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游长安
再次吃到聚安楼的紫龙糕,说不欢喜是假,那滋味又软又甜。msanguwu
跟夷罗山上烂漫花草间刮来的风一样,沁着睽违的馨香,深埋的怀恋之情犹似藤蔓紧紧攥住心房,勾起一腔薄愁。
“菩风。”容盈低唤道。
南宫旭循声望去,下一刻娇软身躯倚上肩头,他嗅到满满发间恬淡的芳香,怔了一怔,右手不自觉间已紧拥住了佳人,亦感觉到下颚印上了一个温软至极的吻。
垂下的目光正撞进眷恋的凝睇里,心口微烫,双眸沉淀下深重的暗,无法按捺情愫蔓延,展臂将人捞进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气息越靠越近,容盈突然紧张地伸手推他,红意染颊,“不能乱了妆容,待会儿还要接见……呜……”
言语间,南宫旭的手已经先发制人,带有薄茧的指尖摩挲着凝脂,俯下身去更努力的贴合,张口衔住肖想已久的绯唇,趁隙钻入堵住,霸道攻势围困得她丢盔弃甲,迷蒙之间泄出一缕低喃。
“放心,一切有我在。”
佳人妙目氤氲,紧紧攀住了郎君挺立的脊背。
日中则昃,午时已过。
历来长安城日夜的巡查警戒及拱卫宫门的要职乃是左右金吾卫全权负责。
他们驻守丹凤门查验来往之人的身份不敢有所懈怠,在所难免要耽误一些时辰,晾上一晾站成两排长队等候查验身份的内外命妇、官宦女眷。
既定午时参拜皇后,自然是不成了。
况且,在入宫门后还需继续去排队领通草花。
以往的光景里,宫宴上帝后常颁赐臣工女眷,前提是在君臣同乐之际,刚踏入宫中一面未见就受赏,真是破天荒第一回。
高澹悠闲立在阶上,瞧见有领来通草花却不簪者,皮笑肉不笑地握着掌中诏旨。
“圣人和皇后殿下的意思是,中秋宫宴无贵贱皆簪通草花。”
他掀了掀眼皮,视线掠过一干女眷的头顶,太阳照耀下一个个儿的脑袋砌满了宝石珠玉,晃得他眼睛酸痛,耷拉着脸,甩了甩拂尘,声音沉了几分。
“诸位头上的珠翠步摇且摘一摘为好,莫坏了这宫宴才是。”
身为天子近侍,高澹敲打到这份儿上,女眷们纵是不满,也必须要遵从。
这一下子,总爱出风头及抱着某种小心思的女眷,心底不大好受,所以领通草花的时候极为挑剔,左挑右拣目的便是要择最好看的一朵,多添一添好颜色。
她一挑,后面排队的女眷自然不乐意。
均是达官显贵之家,其他人凭什么拣她挑剩的花,再加之往日有些龃龉,三言两语便脸红脖子粗地吵嚷了起来。
劝架者有之,瞧热闹者有之,火上浇油者有之,漠不关心者亦有之。
索性这场闹剧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在宫人的注目中,娇贵的夫人娘子褪去金玉珠翠簪好通草花,规规矩矩候在一旁等女官导引。
大庭广众之下,女眷们因通草花而吵闹的消息不胫而走,像长了翅膀般飞进含凉殿。
宫人禀罢,垂首退出殿外。
南宫旭一直面色平淡,亲手为容盈簪上一朵牡丹通草花,心无旁骛调整着角度。
“菩风原来早有准备。”
容盈语气平平,一点点捋顺衣裳褶子,偷眼打量着镜中映出的那神情专注又温柔的男人,跟刚才不管不顾掐着她腰作威作福的恶贼,简直判若两人。
“为夫早说了一切有我在,不必担心。”南宫旭轻轻揽住容盈的腰肢,一手替她按揉纾解不适,贴近她的颈侧,促狭地一笑:“满满非要庸人自扰,主动……”
“不许说!”
容盈面皮赧红,眼波潋滟,踅身推开南宫旭,水波粼粼的眼眸染上气恼,眼尾勾起薄薄绯色,藏着一点受雨露浇灌后的媚气,唇红如石榴花,娇柔又美丽。
头回目睹容盈嗔怒的表情,仿佛一只被逗过火而炸毛的狸奴,威胁人的意味显而易见。
他看在眼底乐在心里,“夫人既不让说,为夫便先行告辞,申时宫宴再见。”接着,拍一拍袖子意欲溜之大吉。
容盈余怒未消,扭过头不理不睬。
“我走了。”南宫旭一步三回头,试探道:“我真走了?”
委实忍无可忍,容盈气急大喊:“宁画!送圣人!”
遂,当今天子在有生之年品尝到被‘请’出殿的滋味。
许久之后,一众女眷姗姗来迟,一旁等得恹恹的女官即刻惊醒,脸一绷,神情变得肃然端庄,按着宫规导引诸人依次向皇后参礼。
率先参礼者乃宗室女眷,以永王妃为首站了一溜王妃及郡王妃,位列其次的是世子妃、郡主、县主等,站在三排之后的人逐渐稀少。
宗室女眷不过三十来号人,逢年过节应付起来倒是能轻松不少。
容盈低眸细细瞧去,兀然间她想起圣人的胞妹,那位与武状元新婚不久便随夫赴任凉州的襄阳长公主,人若是在长安,宗室之中长公主合该列首位。
念及此,又侧首同水芙絮语道:“送给长公主的中秋礼可运抵凉州了?”
“前儿就到了,长公主看到礼物定然十分欢喜。”水芙笑着道。
她家娘子思虑周全,将事情办得面面俱到,明白长公主身处异乡终归清冷,便提前张罗了十多车礼物送往凉州,倘能一睹家乡之物必能免去一些愁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相同的礼不同的人一轮又一轮上演,面对枯燥乏味到能令人酣睡的场景,容盈仍旧安之若素,泰然高坐,沉静地注视下面的女眷,保持着一位中宫皇后必备的得体端庄,端着叫人无可挑剔的仪容,一直延续至申时宫宴开始,及至戌时登临紫云楼与民同乐。
帝后相携俯瞰着楼下乌泱泱的攒动人影,长安万家灯火里的繁华盛景展现得淋漓尽致,百姓捧着月团和新钱激动而雀跃山呼颂歌。
他们和家人仰望高耸壮观的紫云楼,祈盼能窥见明灯幢幢中锦衣绣裳之人的真容。
江山稳固,社稷安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得以在中秋佳节尽享欢聚的天伦之乐,是每一位明君最想亲睹的盛况。
站于巍巍高楼之上,南宫旭缓缓握紧了容盈的手,笑意汇聚了满眼,语气轻快道:“以后,朕要岁岁中秋登紫云,日日伴卿祈朝暮。”
迎来始料未及的情话,容盈微愣过后,回握他的手,十指交织紧扣,用力点了头,“好。”
中秋夜,满月如盘,繁星流素光。
长安城内行人熙攘,车马络绎不绝,所经之处一片语笑喧阗。
八月十五夜前后三日朝廷解除宵禁,允许全城百姓上街游乐,是以百姓们格外珍惜难得的放夜机会,拖家带口出游玩乐。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第一次行走在长安街头,容盈最直观真实的感受便是应了这句诗,高达二十丈的巨型灯轮缠以五颜六色的丝缎,饰以黄金白银,燃有五万盏灯,如同五彩缤纷的花树,美轮美奂。
不止有灯轮,还有叫人称奇的灯楼、灯山。
巧匠建起的灯楼广达二十间,高达一百五十尺,灯楼上每盏花灯皆绘着不同的动物,形态栩栩如生,兼挂有珠玉金银,清风拂来,铮铮作响。
坊间的一富户更是支起彩棚,以彩帛搭建了一座熠熠“灯山”,万灯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灯火如昼。
大街小巷还挂满了争奇斗艳的各式花灯,祈福的水灯更是一盏赛一盏的新奇。
相隔一层幕篱,南宫旭都已经感受到容盈满面的好奇与欣喜,不自觉加深了笑容。
今日不单是中秋亦是容盈的归宁日,可是他那位大舅兄早早回了江夏郡,现今的长安万府只剩一座冷清空宅。
虽然和亲人无法团聚,但是他可以带她走遍长安每个角落游玩散心,也可以将凡是她多看了两眼的物件统统买下,讨其欢心。
路上行人打量过来的视线越发增多,高澹凭着敏锐的直觉,环视着周遭,察觉望向这边的人大多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他电光火石间明悟了一般,心里头颇觉好笑。
嘚,两个主子是遭人惦记上喽。
许多未婚男女惯爱趁着中秋佳节寻觅一段良缘。
这不,男男女女一个个儿投来炙热的眼神,摆明瞧上了帝后,伺机而动呢!
帝后与身畔随扈的这一行人,弄出的阵仗颇浩荡,旁人乍看以为是哪家高门大户的郎君娘子出游。
未婚的小娘子们遥见丰神俊秀的儿郎风采卓然,不禁芳心大动,红着脸巴巴儿痴望。
少年郎们则是纷纷看向容盈,这位娘子虽是戴着幕篱瞧不清真容,但从那窈窕的身姿上也能窥见其是一个美人。
美人身畔的这位郎君是兄弟还是夫婿,一时瞧得不甚分明,少年只能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静观一阵子。
南宫旭余光一扫,目光里霎时涌上丝缕烦躁阴郁,那些个恋慕的眼神他是最熟悉不过的,可恨的是一半缠在了自己身上,另一半缠在了容盈身上。
属于自己的所有物被外人肆无忌惮的端详,心里很不舒服,他低头看了看,发现佳人浑然未觉,一心扑在了身前摆满香料的摊子上,黝黑的眸泛起一丝涟漪,忽然俯身凑近容盈耳边低语。
见此亲密情形,翘首以盼的少男少女心肝颤了颤,有些人还暗自抱有侥幸心理,忖度着兴许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兄妹,直到清晰的听见了戴幕篱的女子语调轻柔地唤了一声:“夫君。”
少男少女的心碎成了八瓣……
在容盈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兵不血刃解决掉一众情敌,南宫旭衔着得意的笑容,单手揽了容盈的腰肢,带着她从生出觊觎之心的少男少女面前款款走过,无情的步伐将一颗颗真心践踏成渣滓,强势摁灭了那些人不该有的心思。
走了不一会儿,容盈停驻在一个卖香囊的摊子前,甚至不用南宫旭使眼色,高澹便主动上前,刚想掏钱却发现委实腾不出手来。
他瞅了瞅跟在后面乔装成奴仆的暗卫,每个人手上拎了不少东西,不大好开口支使人家帮自己拿东西。
遂,瞄上了形同闲人一般的齐贽。
要说这位也是个怪人,团圆的日子不跟家人相聚,非要缀在帝后身畔,秉持着既来了一遭别空着手的原则。
高澹笑眯眯强塞给齐贽一盏兔儿灯,不忘嘴贱的调侃道:“这样很好看,肯定会招小娘子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