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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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梁澈惊喜的目光,康明远轻轻点了点头,“是,殿下。zhaikangpei”
“属下假死逃脱了。”
梁澈这才知道,所谓的康明远在诏狱里面服毒自尽,只不过是服用了一颗假死药丸。
那颗药丸可以让他的呼吸与脉搏全部都停止一个时辰。
然后等到他的“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后,他就会醒过来。
康明远早已和康家脱离,再加上他又曾经是镇国公世子苏亭的至交好友,又将当年镇国公府满门抄斩的事实真相告诉了梁澈,因此梁澈对于康明远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得知康明远假死逃过一劫,梁澈很是高兴,“那此后康大人有什么打算?”
康明远抓着缰绳的手未松,甩着马鞭轻轻吆喝了一声,随后回过头来看向梁澈,“在下暂时也无处可去,就只能来投奔殿下了,还望殿下不要嫌弃的好。”
说着这话的同时,康明远脑海中浮现出他被关进诏狱之前的情景。
沈听肆给了他假死药,又将他假死后投靠梁澈的事情安排妥当,甚至连他的妻儿在流放的途中都安排了专人照顾。
他只需要跟着梁澈,剿灭崇州的私兵,再在他面前充当一个幕僚,好好的为其出谋划策。
等到梁澈登基为帝的那一日,他就是陪新帝微末的大功臣!
康明远曾经也是以为沈听肆就像旁人所说的那样。
专擅弄权,买卖官爵,打压异党,欺上媚下,把持朝政,恶贯满盈的奸佞。
可直到自己忠心了几十年的君王,只是因为忌惮康家的背景,就想要连带着他一起弄死的时候,康明远才发现自己究竟错的有多么离谱。
昏暗的诏狱里,那人衣袍上银色的绣线仿佛是唯一的光亮。
那是康明远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沈听肆。
他一直以为沈听肆手握重权,暴财敛政,日子应当是过得非常好的。
可那时他却发现沈听肆本人极瘦,宽大的袖袍下露出来的半截手腕,仿佛一掐就能够断掉。
他这才明白为何沈听肆永远都穿着那一身庄严的飞鱼服。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够遮盖住他过于瘦弱的身躯。
康明远不明白沈听肆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他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却偏偏要打着奸佞的幌子,背负满腔的骂名。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
沈听肆只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缓缓转过身,“康大人,苏某曾经,也想当一个光风霁月,皎若云霞的正人君子。”
“可是啊,这世上的好人,都是活不长久的。”
康明远在那一刻骤然醒悟。
镇国公府世代忠良,只因手握重兵,就被忌惮,被铲除。
太傅陶鸿儒只想教书育人,为大梁培养出更多的栋梁之才,可最后只挂了一个太傅的虚名,在尚书房里教那几个不成器的皇子。
宰相楚文澋三朝元老,本该拥有着统领百官的权利,可这一切却被尽数收回,被世家大族挤压的几乎在朝堂上没有了立足之地。
可做尽坏事的张家,却因着永嘉帝的宠爱,持续性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忠臣良将,求助无门,奸佞小人,当权控政。
忠君为国,虽死犹荣,是他坚守了几十年,从未改变过的志向。
可在听懂了沈听肆所言的那一瞬间,他开始有了怀疑。
他一直以来所坚守的东西,难道当真是正确的吗?
康明远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双眸酸涩的紧。
这么些年,沈听肆始终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些,不痛吗?不累吗?
可是似乎再痛再累,也终究无人诉说。
康明远心头百转千回,一时之间抓着缰绳的手都松懈了一些,这就导致马儿跑偏了路,看着就要撞上一旁的树。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康明远用尽全力扯紧缰绳,这才使得马儿停了下来。
梁澈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康明远,反而是让手下的人去驾马车,将康明远迎到了车厢里来,“康大人是在担心自己的家人吗?”
“你放心,只是判了流放,可能路上会吃一些苦,但终究与性命是无碍的。”
为了感谢康明远告诉他镇国公府被灭门的真相,梁澈还特意花银子买通了衙役,让他们在流放的路上对康明远的家人多多照顾一些。
康明远点点头,“让殿下忧心了。”
“没事,”梁澈抬手拍了拍康明远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仔细说道,“你就安心在我身边留着,不会有旁人发现你没死的。”
“多谢殿下。”康明远应了一声,在心里暗暗道,「自然不会有人发现我还活着,毕竟有九千岁处理后续。」
“幸好你提前准备了假死药,否则还真的是要让苏慎这个阉党得逞了……”
康明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头来,就听到梁澈辱骂沈听肆的话。
“殿下!”康明远忽然厉声开口,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梁澈的话。
他的嗓音阴恻恻的,甚至还带着一些警告的意外。
梁澈都有些懵了,下意识哆嗦了起来,“康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康明远真的很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他不想再让沈听肆这般的被人误会。
可他的理智却又告诉他,他现在还不能。
只有权倾朝野的宦官头子苏慎,才能够深受永嘉帝的信任,才能够利用自己的权势,让这个大厦将倾的王朝,在摇摇晃晃中,也不至于倒下。
一旦他说出来,沈听肆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费了。
康明远咬着牙,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个借口,“属下不想再听到和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事。”
梁澈明白,康明远因为沈听肆差点死掉,妻儿又被判处流放,路上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那此时提起这个人,无异于是在康明远的伤患处撒盐。
是他考虑不周全了。
这还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抱歉,”梁澈将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僵硬地转换着话题,“崇州的私兵大概有三千之数,他们驻扎的地方易守难攻,若是强行硬碰硬的话,恐怕我方也讨不了什么好。”
“所以……”康明远也将之前的思绪敛去,开始认真起来,“要么我们困死他们,等他们弹尽粮绝之时再开始进攻,但是这样一来,恐怕花费的时间就相当的漫长了。”
“朝堂之上,瞬息万变,我们还是得速战速决。”
“康大人所言甚是,”梁澈的眸光越发的清亮,在这一瞬间,他卸下了之前所有的伪装,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终于变成了虎啸山林的霸王,“需得有人提前进入,里应外合,将其一举歼灭!”
康明远主动请缨,“倘若殿下信任属下的话,属下愿意前往。”
梁澈自己腿脚不便,自然也不可能自己去,带来的这些人当中,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就剩下了康明远。
深吸了一口气,梁澈紧盯着康明远的眼睛,“康大人,那这一切就拜托你了。”
——
在梁澈前往崇州剿灭那些私兵的时候,沈听肆也没闲着。
年关将至,顶替了原本的镇国公镇守在漠北的大江易正清再三请奏要返回汴京。
当初陷害镇国公府的人也有易正清一份,为了防止易正清起歪心思,永嘉帝将他的家人全部都困在汴京,以此当做人质。
前段时间易正清声称自己病入膏肓,想要回到汴京,入土为安。
在沈听肆的劝告下,永嘉帝同意了易正清返回汴京的请求,但却让沈听肆在他回来的途中截杀他。
而且为了能够万无一失,永嘉帝甚至将守护自身安危的十大龙卫都全部派了出去。
力求绝不给易正清半点返回汴京的机会。
此时,距离汴京城不过两百里左右的一处树林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厮杀。
刀光剑影接连不断,森冷的光芒削断片片树叶。
易正清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游刃有余,毕竟他作为一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这么多年的武功也不是白练的,而且他身边带着的护卫也一个个身手矫健。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接连不断的埋伏刺杀,易正清身边的护卫也死伤大半,连带着他自己也受了不少伤,浑身的衣裳都早已经被鲜血染透,甚至握着剑柄的手都开始发颤。
自己这边的人手已经不足二十,而对方却有他们的两三倍之多。
若是今日不能一举将这些人全部解决掉,他恐怕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他的孙女才刚刚出生,他还没有见过,和妻子分别十多年,他还未曾对她说声辛苦,他的儿子还在七品小官的位置上苦苦挣扎……他要回去,和他的家人们团聚!
可就在易正清握紧武器,正要用力反抗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
“咻——”
一支染着蓝紫色毒芒的利箭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直直的冲向了易正清的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易正清刀尖撑地,整个身体在半空中发生了大旋转,可那根箭矢却依旧划破了他的脸颊,伤口处立马溢出了一连串的血珠。
而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嫣红的鲜血竟渐渐变成了黑褐色,易正清感觉自己划破了的左半张脸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他迅速扭身,将那根深深射入地面的箭矢拔出,随后就发现散着冷光的箭头上,还依稀残存着蓝色的液体。
箭上有毒!
“将军……”
副将喊了一声,跑过来连忙搀扶住易正清,“您怎么样?”
易正清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眼神越发的凌厉骇人,“速战速决。”
倘若再拖下去,拖到他毒发,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是!”
副将应了一声,更加的卖力厮杀。
寂静无人的荒郊野地,成为了杀戮的场所,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
杀手的尸体一具具的倒下,易正清身边的护卫们也接二连三的死亡。
混乱之中,易正清身上的伤痕越发的多了,可他却完全顾不得这些,反手一刀利落的割断了冲到他前面的杀手的喉咙,殷红的鲜血溅了一地。
易正清几乎都爱到看不清前路了,眼前只剩一片刺目的红。
就在他们终于将那些杀手全部解决,而自己这方也伤痕累累,死得快差不多了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突然又出现了十名浑身散发着肃煞之气的人。
易正清喘着气单膝跪地,胸膛也剧烈的起伏着,他咬了咬牙,想要拼尽最后的力气往前冲,但就在冲了一半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认出了当中为首的那个人——龙卫的首领。
易正清提到嗓子眼里的那颗心稍稍松懈了一些,随后努力的挤出一抹笑脸,“龙一,这陛下让你们来接我的吗?”
这个的时候的易正清还不知道永嘉帝早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毕竟刚才的那些杀手,全部都是羯胡人。
他只以为是自己在漠北守了多年,遭到了羯胡的报复而已。
龙一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自然是陛下派我们来的,只不过……却是来要你的命!”
易正清神情瞬间绷紧,顷刻间飞升后退。
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且个个身受重伤,而龙卫却是专门训练出来保护皇帝的,一个个的刺杀手段,绝无仅有。
易正清闭了闭眼,脸上显示出一抹绝望,“天要亡我……”
可料想之中的剧痛却并未出现,反而是一阵刀戟相撞的声音传来。
易正清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又有一群人将那十个龙卫围在了一起,双方正在血战。
而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颇为清隽的脸。
沈听肆眉毛微弯,打量着易正清眼中的震惊之色,“易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
康明远假装成送粮的村民,挟持了私兵的首领,从内部打开了大门。
梁澈带着人长驱直入,几乎没有耗费多少人力,就将这些私兵全部俘虏。
这场兵不血刃的仗打的实在是漂亮,梁澈很有信心,一定会得到永嘉帝的嘉奖。
到那个时候,他就用所有的嘉奖换取阿姐能够随意选择夫君的权利。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阿姐嫁给张茂才那个四十多岁,还折磨死了妻任妻子的恶棍。
梁澈想的很美好,心情很是喜悦,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宫去看阿姐。
可就在他带人入城的时候,却发现整个汴京城里一片喜气洋洋,十里红妆几乎铺满了整个街道。
如此大的阵仗,绝对不会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娶亲。
梁澈有些纳闷,就让人拦住了一位路过的阿婆,“这是谁家娶亲?竟有如此排场?”
那阿婆喜气洋洋的,捧着手里的金瓜子格外高兴,“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咱们皇后娘娘的亲戚张茂才张大人迎娶三公主呢。”
“赏赐了好多的金瓜子,谁抢到就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