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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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灵汐回了自己的营帐,忙了一天都没个休息的时候,好不容易算是得了空闲,将银白甲胄卸了,自己抱剑躺在铺着柔软厚实的垫子的床榻上。nianweige
她不由有些懊恼,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傻徒弟知不知自己的话不止是对他说的,还是真的以为自己让他去送死然后立他儿子当皇帝?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王爷,应该没有那么傻罢……
白日她屏退众人之时,就发觉隔墙有耳,便故意同他说了那些话,目的就是为了让外头的人听到,然后告诉他们的主子,不管他们杀不杀明王,最后都得反,因为造反的主谋是她梅灵汐。至于明王,只不过他们若不杀明王还好,若杀了明王便是诸王离心,后果不是他们承担的起的。
她将朝廷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这里,便是将危险引到自己这里。
梅灵汐叹息一声,只能将自己的红穗剑抱紧了些。
虽然并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东西,但是身处其间,还是不得不去沾染这些东西。
她侧过身子,小小的脸陷在毛绒绒的毯子里,不禁陷入了沉思:那他呢,他毫无依靠的在那吃人肉喝人血的京城里,又是如何艰难地在哪些阴谋诡计中活下来的……
哀伤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那个同自己一起走到风雪飘摇路的少年,早就深深地刻入了她的心中。
纵然所有心动都是预谋,所有相救都是为了目的,梅灵汐觉得自己依旧忘不了他。
或许不是忘不了他,只是一年时间太过短暂,她只是需要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能将他忘记罢了。
可是越想忘记,记忆就越是复苏。
一起从高楼坠下,一起逃难,虽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到底是忘不了。
她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警告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再想这些。
可突然之间,一丝风动让梅灵汐立即警觉了起来,她佯装睡觉,同时手顺势搭上了剑柄,随时准备长剑出鞘取敌人首级。
藏在被子里的少女眼眸明亮,而被子外的人则悠然自在地停在他的跟前。
被子厚实,形成的空间有些密不透风,呆的时间久了委实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掀开被子,另一只手噌愣拔剑出鞘直指那人咽喉。
略带薄茧的修长手指稳稳夹住红穗长剑,无色薄唇微微勾起,那双漆黑眼眸将她的模样纳入眼底。
二人僵持,帐中安静得诡异。
“是他!”
梅灵汐冷哼一声,迅速攻了上去。
他未带着他的玄枪,那自己也不用剑,否则终归胜之不武。
梅灵汐出掌迅速,可男子却也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
梅灵汐瞅准机会,一脚就踹了过去,男人侧身躲过,随后稳稳抓住了她的脚腕,冰凉的触感立马席卷了梅灵汐全身。梅灵汐立即在空中扭身,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力气之大,连男子都有些招架不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灵汐堪堪挣脱他的钳制,随后才光着脚在地上站稳。
地上铺着软和的地毯。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梅灵汐,看着那双充满情绪的眼眸,低眉轻笑一声,道:“原来你竟是叛军的元帅。”
“怎么,看样子,你很吃惊。”
梅灵汐用脚背将长剑挑起来,长剑在空中转了个圈,便又稳稳落在了梅灵汐手中。
她那清冷的眸子在锋利的剑刃映出,剑光却也照亮了她的眼睛。
“原本只是奉公主的命令来杀你罢了。”男子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梅灵汐,像是在伺机而动的猎手。
但梅灵汐可不是柔弱的羔羊。
梅灵汐又是一声冷笑,她随意地坐在长榻之上,修长的双腿悠哉翘起,雪白的脚腕露出,无端勾人心魄。
不过男子的目光依旧落在梅灵汐的眼睛上。
梅灵汐:“怎么称呼?”
“无命。”
无命无命,他人无命自己也无命。
“很邪气的名字。”梅灵汐把腿放了下来,一双眸子漾着不怀好意的笑,“我是修道的,要不我替你压一压?看看是我先无命,还是你先无命?”
最后一句话她有意加重了语气,眼神也开始变得挑衅起来。
这么美的眼睛却有这般不友好的眼神,无命的眉便蹙起,他抱臂看向梅灵汐。
梅灵汐同样看着他,问道:“你们长公主怎么说,说要我的人头,然后给你升职?还是说赏你黄金百两美人一群?”
无命沉默了两息,但很快,他沙哑的身音传来:“玄骑卫永远只奉命行事。”
“所以,你现在就要杀我?”
梅灵汐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会。”他回答地很是干脆。
梅灵汐了然一笑,眸子也很快盛满了星子似的笑意,随手便把矮桌伤的酒壶的丢给了无命。
“走,喝酒去。”
无命稳稳地接住酒壶,难得有了些不解,出声问道:“你今日不休息?明日有大事发生。”
梅灵汐生了个懒腰,随意披上了件袍子,把酒壶带上:“多谢关心,事多反而睡不着。”
今日的事尚且没处理,明日宫宴之事还得筹谋,这么多事压得梅灵汐有些喘不过气来。
外头夜空星子满布,二人坐在山边上,吹着冻人的北风。
“你们长公主要是知道,你跟我喝酒,第一时间定要撤了你的职。”
“她不敢。”
无命屈腿坐在山崖边,看着山下明王军营地篝火,觉得这光明亮却又寂寥,半分也比不上梅灵汐眼眸的光彩。
一个长公主也想掌控玄骑卫,无命心中暗自嗤笑。
虽说她有玄骑令在手,但一个为情爱所左右的女子,又有什么资格掌控玄骑卫?
“好,她不敢。”梅灵汐猛灌了一大口冷酒。
无命:“和我在一起,你不怕。”
毕竟我们可是敌人。
“哼,你打的过我吗你?”梅灵汐哂笑,“再说了,哪有永远的敌人,又哪里有永远的朋友呢……”
朋友会变成敌人,敌人也会变成朋友。
自此她一语成谶,亦或这世间道理本就如此,为着相同的利益成为朋友,不久便因为利益不同而分道扬镳,最后因为利益冲突而成为敌人。
无命那如同崖下黑渊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移开。
忽的酒意上头,忽的酒偏头,看向无命,二人视线交汇在一起,“我说,你为什么取一个煞气这么重的名字?”
“天生煞气重,便用煞气的名字压着。”
他淡淡道。
出生之时便克死父母,自此便成了无父无母之人。
抛名弃姓,成了无命。
四目相对,她的眸光再不见了冷漠淡薄,而只剩淡淡的忧愁与笑意。
梅灵汐搭住他的肩,道:“什么狗屁名字,以后……以后……”
她四处逡巡,就见一道流星滑过天空,又迅速消失在邈远天际。
“就叫流光,姓氏……跟我姓,姓梅……”梅灵汐有些醉了,她其实不善饮酒,但心头积压的事情多了,难免也会想着借酒消愁罢了。
她笑嘻嘻地靠着无命,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原本清亮乌黑的眸子数瞬间变得迷离起来,像是林间升起的一团薄雾。
湿润的吐息落在他的面容上,他垂下眼眸,看向山崖下边。
“我有姓……我姓沈……”
“好……就叫沈流光哈哈,好名字!哈哈哈哈哈哈!”梅灵汐最后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就彻底醉了。
原本淡漠如水的眼眸起了丝丝波澜,醉酒的少女乖巧的倚在他的肩头,那双他所沉迷着的眼睛已经睡去。
他久久凝视着他,久到他甚至已经忘却了他此行的目的是来杀她的,顺便将她的眼睛据为己有,放入不腐的云香,制成玲珑的珠子。
“沈流光吗……”
他垂眸看着她,低声默念她给他的新名字。
很好听……
流光一瞬,唯你永恒。
玄甲玄衣的男子抄起少女的膝弯,回首望漫天星辰灿烂,山川蜿蜒,回过头,怀中的少女睡得安静,她歪头倚在自己怀中,恬静动人。
他阔步便又回到了她的营帐,刚进了帐门就碰见了一脸焦急寻找梅灵汐的侍女。
侍女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看见男子一身玄衣玄甲又生得俊秀非常,登时便瘫软在地。
无命本想取她性命,却在关头收了手,大步抱着梅灵汐回了自己床榻,将她安稳地放在床榻之上,将被子盖好便欲离开,路过瘫在地上的侍女之时,眼眸微动看向她,声线平淡沙哑,隐隐含着杀意:“多说一个字,杀无赦。”
说罢,他便消失在了浓稠的黑夜里。
若是他的话对于别的普通的侍女是十分有用的,但对眼前这个领着两份工资的特别的敬业的侍女没什么用。
侍女过了老半天才缓过来,手脚并用爬起来时身体还是软的,她先是哆哆嗦嗦地把被子给梅灵汐掖好了,然后又哆哆嗦嗦地开始偷偷摸摸写信。
她又偷摸地把信给了负责给巡逻的将士甲,然后兜兜转转送向了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