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金明池上闹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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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提早预备,实际柳露桃这头实是没什么好备的。czyefang
寻常人家,譬如倘若是沈素笙家里,有些个桥梓兰桂上的喜事,那柳露桃还张罗张罗,送贺仪、洗三百岁,可宫里的贵人?哪轮着她了。
等信儿的时光格外难熬,十九晚上得着罗公公的报信,明面上却没明旨邸报下来。
柳露桃对方闲庭说,她头胎养双生子,又捱这些时日,不知有多凶险。
方闲庭模棱道:“那怎的,两个小皇子降生就失去母妃。”
“你也盼着人些好的。”柳露桃责备。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下明了:虽说都盼着柳青雪倒霉,但也都没盼着宫里办完喜事办丧事。
一直到廿一清晨,方闲庭上衙前抄来邸报,说明春殿消息落地,柳露桃忙问:“淑妃母子平安么?”
方闲庭点点头,又说:“如今不是淑妃,要称柳贵妃。”
母凭子贵,柳霜桥晋封贵妃。
方闲庭走去西山营,柳露桃细看邸报。
有两封,头一封看,果然一母双生两个小皇子,且官家格外垂爱,甫一降生就给册郡王衔,竟然连祖宗礼法也不顾。
两个奶孩子,一个封泰王一个封康王,两个号都是顶好的意头,名讳礼部择着,不是平头百姓该问的事。柳露桃看罢,心说戴皇后怕不要怄死,她的孩儿今年交春八岁都没封个一爵半衔。
展开第二封邸报,柳露桃一看,哎,就说呢,要你操心。
第二封邸报轻飘飘三言两语,说皇长子忠孝,也给封个郡王,封号是一个平字。
这一下圣心向背显到台面上,宠妃生的就是康泰,皇后生的只是平平无奇。柳露桃心想戴皇后哟,约摸恨得要生扒柳霜桥的皮。
另一项,柳青雪。
果然没再关进瑶华宫,忠勇伯也给抬成忠勇侯,一门荣耀。
还旨意下来头一天,新晋敕封的忠勇侯夫人杜氏就找上门。
自然不是紫栏街柳露桃的门,她算什么,杜氏上找常山侯府的门。
杜氏颐气指使把方闲庭这个蹩脚女婿,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数落一遍,说她二闺女如今在宫中陪伴大闺女还没回来,罢了,一旦回来,要方闲庭八抬大轿上门去接。
来瑞学得活灵活现,说爷两只眼睛看没把杜氏烧穿。
最终还是老侯爷打圆场,满口答应,好声好气把杜氏这尊大佛哄走。
这个杜氏,从前家里爵位不够,终究低人一头,如今可真是扬眉吐气。柳露桃心里替方老将军捏把汗,前儿他还上奏说要解除婚约呢,如今还要硬着头皮和亲家太太打交道。
得空置些东西教来瑞去看看,柳露桃心想。
她想着,不过还没来得及着手办,另有一桩事猝不及防撞进来。
三月初三,修禊上巳日,平康帝要游幸金明池。柳青雪下帖邀约,同一日,约柳露桃湖上一叙。
接着帖儿,芳时劝别搭理,柳露桃看看帖上冷硬的笔触,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去。”
·
三月初三,金明池畔。
池生清澜,花开婪春,青山紫陌,海燕云韶。
柳露桃穿戴齐整,往湖上画舫赴约。
柳青雪见她,打量一眼,道:“你倒捂得严实。”
的确,时近晚春,汴京地气逐渐熏热,许多小娘穿戴都清凉,云雾绡、软烟罗,裁成单衫穿在身上,两只雪白的手臂似有若无若隐若现,唯独柳露桃不是。
她今日规整穿的蝴蝶对衿衫子百合裙,连领口都系得极高,周身只一张脸、两只手露在外面,旁的一丁点不露。
柳青雪道:“又是立什么牌坊呢。”
柳露桃瞧瞧周遭,口中道:“你又是显的什么脸?你我两人罢了,何故约在这好一座画舫上。”
柳青雪预备的这座画舫气派极了,上下三层,上亭下阁,绿檐红栏,丫鬟引柳露桃到最上一层亭子,举目望去,柳露桃道:
“官家和皇后娘娘的水心五殿都没你这画舫高,你也不怕僭越。”
真的,水心五殿坐落在金明池中央,遥遥望去可见殿顶,连着岸上的骆虹桥更见低矮,简直好似贴着水面一般。
不过骆虹桥原本建得离水面近些,也好,骆虹桥下……
藏着要紧东西呢。
柳青雪鼻子里哼一声:“我如今即便要坐到水心五殿大梁上,谁又能拦着。”
她摆开茶案,点水、筛茶,对柳露桃抬抬下巴:“坐。”
柳露桃鼻尖细嗅,闻出她的茶是龙凤雀舌。
是方闲庭爱吃的。
还能闻着另一种气味,头里就说,柳露桃狗儿鼻子似的,什么瞒得过她?她在这奢华辉煌的画舫上,嗅到一丝热热的焦土气味。
柳二姐姐呀,哎。
也曾琵琶琴筝两相和,也曾罗裙手帕一用交,昔日两个同名同姓好缘分的姊妹,如今真正不死不休。
柳露桃依言坐下,与柳青雪脸对脸。
只一眼,柳青雪速即把长眉皱起:“你一脸乔模乔样笑什么?这里没汉子给你勾引。”
看她箅茶倒水,柳露桃托着腮道:“你不是第一日见我,从前没进侯府时,我就不对你笑么?”
是笑的呀,两人情同姐妹,形影不离,怎么不笑。
就是如今对着沈素笙、玉离姐等人,是一般的,怎么就见不得她笑呢,柳青雪。
柳青雪手掌一转:“喝吧。”
柳露桃姗姗摇一摇脖子:“不喝。”
两人默默对峙,柳露桃道:
“是什么,你备这个茶,你是打量我会带着方闲庭一同赴约?”
柳青雪眼睛一眯,轻轻笑起来:“是,你比我想的有骨气,不是一味只会靠男人的软骨头。”
“你也比我想的硬气。”柳露桃说。
只是说生说死只顾不喝茶。
柳青雪也没一定要她喝,她也没问柳青雪请她来到底什么话,两人只是闲闲望着湖上,不知道的还当两人小姊妹两个相谈甚欢。
“你也没带芳时。”柳青雪说。
“嗯,”柳露桃起身走去栏杆边上,不欲多言的样子,“她呀,养得刁了,就会给她主子爷当耳报神,我不爱带她出来。”
柳青雪走来她身旁半尺,嗤笑道:“我说这个丫头对你哪来的忠心,原来是瞧着主子爷喜欢,可以。”
“你也没带丫鬟?”柳露桃反问。
“我,”柳青雪手拍栏杆,“我独来独往惯了,这样也清净。”
喔,好罢。
金明池南岸,朝中士子云集,堆假山、引活水,正曲水流觞,柳青雪下巴朝那边抬一抬:“你拉拢的那个状元郎,如今处境不很好罢?”
柳露桃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柳青雪收回目光看她,似是掂量又似有深意:“不来往了?有时我不懂你,你花那么大力气牵他的线,交情又不续?还是你只是为着给我找不痛快?”
柳露桃接茬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说:“郇子琅料想也不会有太大不痛快,纵然有人一心为难他,总也要看戴相的脸面。”
又对柳青雪说:“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实在不懂也不必强求,有时我也不懂你。”
柳青雪待说什么,她没留空档另起一茬,指着水心五殿道:“今日你姐姐没随侍圣驾?”
这也是一场风波,原本柳贵妃是想来的,但两个孩儿还没出月,医官院劝、杜氏也劝,劝她自请留在宫中静养,贵妃莫可奈何,只能一道请辞表上去,含恨看着平康帝带着戴皇后、沈淑仪等游赏金明池。
这些,随侍的都有哪宫哪殿的娘娘,柳露桃一早在罗公公处打听明白。
柳青雪道:“亏你想得出来,出产房才十来天,哪里经得住舟车劳顿。”
“哎,你何时如此关怀你姐姐了?”柳露桃问。
柳青雪回嘴:“你管得?”
是,管不着。
两人凭栏远望,说两句景色,眺望南边琼林苑,柳露桃说可惜,原本琼林苑边上是侯府的产业呢,柳青雪不屑一顾:一座庄子罢了。
“一年多少利钱?”柳青雪不无嘲讽,“说破天一千两有么?”
柳露桃笑得眼睛弯弯:“知道,入不了你的眼。”
冷不防问:“火铳火器就入你的眼了。”
“你想问什么?”柳青雪满眼审视。
柳露桃道:“想问的很多,想问你从前连字都写不囫囵,如今就能写乱红飞过秋千去?你分明不通百家工匠,我雕玉雕儿你还看不上,就能画出得用的马镫和火铳样子?”
从前两人交好,柳青雪家里嬷嬷的功课没少教柳露桃代作,她有个不知道的?
“你还敢说,”柳青雪却脸色隐隐透漒紫,“不是你这贱人要引我去看甚劳什子秋千。”
忽地她面上显出一个突兀的笑影:“至于马镫和火铳,我对你说。”
她丹唇轻启,棱角分明的口唇一开一合,说一句话。
柳露桃睁大眼睛。
喃喃道:“闻所未闻,你唬我罢。”
“不是唬你,我是异世来客,”柳青雪哈哈大笑,见柳露桃胃口吊着决计要听个分明,便一面笑一面往舫下走,“你等我回来与你细说,我去传午食。”
柳露桃收起惊诧神色,看她缓缓下船登岸,自手一抬,搭上腰间衣裳带子。
这个上巳日,原本一切如常。
自平康帝往下,达官贵人到白衣布衣,皇恩浩荡,与民同乐,今日汴京城小一半的人汇聚在金明池,赏景饮宴,曲水流觞,好不逍遥。
约摸午时不到,湖面上一座画舫缓缓驶开,脱开岸边船舷,一点一点往湖中央荡去。
有离得近的,说仿佛听见画舫上有一女子喊人,扒在画舫亭子的栏杆边上,口中唤“青雪姐姐你去哪”,不过也许听得岔,细看亭子里又没人。
又五息。
轰!轰隆隆!
岸上殿中,游人皆惊,湖上画舫正中攸地起火爆裂,不知舫上装的什么货,登时火势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人!”
岸上一处,柳青雪阴恻恻牵牵嘴角。
她的脸上此刻显出一副阴狠之气,把她明丽的五官罩住,一点美貌也不剩,只剩狰狞。狰狞之外显出一种狂喜,仿佛心愿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