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发烧
刚过寒露,已近深秋,白天天气凉爽,到了夜晚,就是夜露深重,寒意沁骨。gaoyawx
夏侯曦闭着眼睛独自生着闷气,诚然她父母早亡,亲缘无果,无所依靠,但至少在物质生活上,明晟帝从未亏待过她。
且不说一朝公主日常起居穿的吃的用的都是最金贵的,就拿当下来说,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在荒土上。
她很想就闭着眼睛睡过去,睡醒一睁眼就能回到温暖馨香的嘉宁院,但旁边这个絮絮叨叨的奴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他是个无用的,没有武艺,没有才能,只剩一张脸。到了关键时候,这张脸既不能生火又不能变成吃的,半分用都没有,还徒增她生厌。
秋冬之交,寒风催魂,夏侯曦不禁缩了缩身子,怎生了火,还是这般冷?旁边也许久没有了动静。
她忍不住张开右眼偷偷眯成一条缝,去瞥右边的人。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陆今安不知何时躺在了地上,眉头紧皱,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抱着双臂蜷缩着身子。
这人到底是冷是热?
夏侯曦试探喊道:“陆今安?”
地上的人置若罔闻。
夏侯曦加重语气:“陆今安!”
还是没有反应。
面前的柴火渐渐燃尽,只留下点点星火。
夏侯曦将目光移向他的手臂处,不知何时伤口又裂开来,用来包扎伤口的手帕上开出一朵朵荼蘼的红花。
夏侯曦侧头望了望四周,这真是个叫天天不理,叫地狼来应的鬼地方,无奈,她只得纡尊降贵蹲下身将陆今安扶起来。这一碰不得了,掌心像触到了一个火炉一样,都快烫冒烟了。
“额头怎这样烫,陆今安,你醒醒,我先扶你进去。”此处是风口,他再躺在这里怕是会冷死。
一双白皙洁净的纤手搭在陆今安的臂膀上,夏侯曦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将陆今安扶起来。
但显然,她做不到。她之前崴脚的脚伤还没好,脚腕上的疼痛深深钻进她的五脏内腑,疼得手脚发麻。
刚走出没几步,她就连带着陆今安跌回原地。
“重死了,平日吃这么多做什么。”说这话时,夏侯曦全然忘记昔日自己投喂陆今安时的满足。
她爬起来,伸手轻拍陆今安的脸,试图让他恢复神智:“陆今安,醒醒,醒醒!”
“喂,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醒过来。”
然而,陆今安只是眉头愈发紧皱,不见半分清醒。
夏侯曦突然生出一股浓厚的无力之感,这样的无力渐而转化为委屈,不知不觉,泪意再次朦胧了眼前的世界。她不再像是刚刚那般默默流泪,而是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支起腿,将头埋进去,毫不掩饰地哭了出来。
陆今安要死了,她一个人也无法走出这深山老林,她们会死在这里,她再也无法吃到云京热乎乎的羊肉汤饼和甜美的奶酪樱桃了。
“别哭了。”
就在夏侯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夏侯曦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陆今安醒了过来,正苍白着脸看着她。
“你不死了?”
陆今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牵起一抹笑:“没死,奴说了,奴会让公主平安回到嘉宁院的。”
“真的?”
“真的。别哭了好吗?公主扶奴进去吧,夜里风凉,在外面小心受了风寒。”
夏侯曦点头,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再次将陆今安扶起。尽管陆今安尽量让自己走,但脚步虚浮,还是无可避免地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夏侯曦身上,夏侯曦只得忍住脚腕处时刻传来的痛意。
东一步西一步的,好不容易将陆今安扶进洞穴内时,夏侯曦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公主将奴放在这里吧。”陆今安指着树叶堆旁边的一块地道。
夏侯曦依言将他放下,指着旁边的一堆树叶,疑惑:“这是什么?”
“这是给公主铺的坐垫,是奴无用,委屈公主了。”
夏侯曦走近凑过去看,这才发现这个坐垫大得可以睡下一个人。坐垫是由三层叶子排列而成,且这些树叶并非枯叶,而是一些绿油油的叶子,显然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它们被整齐有序地铺排在地上,迎接着主人的到来。
让夏侯曦惊喜的是,在坐垫的左上角,还放着一丛五颜六色的鲜花,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心中集结的所有郁气在她看到那一束花后,莫名地消散了。花代表美丽,她的身边还有美丽。
“公主,能不能来帮帮奴?”
夏侯曦转头看他,陆今安正抬着手费力地解着伤口上包扎的结,她过去帮他。
圈圈衣布被解开,白色浓稠的汁液映入眼前,伤口已然化脓。眼前恶心的景象让她不自觉撇过头去。
陆今安无法,只得自己拿起刚刚那条包扎过的衣布,用干净的一角擦拭伤口。他想过去那条溪流边上冲洗伤口,但以他现在迷糊的状况,如果没有夏侯曦的帮忙,恐怕无法到达。
“公主,你能扶奴过去那条溪流边上吗?就在不远处,奴得冲洗伤口。”
夏侯曦很想拒绝,但她知道她没得选。不情不愿地嘟起嘴,她发牢骚:“可以,但你不能像刚刚那样,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陆今安轻笑,“好。”
尽管陆今安一口答应下来,但是夏侯曦还是觉得很重,她这辈子都没有担过这么重的东西,她感觉就像有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背都压弯了,三百米的路程她硬是走了两刻钟。
来到河边后,陆今安用清水洗了伤口,又重新撒上止血的药,再从自己身上撕下一条布来包扎好。做好这一切后,他又用手舀了两掌水来喝。
“公主,喝些水吧,你不渴吗?”她已经将近一天没有吃过喝过了。
夏侯曦吞了吞口水,嫌弃道:“这水你刚刚还拿来洗伤口,脏不脏啊。”
陆今安耐心解释:“奴是用下游的水洗的,公主你在上游,不碍事,你不是喜欢喝山泉水吗?”
夏侯曦急了:“那都是煮过的。这水没煮过,都不知有没有动物在这里排泄过。”
像是害怕陆今安强迫她喝,她又大声嚷嚷:“你好了没,好了我们就回去,冷死了。”
陆今安点头站起来。
闹了这么一番功夫,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林里黑漆漆的,特别是冷风袭来时,树摇乱嚎,小孩子听了都得哭。
夏侯曦有些害怕地往陆今安怀里钻,她隐隐觉得周围有一双双发光的眼睛正在盯着她们看,她只得强迫自己走得更快些。
进了洞穴内,陆今安往火堆里添了许多柴火后,便在刚刚的位置靠着穴壁坐了下来,夏侯曦也跟着坐到了堆树叶上。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嚎叫声,吓得夏侯曦当场尖叫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陆今安身边,将头死死地埋进他的怀里。
“陆今安,有鬼啊。”
陆今安笑着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不是鬼,是猛兽嚎叫而已,不用怕。”
夏侯曦还埋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那万一有猛兽冲进洞里怎么办?”
“你忘了,我们有剑,我右手虽然受伤了,但左手还有力气。要是有哪知不长眼的畜生敢进来,我就斩了他给公主烤肉吃。”
夏侯曦听了,一张紧皱的小脸总算舒展开些,“但我还是害怕。”
陆今安左手搂紧她,继续安抚道:“别怕,有奴在呢,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公主。”
“真的?”
“真的!”
“你昨夜去醉花楼干什么去了?”夏侯曦突然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陆今安有些惊讶:“公主如何得知?”
“若青看到的。哼,你们这些臭男人,是不是……”
“奴曾听教戏的先生说霞州醉花楼里有一位大师,戏唱得极好,奴便想着去拜访一下,学学艺取取经。”
“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好。”
夏侯曦这么一抱,就不想撒手了,他的怀抱暖得像她的被窝。夏侯曦左右瞥了瞥,道:“你和我到那堆树叶上,陪我一起睡吧。”
陆今安惊讶:“公主不生我的气了?”
夏侯曦抬起头颅,高傲地“哼”了一声,“你要是不陪我一起,我就又生气了。”
陆今安看她模样可爱,很想亲她,但他现在伤口感染发烧,怕会传染给她,只得压下摇曳的心旌,搂着她一起躺到那张“床”上。
“陆今安,我饿。”
困意渐渐袭来,陆今安无意识低低“嗯”了一声。
夏侯曦看他神情,知道他受了伤肯定想休息,也不扰他。奔波了一整天,她虽然现在心里害怕,但也抵不过浓浓的睡意,眼皮沉得想一块铁。不一会儿,在闭目养神中,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嘉宁院,从暖烘烘的丝缎被窝里醒来,若紫给她梳洗完,她坐在桌前用早膳。
“我要吃热乎的烤羊腿。”
因为这趟回京出了意外,她受了饿,便有些暴饮暴食。
小厨房很快将烤得金黄的羊腿端了上来,夏侯曦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抓起羊腿,一口咬了下去。
等等,这羊腿好烫,而且还硬邦邦的?
寒意渐生,眼前的画面一转,她看到自己被埋在雪堆里。
怎么回事?
吓得睁开眼时,夏侯曦失望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还在这深山老林的洞穴中。
不知何时,陆今安胸膛的衣服被扒开,而自己的嘴正咬在他的胸肌上?
!!!
夏侯曦连忙往后仰,迅速和陆今安拉开一段距离,有些赧颜,原来梦中硬邦邦的羊腿是陆今安身上的肉。
她已经这么饥不择食了吗?
等等,烫手的羊腿!
夏侯曦连忙去探他的额头,才发现他烫得像一块铁板上的烙饼。
陆今安呓语:“冷。”
夏侯曦转头去看火堆,才发现太久没有添柴,柴火要差不多燃尽了,她只得起身将洞穴里剩下的柴火都加了进去。
看着外面微微凉的天色,夏侯曦一咬牙,脱下衣裳最里面的肚兜,壮着胆子冲出洞穴,跑到河边将肚兜打湿,再一气呵成跑回来将其搭在陆今安的额头上。
没有多余的布条,她只能如此了。
“冷。”
夏侯曦见陆今安冷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虽说这奴无用,但好歹对她还算忠心。于是她将她睡的那半边的叶子全都抓起盖在他身上,重新在他身边躺下,将自己紧紧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发现我们女鹅全身上下嘴最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