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隔岸秋千系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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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及柳露桃打沈府出来,方闲庭边上多一小厮,定睛一瞧这不是她身边的来瑞么?巴巴地追到这里有什么话?
这来瑞不知带来什么信儿,方闲庭眼神沉郁似有千斤重:“露儿,我……”
边上来瑞急道:“不好了,柳家二娘子回侯府了!”
同一时刻方闲庭叹息落地:“我对不住你。chunmeiwx”
柳露桃心头一跳。
两人速即赶回常山侯府。
“妹妹侍候官人顽疾,又忙碌年节,实在辛苦。”
柳青雪一身浅色妆花罗缎衣服,通身不事雕饰,面上覆一面软纱巾子,遮着口鼻。
她穿扮简素,神态也与往日不同。
从前的青雪轩主人、香风苑当家,何等耀赫,骄阳一般的,到哪里不是高视阔步,扬着声气说话、三分眼白看人,到今日,都不见了。
她门也不进,只领一个丫鬟,立在侯府门前等候,看见柳露桃、方闲庭住马,她跪下问方闲庭的安。
见没叫起,她对柳露桃说这一句辛苦,柳露桃瞅瞅方闲庭,没言语。
方闲庭道一声天冷,就要带着柳露桃进府门,一下柳青雪跪不住,膝行过来双手攀住方闲庭直裁袍子,说:
“妾身昏头了,未尽孝敬父翁、伏侍夫君之责,上不能安夫颜,下不能恤家事,羞惭至极,官人,千错万错都是妾身之错,乞望官人宽怀,饶恕妾这一次,妾身结草衔环,必当报之。”
柳青雪认错伏低?偷香烛的鼠妖拜佛,谁信?方闲庭扯过袍裳不许她沾。
侯府门首往北不远就是太师府桥街,节下热闹得很,外头行人张眼瞧着也像样?柳露桃看不过,叫来门首丫鬟一边一个把柳青雪架起来进去,两步转过影壁才把她松开。
柳露桃松开人,奈何柳青雪不松她的手,挽着她哭天抹泪,说从前猪油蒙心、片叶翳目,待她不友爱,从今往后愿意改过自新云云。
一时方靖廉也惊动,打一道仪门走来,柳青雪又扑过去拜倒,哭哭啼啼道:“媳妇不孝!”
说辜负父翁深恩,如今官家虽然赦她,但她罪孽深重,情愿在侯府长跪不起,祈求侯府上下宽恕。
柳露桃冷眼看着,心说能不宽恕么?官家都宽恕你了,哪个要和官家圣旨作对怎的。
要你,在这里装腔作势。
果然方靖廉很快吐口,使丫鬟扶柳青雪起来,说大好的佳节,一家人何须外言,回来就好。
柳青雪楚楚称谢。
转过头走来对柳露桃说:“妹妹,正是说的,好好的一家人,妹妹何故独自流落在外?”
边上方闲庭剑眉长蹙:“不是你不容她?”
柳青雪锋锐的眼睛里艳气明灭,目光攸地射向他。
有一瞬间柳露桃想,她要忍不住了。
她要回嘴作色。
没想柳青雪只是讪讪:“从前是妾发懵犯浑,如今再没有了。诚心请妹妹回府,情愿伏侍妹妹梳头簪花。”
“不必,”柳露桃退后一步,福一福,“当不得夫人伏侍,折煞奴了。”
转教来瑞叫芳时几个,收东西。
“妹妹难道还记恨我。”柳青雪再三款留,说生说死要留柳露桃在侯府。
柳露桃不听她灌的迷魂汤,与方闲庭对视一眼,两厢明白。
她能有这个好心?好容易把紫栏街周遭清干净,她不得上门,这要是柳露桃住在府上可还行,白日里方闲庭要上衙,她不得尽力搅合。
“夫人哪的话,”柳露桃一脸恭谨,“奴是谨遵圣旨呢。”
这话好,这话是正理,叫人无可辩驳,方闲庭忍俊不禁,两人互看一眼都带着笑意,方闲庭说:
“走,我送你。”
他几步陪柳露桃回西厢,说一同看着拾掇细软,撇下柳青雪独自立在影壁边上。
府里廊上扎的五色花灯,灯影秀映,银烛荧煌,照在柳青雪脸上、眼里。
她眼中一片白光,肝火轰上来催哄的,烧起来白茫茫一片。
我、我这样低头,你们竟然、竟然不好好接着?
贱人,贱人!给脸不要脸!
不,不行,还是要想法子把人接进来,当初是自己急躁,想岔了,人还是要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好拿捏,好监视,尤其她和沈家那个小贱人的走动,一定要看住。
柳青雪忍了又忍,领着丫鬟进到后院。
·
光阴迅速,到二月末旬,廿五这日正逢着惊蛰,阖宫设宴。
按例,朝臣们要到大庆殿陪伴圣驾,嫔妃命妇则要到仁明殿赴皇后的宴。
依然是按例,但那是宫中的例,柳露桃又不在宫中过活,自觉左右没她的事,舒舒服服赖在榻上,预备躺到午时再起。
而后就遇着老天恁的作对,刚想囫囵睡个回头觉,帘子打起,莲儿进来说柳二娘子来了。
做什么啊!
柳露桃说不见,莲儿出去答话。
少时,莲儿回转,说宫中大宴,夫人说请您一同觐见宫里的娘娘,还是老一套,说是回过老侯爷的,请您一定进去。
柳露桃冲床帐瞪眼睛,边上芳时觑她脸色,说要不的称病?
不成,倒辜负方老将军一片抬举之心,柳露桃一把掀开衾被坐起身。
打选衣裳,还是前儿十五进宫见罗公公时的沉色织金遍地宽袖袄,循规蹈矩平平无奇,力求到时候混在人堆里瞧不见。
罗公公,柳露桃拜访过他家,在乡里是最寻常的农户,说孩子没福勾,是吃略人搜捰去了,不只怎的周折,如今在宫里谋个差事。
如此一来柳露桃即知,罗公公呀,倘若真是戴相一党,他家人多少会得宰相府荫蔽,不会如此简素。看来他不是要和戴家睡一个被窝,也不是一心要掺和党争一类的弄权儿,他或许只是恨柳青雪。
这是好的。
还有不好的。
他交付柳露桃的事,暂时没个眉目。
一路进宫,柳青雪没什么话说,只再三谢罪,说愿与柳露桃重修金兰之旧好,柳露桃不答,她又说从前几件误会,不是翠羽、冯妈妈等一起子下人作祟,哪就有过不去的坎,柳露桃仍然不搭理。
宝钿雕车,两人对坐,柳青雪凝视她一刻,收起殷切友善面目,冷淡道:
“你今日既来,便没得选。只消我姐妹两句话,官家就能下旨,回不回侯府由不得你。”
柳露桃只是静默,须臾,道:“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柳青雪问。
柳露桃道:“你分明不耐烦讨好方闲庭,做什么重回侯府?”
你回去做什么?
前次夜间柳青雪回侯府,柳露桃瞧得真真切切,她看方闲庭的眼神半点欣慕没有,甚至有些厌恶。
方老将军你也不很放在眼里,家事你觉着是内宅妇人的蝇营狗苟,你也不是非方闲庭不可,你回去做什么。你是淑妃小妹,忠勇伯嫡出的姑娘,什么人家做不得亲?不得好好捧着你?做什么一定要到方家找不痛快。
柳青雪一时没答。
片刻,她一副嘲讽神态:“你懂什么,成日围着个男人,哄得住一个男人,你就当自己本事了?”
柳露桃歪歪脑袋:“这话,要不问问你姐姐?看看她算不算本事?”
一瞬间柳青雪神色难看至极,柳露桃乘胜:“夫人放宽心罢,展颜多笑笑,没得脸上伤疤再给崩出个好歹。”柳青雪口唇周围虽然拿腻粉妆饰,遮得严严实实,不过细看还是有红痕。
她呀,真是,柳露桃暗暗叹气,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到宫里,这回柳青雪没传步辇,老老实实领着柳露桃步行,脸上矜骄之色收敛,到仁明殿见着皇后也是规规矩矩磕头见礼,没闹任何幺蛾子,入席也是无话。
她无话,轮到柳露桃悬心。
其实她根本不必请官家的旨,请皇后的,至不济请淑妃说一嘴,柳露桃都非回侯府不可。
宫里的宴,没得挑,盘堆珍馔、盏漾清波,教坊的排优儿在台子上鼓瑟吹笙,正唱得好,柳露桃心烦意乱离席散心。
走几步,到仁明殿后苑边上一座角亭,上置案几可歇脚赏景,下用假山围栏,空心设一座雪洞,十分幽雅。
也是凑着巧,柳露桃正待转回身,雪洞里走出两人,笑嘻嘻的,柳露桃一瞧,定下脚步原地站定,打头湖蓝衣衫的少女冷不防看见她,唬一跳:
“小肉儿,要你在这风口上吓魂儿!”
是沈素笙领丫鬟在此,只见她脸上兴冲冲,一片殷红,裙角叠着、衣带绞缠,柳露桃把神色肃穆了:“你对我说,你在这里作甚?大姐姐知道有个不打你的?”
“不是,”沈素笙几步拉她往正道上迳去,一壁说道,“什么茧儿!我是那等没廉耻的人!你听我对你说。”
原来今日席间有杏花栅子围着,沈素笙素不爱杏花气味,出来散心。
三逛两逛的,和丫鬟在这偏僻处撞见一座,嗯,皇后宫中不该见的物件。
沈素笙手指尖往角亭后面指指,悄声道:“不知是哪个宫女儿,要吃打死了,在那后头扎一座秋千架子。”
秋千?柳露桃连忙扯着她紧走几步,离得远远的。
“谁这么大的胆子。”
慢说仁明殿,就是整座皇宫,秋千都是禁忌。须知如今崇文馆念书的那位,说是皇长子,其实他前头有个兄长来着,也是戴皇后嫡出,才是实打实的嫡长子。
不过那孩子,遭五道将军索命,三岁上有一日阖宫找不见,闹大半日,最后在一座秋千旁找见人。
小小一个孩儿,面朝下卧在地上,拨来看,满脑门子冒血。
说是打秋千顽,或者奶娘丫鬟没抱得牢,或者推绳的太监手滑把人推下去了,小皇子脑袋着地一命呜呼。
平康帝大怒,一遛的奶娘宫女太监全部解到午门杀头,打那以后宫中再不许扎秋千。
今日阖宫大宴竟然在仁明殿一角出现一座秋千?没鬼么。
沈素笙道:“不很平整的柳条木凳充座儿,两边藤绳也粗糙,就是哪伙子宫女孟浪不怕掉脑袋。”
如此简陋,确乎应当出自宫女之手,私底下闹一闹,谁也不知道。
两人归席落座,柳露桃低声道:“说来也十来年前的事了,新入宫年小的宫女想是不知道。”
又议论几句作罢。
……且慢。
柳露桃眼睛一眯,眼风丝丝缕缕瞟向上首淑妃一席,和她边上缀坐的柳青雪。
倘若,只是说倘若,柳青雪倘若今日自顾不暇,是不是就没空求谁的恩旨。
倘若,淑妃的小妹,被发现在阖宫大宴上耍秋千,少不得要大闹一场,她是不是,就没空找咱的不痛快了?
一刻钟后,戴皇后发话说要更衣,过半个时辰到后苑,同官家和朝臣们一同观冒鼓戏、吃梨子、击鼓行令耍子。
这档口,柳露桃找着柳青雪递一句话,约她稍后一见详谈。
在哪见?
说是后苑角亭有一座雪洞,僻静无人,有要事相商。
人不害我、我不害人,柳青雪,你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