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旧婢生辰托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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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闲庭端正单膝一跪:“臣失言,请陛下恕罪。zhaikangpei”
这边厢柳露桃也暗暗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姐姐,你怎的下笔也没个忌讳。
边上沈素笙也唬得不轻,小脸煞白,幸灾乐祸也顾不上,轻声嘀咕:“汗邪了她了,怎的,逞仗着她姐姐有孕,故意给皇后娘娘找不痛快?”
二女细细觑望,只见对岸官家面上极不好,嘴巴开合、鼻翼翕张,抬手颤颤巍巍指一指。
说他是在指方闲庭,倒也没有,只顾冲着虚空目眦具裂。
再看戴皇后,似乎一瞬间,她一身褙子大袖上的描金变足金,压得她喘不过气一般,左右姑姑丫鬟扶住才没当场昏倒在凤座上。
淑妃顾不得身体沉重,勉力起身跪到皇后膝边:“小妹年小不知事,言行无状,请娘娘赐罪!”
柳青雪不明所以:“为何请罪?不过一首——”
“你住嘴!”
淑妃疾言厉色,喝完自家妹子冲皇后盈盈下拜:“请娘娘赐罪。”
沈素笙悄着声气对柳露桃说:“她狐媚样子给谁看?撅着肚子又是跪、又是磕头,官家不心软才怪。”
官家一个心软,怕不就要不了了之。
周遭作如此想的人还不在少数,太太小姐们开口求情,有的说淑妃妹子年幼无知,有的说皇后娘娘就饶她这遭罢了。
柳青雪此时也嗅出些圭角,忙问是何忌讳,边上宫女与她说了,她忡愣不已:“秋千?不、不可能,我方才还在仁明殿见着一座秋千架,随手一写而已,我……”
电光石火之间,她怒目朝柳露桃瞪来,张嘴就要指认,说时迟、那时快,南岸传来一声暴喝:
“住嘴!住嘴!来人!”
是官家,方才他声气暗弱,这会子高振无比:“罗红!你亲自领人,把那、那贱妇!把她嘴堵上,手砍掉!”
啊?这真是出乎意料,众人皆惊:官家他不该偏袒淑妃么?
淑妃当即扭头起身,往柳青雪面上啪啪两个巴掌:“叫你不尊皇后!家里怎教你的?你都浑忘了!”
柳青雪待争辩,可御前的人手脚多利索,速即疾步赶来把她口唇塞住,罗公公说大喜的宴上见血不吉利,要押下去再说砍手还是砍脚,几个御史站出来,说居上不宽则为礼不敬,劝说陛下不要动辄动酷刑。
如此乱乱的说一刻,平康帝最终道:“忠勇伯女、都虞侯妻柳氏,无贞顺之德,有虎狼之毒,阴怀妒害,包藏祸心!着,冷禁瑶华宫,由皇后教导规矩。”
柳青雪满脸戾气不服,淑妃厉声道:“官家如此宽宏,还不谢恩!”
一边一个太监厮捰着,柳青雪被捺在地上,被迫叩头。
被押走前,她的目光锲而不舍难解难分,不看掀开她错处的方闲庭,只看柳露桃。
沈素笙道:“耶,她大喇喇看来,看甚么?谁逼她写的那歪诗?”
是呀,柳露桃安之若素。
沈素笙又道:“她说见着的秋千架子,别是头里我见着的那架罢?角亭后头的。”
柳露桃沉着自若:“即便是,她只要开口,皇后娘娘一定会速即清理秋千,一力只揪她的错处。”
至不济传进来问话,当面锣、对面鼓,一口咬定没见过就是了,左后写上笺子递到御前的不是咱们。
柳露桃眼风轻纵,回一个融融的笑眼给柳青雪,睁眼看她被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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垄上的田鼠闻嗅秋风,大家鼻子都灵着,惊蛰宴上淑妃纵妹犯凤驾,很是引起些风波。
后来人都说,戴皇后和柳淑妃争斗由来已久,但那都是暗地里,真正撂在明面上,就是十三年这场惊蛰宴打起开场鼓。
据闻柳青雪坚称是自己的主意,与淑妃、与忠勇伯无关,可戴皇后不信。
既然不信,大约任柳青雪攀扯旁人,这个带她看见的秋千、那个撺掇她云云,戴皇后更不信。
平康帝约摸也不信,可他不信也得信,火铳和燃土的配方刚交到他手里,怎的,就要卸磨杀驴?只得捏着鼻子只罚柳青雪一人之过。
这项上罗红没少出力,见天吹枕头风。
贡院新设的燃土坊、火器坊,原本里外都交在柳家人手里,这一下好了,平康帝先后扶擢好几个知心腹的监察管事,把龙图阁心腹的学士也派出去,分权之意昭然若揭。
不过这一起子,都是大事,都是朝务,和紫栏街头住的平头百姓不相干,柳露桃的日子照常过。
开春之后的日子流水一般,二月末旬头上一件喜事,柳露桃上寿。
这日还没到十九正日子,十七清早起来,芳时领进一人,走来就跪,口中说道:
“娘子芳辰大喜,奴拜愿娘子千秋长久,春松不老。”
是翠羽。
这丫头如今长进,也长大些,从前急躁的劲头尽收了,眉目间显出一些宽和沉静。
“难为你记在心上,”柳露桃问,“宋学士府上可好?”
答说都好,又推辞窗炕上坐,只在一旁嵌宝凳上打横。
就把礼物奉上,是两匹妆色缎子、一坛豆酒,另体己手抄的九本《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她道:
“奴手边也没有撒金那样的好纸,囫囵誊几本,娘子万勿嫌弃。”
她虽是家生丫头,可又不做书房的活计,没人教她习字,如今一朝去学士府跟顾小主子,恁长的佛经也抄得,柳露桃即知,她是得着脸。
“那的话,”柳露桃微笑道,“你肯记挂走动就是好的,省你芳时姐时常念你。”
翠羽拉着边上芳时的手,只说从前是她不知事,要不的咱们姐妹如今还在一处,芳时劝她,说她如今去处好了,咱们也高兴。
说着,翠羽把神色郑重下来:“此来给娘子做生日,旁的还有一件。”
从袖中摸出一枚笺子递来,柳露桃展开看。
“这是?”
“是燃土的配方,”翠羽声量轻着、眼睛奇亮,“她在冷宫拘着,不肯束手就擒,进献好多配方图样,有盆景假山那么高的炮台火器,还有这燃土,都是新奇玩意,市面上再见不着的玩意。”
说到底,开封府对簿公堂时,翠羽猛可吃着教训:柳青雪想要她的命。
反而是她看不上的、冷眼相待的柳露桃,生死予她一条活路。
若说见不得柳青雪过得好,柳露桃算一个,戴皇后算一个,其余可不还要数着翠羽。
柳露桃沉吟道:“你哪来这方子?可别涉险。”
“娘子安心,”翠羽道,“奴家主宋老爷如今在工部兼任侍郎,书房案上搁着,奴默下,神不知鬼不觉。”
柳露桃又问:“那你与我看来,是想?”
翠羽恭谨温和的神色褪去,露出原本冷蹙蹙眉目:“奴举目无亲,唯有娘子愿意垂怜照拂,柳家一家子攮千刀的,奴想着,怎么着借这个方子治她柳家一个死罪。”
原来翠羽在宋府,来往交游也好、主子说话也好,一心留意忠勇伯二娘的动静,见她几次受罚又几次翻身,坐不住了。
翠羽的意思,柳家进献燃土方子,原本应该一心效忠朝廷,可若是朝廷发觉民间有人私自制销这种燃土呢?
不是说独一份?不是你柳家还能是谁。
翠羽捧来一只粗布包伏:“奴力薄,攒下些银钱,愿助娘子建一间燃土坊,孙仲谋送关老爷的人头,咱们也助一助柳家,早日送他们上西天。”
嚇,这个丫头,柳露桃与芳时对看几眼,越发出息了。
柳露桃按兵不动,口头应诺,又说:“不过选人、选地方,通要费些功夫,有眉目我告与你知道。”
约定如何上门、如今传信,芳时送翠羽出去。
比及回转,芳时立即劝:“这丫头夹脑风了,横生出这一篇业障!这事一旦事发不知要给娘子惹多少祸事,娘子想个由头打发她罢了。”
嗯,柳露桃应下。
她有自己的思量。
燃土,火器,如同襄助御马的马镫马鞍子,跟交战、战事扯上干系,远远超出一家一姓的恩怨,要拿着这个做文章么?柳露桃拿不准。
咱们拿不准,怎么办?把方闲庭叫来,叫他动脑子。
这话说的,当将军的又不是咱,要操这个闲心。
写一张帖儿,分付来瑞到侯府跑一趟。
向晚柳露桃卸头发,方闲庭进来,不发一言,走来妆镜前从莲儿手中拿过篦子,一下一下给她篦头。
唉,看他这脸上阴的,大约事情因果已从帖子上阅得。
柳露桃凑趣:“我知道事关重大,要不的直把那丫头的银子还回去罢了。”
“不急。”方闲庭似有若无应一声。
忽然问:“洞房时我亲手给你解缨,那条红缨络子呢?还收着么?”
柳露桃翻开妆奁最底下一层,一枚攒金串玉的红络取出来。
洞房掀盖头,次后还有六礼,解缨乃其一,寓意夫妇两个琴瑟和鸣,朝梳头、暮解簪,有情人无须自己动手。
见她珍重收着,方闲庭握着一枚络子又是感触又是忸怩,无言只把她深深搂在怀里。
唤她:“露儿。”
“怎了?”柳露桃好笑,“你若是觉着柳府只柳青雪一个死有余辜,其余人罪不至死,这法子咱们不用便是。”
方闲庭拍她的发:“我知道,你不是狠心的人。”
那你是……没见着我是怎么把柳青雪一人儿骗到角亭后头的,柳露桃心说。
又听方闲庭道:“柳家这是事儿?纵容自家闺女为非作歹,总逃不开干系。”
咦?柳露桃稍稍挣开他怀里:“那你是为着何事愁眉苦脸的?”
方闲庭握着红络的手掌合十,把柳露桃一双素手也拢在其中,半跪到地上,道:“我爹上书替我请辞,说我无状,不堪柳二娘良配佳偶,请官家收回赐婚的旨意,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啊?这档口、这个档口,柳露桃吃惊连着思索,有理,柳青雪犯下大错,或许确实可以一试。
不过看他发愁的这个样子……
方闲庭道:“官家驳了。”
他怔怔的,又是困惑又是惭怍:“柳青雪即便天大的过错,官家都不许和离。露儿,我何时才能践守承诺,何时才能与你复一个名分?”
他手握红缨,驰骋沙场的汉子,眼中隐隐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