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逆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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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的日子总是格外冷的，又加雪融，故而更加阴冷，打北边来的风一吹，冻得人三魂七魄都得震荡一下才罢休。chuoyuexs
金殿开阖迎贵客，层层文武两班全。编钟幽幽奏宫乐，香雾密密绕宝殿。
轰地，宫门大开。
负剑持戟的官兵“护卫”着明王李锦之入了宫禁，自午门入了皇宫，又一路沿着白玉长街到了金殿之前。
皇帝立于丹墀之上，一身龙袍九旒冠冕彰显帝王威严，梅贵妃伴在帝王身侧，云鬓花颜凤袍曳地。
梅灵汐到底是放心不下自己徒弟，于是再度混在了宫女堆里，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上头，却又被掌事嬷嬷低声呵斥，只得又赶快低下了头。
前半场宫宴还算正常，没出什么叉子，皇帝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可能是因为他弟弟陈兵京城的缘故。
忽的，梅贵妃忽然起身，柔柔地起身告退
贵妃仪仗翠华摇摇地出了金殿，梅灵汐心不禁跳得有些快，幸亏她的位置比较偏僻，直接就悄咪咪地偷溜出去了。
梅扶雪回到了那华贵的丹鸾殿，镶着数十红玉宝珠的赤金凤几乎要压断她纤细的脖颈。
苍白的肤色需要厚重的粉黛来掩饰，纤弱的身子需要华贵的衣服来遮掩。
梅灵汐藏在珠帘之后，掩在幽幽檀香之间。
她一挥手，婢女次第退下，沉重的红木锦门也被仔细关上，偌大的丹鸾殿就只剩下梅扶雪一人。
她支颐而息，凤冠上垂下的流苏珠子额一同偏斜。
她似乎很是疲惫。
藏在珠帘之后的梅灵汐细细观察眼前这个美丽但脆弱的女子，她的长姐，她最为陌生的亲人——梅扶雪，梅贵妃。
许是头冠太过沉重，她的头很快便往下滑，眼见就要磕在锦桌上，梅灵汐眼疾手快立马托住了她的头。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头又用穿线飞针将不远处的靠枕穿了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让她的头靠在靠枕之上。
梅灵汐垂下眼眸，看着梅扶雪，最后便要转身离开，袖子却被一只手扯住。
梅灵汐错愕回头，就见梅扶雪已经睁开了眼睛，她那纤弱的手正拽着自己的衣袖。
她的眸子原本满是哀戚，却在看见梅灵汐的那一刻如获新生，萦绕着淡淡的喜悦。
“小妹，我的小妹。”她喃喃地说道，泪水便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姐……”
梅灵汐不由也落下泪来。
扶雪与灵汐，这一对至亲的姐妹，如今却被这一道宫墙，分隔了太多年。
但这对至亲的姐妹，在这一刻，终于见面了
梅扶雪把梅灵汐紧紧地抱在怀里，姐妹二人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太多话想要说，所以到头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话都凝在泪里头。
梅扶雪擦干了梅灵汐的泪水，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自己的泪水却也止不住，她哽咽着说道：“快叫姐姐好生看看，怎么都长这么大了，我的小妹，我的……妹妹。”
“姐。”梅灵汐握住梅扶雪的手，才发觉她的手冰冷得骇人，她也泪眼朦胧，忙问道，“姐姐，你的手……”
梅扶雪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梅灵汐，道：“姐姐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要记在心里，明白吗？”
梅灵汐郑重点了点头。
“你且附耳过来。”
梅灵汐依言照做。
梅扶雪耳语几句便再度捧住了梅灵汐的脸，认真地看着妹妹的来脸。她美眸含泪，再度哽咽，虽有万般不舍，却终是无可奈何，“你走罢，不要再回来了，千万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快走罢。我是走不了了，我的一生早就被困死在宫墙里了。我若离了这里，连一日都活不了……”
梅灵汐满脸震惊，她无声地流着泪，沉默地流着泪，她死死地抓着姐姐的手腕，力气大到指节都泛白。
“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深深的宫墙，离开这磋磨人的地方，她救了这么多人，当然也可以救下自己的姐姐。
梅扶雪的笑苍凉得像是秋风，她一根接着一根把梅灵汐掰开。
“你的前路艰难万分，你护不住我。”她凝视着梅灵汐，“离了这里，我也活不了。”
梅灵汐的手彻底松开了，她呆呆地看着梅扶雪，最后泪都流干了，只能重重地拥抱了自己的姐姐。
她走在宫里头的夹道里，回首望去，就见丹鸾殿上琉璃瓦在熠熠日光闪着华贵却冰冷的光，刺得梅灵汐直想流泪。
她不知道那被囚在丹鸾殿的姐姐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梅灵汐心底暗暗发誓，她绝不会让让悲剧重演。
既然梅扶雪离不开这里，那梅灵汐就让这皇宫翻天覆地，改天换日！
金殿之上鼓乐笙歌，舞女的腰肢如同骀荡春风里的柔软柳枝，金铃铛声脆，暗暗拨动人心。
皇帝与明王自是一派兄友弟恭，各种场面话接连不断。
明王杯中酒尽，一旁斟酒布菜的宫女的纤纤素手捧起镶玉金酒来，微微倾斜，澄澈佳酿便倒进了酒杯中。
可就在明王李锦之邀端起酒杯之际，那宫女却脚一软扑倒在在他怀中，登时杯中酒洒了他一身。
宫女花容失色，发抖得如同九秋落叶一般，忙叩头请罪：“婢子死罪……”
皇帝便要大怒，李锦之忙劝道：“皇兄，不过一杯酒罢了，容我去换身衣服罢。”
酒水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委实是不舒服，李锦之回头对那吓得跟鹌鹑一样的宫女说道：“你一同随我去罢。”
“谢王爷宽厚！”那宫女急忙起身，随着李锦之一同去了偏殿。
刚进了偏殿，那宫女的焦急的神色即刻就冷静下来，黑亮亮的眼珠地看着李锦之，一把就扒下了他的衣裳，又利落地给他换上了太监的服饰。
宫女附耳低语：“将军让殿下快走，皇帝已有鱼死网破之心。”
李锦之点头，赶忙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那宫女立马换上王爷的服饰站在屏风后头，不多时便有宫人前来催促，那宫女站在暗处，又加之屏风遮挡，模糊了她的身形，只让人大概察觉了个身影。
她的声音变得妩媚而又颤抖，像是□□：“殿下，您轻点……”
那几个前来催促的宫人面面相觑，只得回去禀报，却也让人把偏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梅灵汐站在摘月楼下，看着如同潮水一般的官兵开始汇聚，开始全城戒严，同时，各州军队也披星戴月赶往京城，势必要将明王军前后夹击。
暗卫来报：“将军，已经将殿下接回来了。”
梅灵汐颔首：“对外就说，殿下被囚，此乃鸿门之宴，召集军队，即刻出发！”
“是。”
这下没了方灵昀按着桌子，那放着珍馐摆着佳酿的御案一下子就掀翻了过去，滚啊滚就直滚到舞女跟前。
吓得舞女登时都跪了下去，悠扬的宫乐霎时间就停了下来。
皇帝气得脸色发青，一把抽出原本藏在桌子下面的宝剑，一下子就砍掉了前来汇报明王李锦之跑掉的宫人。
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滚下丹墀，身子却倒在皇帝脚边。
鲜血四溅，溅在了皇帝的脸上。
他的面容扭曲到恐怖，狰狞到可怕，道：“给朕搜，一个接一个跑掉，你们都是呆子吗？如果找不到，也就不用活，朕诛了你们九族！”
“陛下！”
宫人踉踉跄跄地跑进殿上，颤颤巍巍地汇报：“陛下，明王造反了……造反了！”
“用你说！”
皇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那宫人整个都给提了起来。
“王将军已经率骊山军迎击了，明王……明王的军队快要兵临城下了！”
听完宫人说的话，皇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好悬没晕死过去，但之后宫人的一句话更是皇帝一口血吐出来。
“他们打的旗帜是，方灵昀设……设的鸿门宴，目的……目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如今明王已经被方灵昀囚禁……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皇帝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急血攻心一下便倒了下去，但他还是强憋着一口气，拽住宫人：“去……去把方爱卿给朕……给朕请出来！”
众人一见皇帝晕倒，整座金殿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方灵昀并没有真的被下了牢狱，只是象征性地退居幕后罢了。
方灵昀披着鹤氅，穿着朱红的官袍再度踏上了金殿，群臣百官如蒙大赦一般地拥了过来。
“大人，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礼部尚书涕泗横流，如今眼见明王的军队就要打进京城来了，若是真的打进京城来了，第一个清理的就是奸臣方灵昀的拥护者。
于是，礼部尚书可谓之首当其冲，，如何不着急，又如何不忧愁？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方灵昀道：“还请大人快快逆转战局罢！”
一朝倾覆，他们这些旧朝之人定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毕竟，他们干了什么他们自己清楚。
“……”，方灵昀冷冷地看了一眼礼部尚书，出言呵斥道：“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