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赏花品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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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赏花宴这日。fanghuaxs
正是十月里，赏菊品蟹的时节，苏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如往年一般广下帖子，凡大都四品以上的官家夫人都可携内眷前来。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苛，虽男女席面不同，但相隔不远也能瞧清。因此这宴也常被当作看亲之用。
只今年的赏菊略有不同，除寻常的珍稀绿牡丹、二乔、大如意、帅旗，又添了一盆凤凰振羽，红色极正。据说盛开之时如凤凰涅槃，堪称艳绝天下。
苏夫人更是以此邀了太子前来，说是如此佳品不敢私留，众人赏完了该献入宫中，才得相配。
各中心思大家也心知肚明。不过是中宫递出话来有意选苏家女为太子妃，苏家借此表达应允的意思。
杨清容今日特意选了最张扬的轿子，其大小规制是公主才能用的。
轿子的四角和顶端各缀了一颗东珠，上头的流苏锦面，全用上了暖缎。一般官宦人家连衣服都用不上这等布料，她却裁来做轿。
其中耀武扬威的要挟之意，明眼人一眼就明白了。
杨清容挺着身板将手搭在春莺的手臂上，抬起下巴环视一圈。
她今日的穿着也极为艳丽迫人，一身正红色凤纹锦缎大袖衣，花纹具是以金线织成，边缘处用了玄色暗纹收边。
她原就是明丽大气的长相，半点没被这衣服压住了神采。眼神扫过之处，众人都避过了她的锋芒，当真是高傲气盛。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杨清容确定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人群中大理寺卿家的钱夫人和左都御史家的胡夫人也跟着议论着，二人是表姐妹，显得十分亲近。
“清容县主果然是喜欢太子，今日这是来示威的吧。”
“传闻也有几分可信。”
“清容县主这打扮，当真是不得了，尤其是眉心点的那牡丹金钿，公主也不过如此啊。”
“县主的气势倒有几分像大长公主。”
听到这话，边上侍郎府的齐夫人不屑地开口，“什么大长公主，谁不知道嘉敏郡主和她娘失和。素日里两家都不往来，恐怕清容县主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大长公主吧。”
胡夫人对于这等偷听旁人说话，还要插话的人极为不满，皱了皱眉提醒道，“慎言，我等不应妄议皇室。”
谁不知道齐家就是苏家养的一条狗，阿谀奉承之辈还有脸非议大长公主。
齐夫人以为她们是害怕大长公主怪罪，撇了撇嘴，“怕什么，清容县主倒贴太子的事，谁人不知。我要是大长公主恨不得没这个外孙女才好呢。”
这时钱夫人看见杨清容弯着身子将双手递向轿子里，她轻轻扯了扯胡夫人的袖子，指向了那边。
“快看，这轿子里竟还有人？莫不是嘉敏郡主亲至了。”
胡夫人却发现了怪异之处，“看这轿子的规格……”
齐夫人见不得她们说清容县主的好话。她特意抬高了声音，想让周围人给胡夫人难堪，“你难道还想说是大长公主来了？你可真能想，如果轿子里是大长公主，我今日就把这轿子吃了。”
胡夫人听出她的刻意刁难，脸上不满，“我何时说过……”
正在两人争执不下时，轿子那头传出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倒是新鲜，孤头一回听说还有人愿意吃轿子的。”
在议论的一众夫人们赶忙都闭上了嘴，屈身行礼，“臣妇见过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万福金安。”
大长公主也没叫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就带着杨清容先一步进了丞相府。
待她走远，那些夫人小姐们才望着她的背影站了起来。
“这就是大长公主啊。”
“大长公主的威势真是一如从前，刚才我都不敢说话。”
这其中胡夫人讽刺的声音最为明显，“有些人，瞧不起清容县主，自己又是什么东西。要吃轿子就趁早，别等我们都进去了，倒没工夫看你这出丢人的戏了。”
齐夫人也不敢反驳，她今日是丢了个大脸，没想到清容县主竟然真的和大长公主一起前来。
她不知道的是大长公主不但和杨清容一块来了，还是来砸场子的。
大长公主进门后就安抚似的拍了拍杨清容的手，“凡事有外祖母在。”
见了她这个态度，杨清容就明白，下毒的事应当是有眉目了，她故作骄纵地说，“方才旁人一瞧见您在，个个都对我让上三分了，清容今日可算是知道了这狐假虎威的滋味。”
大长公主也不计较她口中借势的意思，反而朗声笑道，“说的什么怪话，你是孤的外孙女，便是孤不在，人人也要对你礼让三分。”
说话间两人就跟着侍女到了赏花的亭子里。因着大长公主的关系，杨清容虽是小辈，也被安排至了上席。
苏夫人是个周到人，明知皇后与大长公主不和，她家又是明面上的太子党，却仍是笑盈盈，殷勤地让人摆上时鲜的果子，口中赞道，“今日真是蓬荜生辉，竟将您都请来了。”
大长公主自然知道其中关系，不冷不热地说道，“孤不过是出来走动走动凑个热闹，你们也不必太过拘礼。”又冲杨清容使了个眼色，“清容，你若觉得闷就跟着旁的姑娘去玩吧。”
杨清容明白这是外祖母给自己做戏的时间，可惜好戏都是要等大宴开场酒过三巡，人的警惕心最弱的时候才开始。
杨清容眼里含笑，为大长公主拣了一块松子百合酥，放到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能陪在外祖母身边，怎会觉得闷。您快尝尝这松子百合酥，在家时母亲时常做这个给我吃。”她借故提起了娘亲，想要籍此缓和二人的关系。
大长公主尝了一块，露出些怀念的神情，“你娘小时候就爱捣鼓这些吃食，这百合酥还是她做的最好吃。”
杨清容趁热打铁提起佛香的事，“那正好，过几日我和母亲去鸿泉寺为您祈香，到时送香时，再给您送上一些，您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大长公主听罢有些感慨，将手上的檀香木佛珠褪下，套进了杨清容的手腕，拍了拍她的手夸赞道，“你知道孝顺，甚好。”
她知道杨清容的小心思。但她老了，儿子又做出了毒杀亲母这等悖逆的事，她是真的有些想嘉敏了。
以前的事她也不想计较了，总归清容都这么大了，还计较那些有什么意思。
杨清容也没假意客套，福了福身，谢过了外祖母。
席上各家夫人看到大长公主与清容县主亲近，都各怀心思地将此事记下，尤以苏家脸色最为难看。
苏梦娴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出声，指出杨清容的虚伪做作，还是被苏梦妤拉住了。
在这种场合争起来，除了丢脸有什么好处。
何况今日大长公主来的正好，等她亲眼看见杨清容失了节，又是怎么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一个扶不起的小辈，从前有多喜欢，事情发生了就会有多厌恶。
若是大长公主不满，太子还非要娶她为侧妃，岂不是可以彻底断了太子笼络大长公主的可能。
娶了个废棋，还要被皇上怀疑，这一步太子输定了。
不过比起苏家姐妹，苏夫人显然要更技高一筹，她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说道，“臣妇听闻今日谢家的小郎君也来了，就是和清容青梅竹马的那个。听娴姐儿说前些日子还在珍宝阁和你们遇上了，莫不是好事将近了？这样的大喜事怎么没听郡主提起过。”
她仰慕太子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现在又说撞见她和谢文瑾私会，还说郡主对此事不知情。
好啊，水性杨花，无媒苟合。她若是承认，这两个名声自然都得安在她头上了。
若是不承认，旁人只会觉得她是为了太子澄清。那么一会闹出风波来，只会头一个怀疑是她为了嫁给太子自导自演。
苏夫人和苏梦娴不愧是亲母女，都是一样的拙劣手段。
杨清容转着手腕上的佛珠，一点点冷静下来。
正在杨清容思索时，却听稍远处一个男声扬了起来。
“我与县主打小相识，凑巧遇上了，县主为外祖母备礼，我为她参详一番有何不可？”
杨清容循声望去，竟是谢文瑾。他今日穿的一身月白色长袍，换了把白玉的扇子，看得出是费心打扮过。
他不是最讨厌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了，怎会特意前来？
谢文瑾不知道杨清容所想，他摇着扇子又继续说道，“倒是那日苏二姑娘和太子一同为皇后选礼，太子先行离开，苏二姑娘在后头竟直追了一条街。想来是……”谢文瑾将扇子一合，“非做皇后的儿媳不可了。”
“你胡说！”苏梦娴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谢文瑾斜靠在一旁的桂花树下，捏着扇子敲打着手心，“哦？谢某虽是一介翰林小官，也不容人污蔑。苏姑娘说谢某胡说，不如指出其中编造之处。”
苏梦娴怒气上涌，“我何时说过非做皇后的儿媳！”
谢文瑾听到这话正中下怀，他笑地灿烂，“那苏姑娘就是不愿做皇后的儿媳了？只要苏姑娘今日在此发誓，谢某愿为方才的话向苏姑娘道歉。”
苏梦娴踌躇了一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姐姐。
杨清容却故意打了个圆场，不让她们解释，“哪就要当真了，不过是些玩笑话，婚嫁之事怎么是苏姑娘自己能决定的。”
谢文瑾此番真是神来之笔，之后的计策她又多了几分把握。
而她这个圆场和苏梦娴的脸色，显然让那些夫人小姐对此事更是深信不疑了，私下里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