷。
“她叫莫归。”
她的脸像隔着浓雾，擦不尽，闻歌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脸。
“你们一定很合得来。”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点开了光脑，在浏览器里打出了“莫归”。
林深轻轻偏过头，在她耳边开口：“怎么了？”
她关上光脑，摇摇头：“就是有点闷。”
那道声音却没停下。
“她说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闻歌微笑着看着台上的光幕，双手交叠在一起。
“你听说过跳房子吗？这是一个很古老的游戏。”
会场内的人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他们端坐在座位上，偶尔短暂交流几句。
“在那里没有人，只有缝隙。”
“我们在缝隙之间跳跃，就像跳房子一样。”
主持人的语调甚至没有发生一丝波动，对着光幕讲解新产品的宏大蓝图。
外面是震天的呐喊声和哭泣声。
“不要为我难过。”
就像两个世界。
“这一天是必将到来的日子。”
观众席内出现了躁动。
有几个蒙面人越过座位席，直直向她和林深的方向而来。
纽瑞没想到会发生暴动，原本安排的安保人员很多都抽调去了外场，内场只剩下少量林深带来的保镖。
整个内场乱成一团，桌椅东倒西歪，人群尖叫着四处奔散。
主持人站在台上，像是不知道怎么办，为难地左右转头。
林深一面护住她，一面指挥保镖把她带走。
分给闻歌一部分保镖后，林深的状况显然更糟了。
那些人显然是冲着林深来的，招招狠厉毫不留情。
保镖们将林深团团护住，施展着异能对抗。
林深站在他们中间，将起了褶皱的西装一点点抚平。
她回头分心看林深的状况，又踉跄着被保镖推走。
场外示威的人越来越多，人潮一浪推过一浪，冲破了安保的防线。
“我的光脑！”
那个记者从人群里挤出来，几乎是半滚着到她面前。
闻歌不顾保镖的催促，将脚边的光脑捡起来递给对方。
“谢谢，谢谢……、
她有一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见到闻歌，睁大了双眼。
“等等，你是——”
保镖们一直防备着，推开记者，隔开了她的视线。
闻歌拧起眉，正要阻止保镖，就看见林深背后又出现了一个蒙面人。
那人位于林深的视觉死角，他身旁的保镖已经所剩不多，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那人挥手成刀，就要从他脖上砍去。
破空声提醒了林深，但显然为时已晚，他只能勉强避过要害。
闻歌瞳孔微缩。
下一秒，林深的半条手臂落在地上，“滋滋”地闪着电光。
蒙面人也因为眼前的变故停下了动作，像是收到了指令，交换着眼神，迅速离场。
这时台上的主持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看着空中的直播器。
“暂停。”
场内原本四散逃窜的人都停了下来。
闻歌身旁的保镖还维持着拦截的动作。
就好像时间被定格在此刻。
场外示威的人冲进内场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那个记者被吓得坐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直播器传到了全城。
“这就是本次发布会的最后一个新品，”
他举起手，缓缓放下。
原本被定格的人随之倒在地上。
“仿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