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亲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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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庑灯火烛光昏暗，李锦之披衣站在料峭冷风里，侍卫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轻声劝道：“殿下，外头风冷，先进屋去罢。chunmeiwx”
李锦之摇了摇头，抬头望着那清冷的弦月，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手腕上悬着的那串紫檀佛珠。
在飞檐翘角之上，一人悄然立在上头，黑色的斗篷随风飘摇，手中长弓拉弦搭箭，箭头直指他的咽喉。
嗖地一声，长箭离弦，侍卫察觉不妙，一下便将李锦之扑倒，长箭堪堪擦过李锦之的侧脸，留下一道明晃晃的血痕，最后直直插进柱子离，入木三分箭身嗡嗡不息。
火把通明如同游龙一般汇聚而来，无数长弓备好纷纷指向立在飞檐翘角之上的黑衣之人。
宽大的黑色的兜帽遮了下来，只露出尖尖的下巴美丽的唇来，她轻笑一声，声音端的妩媚动人，一音一词挑得人心神激荡。
“看来殿下还是有些戒心的。”女子笑道，“但是，好像不太多。”
“放箭！”侍卫怒呵道，却又被李锦之给拦下了，他抬头看向女子，躬身作揖表谢意。
“多谢梅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还望姑娘进屋一叙。”
听他言辞恳切，女子一笑，随手便撩开了兜帽，露出那张美丽的面容来，眼波波流光在火光的下动人闪烁，伴随着她的笑声，“我就说呢，殿下怎么可能在屋外作贼人的盘中餐呢？”
李锦之也笑，恭身请梅灵汐进屋。
梅灵汐纵身一跃，十分灵巧地便到了地面，也作请状：“请。”
二人四目交视，便是会心一笑，进了正堂，李锦之便让仆人摆了上好的筵席款待梅灵汐。
梅灵汐：“殿下不着急赶路回琢州去，怎的在此地耽误？”
李锦之：“此回琢州路远一路上恐生不少事，想来若是走远了，姑娘前来寻我也很是麻烦。”
梅灵汐用茶盖撇去浮沫，淡淡道：“你怎知我会来寻你。”
“猜的。”
梅灵汐可不信他的鬼话，只抬眸看着他，直戳了当问道：“我曾览琢州政绩，观你治事也甚是仁慈，我有意收你为徒，殿下以为呢？”
李锦之先是一楞，随后便是一喜，当即便跪倒在地，“师父愿收我为徒，自是我百年来修的福分。”
说罢，李锦之便要磕下头去，却被梅灵汐一下子托住了。
“先别着急改口。”梅灵汐道，“你先得答应我些事情再说。”
“师……您请说。”
梅灵汐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微微一笑，慢条斯理：“我这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很讨厌别人欺瞒我。”
“别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一应不许欺瞒于我。”
“你可能做到？”
李锦之目光澄澈，声音铿锵：“请您放心，我绝不欺瞒于您。”
“好。”
梅灵汐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李锦之的目光也柔和起来：“还有第二件事。”
“您请说。”
梅灵汐慢慢道：“我云游人间已有一年之久，所见不过人世苍凉百姓孤苦，权贵横行民不聊生，我要你起誓，以后行事皆为百姓，不为权利。”
李锦之了然，随即对天起誓，信誓旦旦言辞恳切，一双温润眼眸坚毅非常：“大晋明王李锦之，对天起誓，凡所为皆为我大晋百姓，不为己身不为私利！”
君为舟兮民为水，载舟覆舟一息间。
声声铿锵，梅灵汐倏然展颜，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锦之随即双手交叠，恭敬地行了拜师礼，庄庄三拜，便认了梅灵汐作师父。
梅灵汐不紧不慢将李锦之搀了起来：“既然你拜了我做师父，我也该给你个礼物表表我这个做师父的心意。”
说罢，梅灵汐便将那弓拿了出来，她道：“这把弓是我特地为你打的，你虽是主文，却也需得一些武器傍身。”
李锦之接过梅灵汐递过来的长弓，他细细看去，就见弓身曲线平滑雕刻着梅枝去，其上梅花盛放，凌霜傲雪。
风雪来兮，天地素裹银装。
马蹄踏碎琼瑶，号角震碎风云。
“奸相方灵昀，诬害太子另立东宫，□□三道，阴蓄异志，欲让江山易主山河改姓。我虽不才，焉能坐视不理，见我大晋民生凋敝于那奸人手中！”
话语一落，军旗纷纷立起，随狂风舒卷飒飒。
以明王李锦之为首，琢州，宁州五州三十七城郡纷纷倒戈。
出兵勤王！
北风卷地百草枯折，战鼓擂擂动天彻地，两军对垒杀机一触即发。梅灵汐一身银白甲胄高坐于战马之上，剑上红穗随她的披风一同飘荡。
桃花面上一点红，杏子眸里满风雪。
那本该一世冷漠璀璨的眼眸正凝神看着敌方大将的脑袋，纤细优美的手指握着缰绳，红穗银剑呛啷出鞘，剑指敌军。
金殿之上，陛下鲜少地上朝了，就见玉南将军宋密奏曰：“明王造反，臣可领兵击之！”
皇帝气得脸色时青时白，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夹着尾巴不敢声说话的明王李锦之竟然敢造反。他气极，手搬上了御案便要把桌子掀翻，却被方灵昀按住了桌角，这才没有掀过去。
“陛下息怒。”方灵昀的脸色虽然也有些不好，但是还是温声安慰着皇帝，“明王造反，是打着勤王的旗号，故而诸王从之。臣私以为，不若顺手推舟，将臣下狱，邀明王前来，他若来便由陛下处置，他若不来，造反之心毕现，诸王定不敢从之。”
他言辞诚恳，看起来别无二心。
皇帝甚是感动，谓之曰：“灵昀，朕推心待之。此番只得先委屈你了。”
从朝中传来的消息穿到了明王军的军帐里，穿到了众官兵的耳朵了。
“万万不可啊，殿下！”
将军沈冲率先劝阻。
“殿下，此乃鸿门之宴，万万不可！”
众官兵纷纷附和，这让李锦之的眉头深深蹙起。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鸿门宴，但是他若不去，便落实了他造反的名头，那依附于他的军队便成了谋反之心的不义之军。可若去了，他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生死都由着他人……
四下环顾，群臣劝阻。
他终是心中有了底，心一横便决定就此明旗帜，反了皇帝！
就在他要开口之际，帐子忽然被掀起来了，天光和着冰冷的雪光从外头倾泻出来，银靴飒踏冷气冻人，登时驱散了一室的温暖。
众人纷纷回头，就见梅灵汐披着一身寒霜与血气打外边进来了。
银白征袍，绝代绮丽，最是傲雪寒霜一枝梅！
“师父！”
李锦之意见梅灵汐来了，立即就把心安在了肚子里，赶忙起身相迎，百官也纷纷躬身拜见。
“殿下。”
许是战场之上的杀气还没有退下，梅灵汐的眼神尚带着几分凌厉，她淡淡地扫视过群臣，登时吓得不少人把脑袋都缩回去了。
梅灵汐吐出呼吸，呼吸成冰雾，过了许久她才缓了过来，看向李锦之：“此行，你必须得去。”
“将军，不行啊……”
有一人想要出言劝阻，却又被梅灵汐一个眼神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李锦之显然有些犹豫，可看到梅灵汐的眼神，道：“谨遵师父之命。”
“你们都下去罢。”梅灵汐抬手，百官只得如流水一般次第退下。
帘子放下，挡下天光隔开寒气，帐子里再度昏暗起来。
“师父喝茶。”
李锦之递过热茶来，梅灵汐接过来却没有着急喝，先让他坐下，自己也在铺着厚厚垫子的圈椅上坐下。
梅灵汐抬起头，漆黑如鸦羽的睫毛下是一双清亮的眼眸，她直直地看着李锦之，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让你去？”
“徒儿明白。”
李锦之答道。
梅灵汐叹息着摇了摇头，依旧优雅地浅啜清茶。
李锦之疑惑，显然不明白随后恭敬询问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指教。”
梅灵汐将茶盏放下：“你若不去，失去的不仅仅是这场战争的正义性，更是授人以柄，以后定会处处被他人钳制。如今我们势弱，虽然打了几场胜仗，但一旦周晋之争结束，朝廷抽调边军，到时候我们将会腹背受敌。”
李锦之瞬间明白：“徒儿明白了，我这就前去，可……”
梅灵汐明白他的担忧，沉吟道：“你放心去罢，他们不会轻易杀你的，一旦杀了你，便会让诸王人人自危。”
朝廷将方灵昀下狱，就意味着方灵昀确实是祸乱朝纲单位乱贼奸相。可若皇帝连忠心救主的明王都杀了，谁能担保下一刀就会不会落在自己脑袋上。
“可……”
李锦之尚有担忧，他自由长在宫廷，深谙他的皇兄，当今的皇帝，是如何的多疑多虑，是如何的喜怒无常，又是如何的杀伐果断。
若他入了皇宫，就算不死，恐也是被囚在永无天日的天牢里了。
皇帝有千千万万个法子留下他，更有千千万万个法子让他悄无声息的死掉。
梅灵汐眼见李锦之还有疑虑，不由握住他的手宽慰道：“你同王妃不是育有一子吗？”
“到时候，你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定能保你儿子无忧，登上这天下至尊之位。我可以性命担保，到时诸王来朝天下归心。”
“……”
李锦之被梅灵汐握住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他强挤出一抹笑来，看着梅灵汐一脸诚挚，开始细细比较其间利弊，若是以自己之死换局势逆转，倒也值得。
他终是狠下心来，抬起眼来，反握住梅灵汐的手，珍重道：“一切都交给师父了，还请师父照顾好内人与犬子。”
梅灵汐拍了拍他的肩，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的徒儿，不愧是是我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