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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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寿最终接过了钱。mwangzaishuwu
50多块钱，说多不多。一个壮劳力出去打上几天工，便能挣到。
50块钱，说少也不少，是徐招娣接下来三年的学费。
徐长寿儿子是县里第三人民医院的采购科科长。
没人会怀疑他会占有这笔钱不还。
走之前，他狠狠教训了曹大妞一顿。
并叮嘱徐老根不许让一个孩子辍学，便带着乡亲们离开了。
许文才也大方的给学生放了一天假，让她们安心处理家事，并表示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很快，家里只剩下徐家自己人。
堂屋里
徐老根苗翠花夫妻俩并排坐在四方桌两侧的八仙椅上，冷冷的注视着站在屋中央的大房几人。
“大丫，我怕。”比闺女还高半个头的叶真真望着婆婆瞪过来的眼神，忍不住朝闺女背后缩了缩。
暴怒的情绪褪去，她已经从护崽的母狮重新变回了温顺无害的小白兔。
“真真，乖，不怕啊。”大丫安抚的拍拍母亲的胳膊。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三丫下午也没去上学，此时和姐姐一左一右拉住叶真真的手。
“啪”-
苗翠花一巴掌摔飞了茶碗，冷笑道，“哼，姐妹几个倒挺齐心。”
“不然呢？”大丫反问。爹死娘傻，她们几个还要内讧么。
苗翠花打量了眼容貌跟死去大儿子一模无二的大孙女。
意味深长道，“大丫，你长大了。”敢撺掇她娘打她这个老太婆不说，还敢当着乡亲面下她这个奶奶的脸。
“奶奶，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眼睁睁看着你卖掉胖丫，视而不见？”徐招娣反问。
苗翠花眼下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大丫，你爸离开家里时是怎么交待你的？他是为了让你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才跑那么远打工的。”
徐家老大徐贵平离开家时，徐招娣已经开始记事。
爸离开的前一晚，交代她要孝顺奶奶，听奶奶的话。
人生地不熟，爸爸客死异乡。
徐招娣这些年不但要顾着妹妹，更要替爸爸照顾奶奶。
这些年，她确实如她爸叮嘱的，听话懂事。
即便在家里受尽欺凌，她也百般隐忍。
奶奶发疯想儿子时，她便是最好的出气筒。谁让爸爸是为了她们姊妹几个才背井离乡呢。
不离开，怎么会死？
可是—
后来邻居们闲谈，她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爸是为了躲计划生育才逃出去的。”徐招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奶奶，“不是为了养活我们姊妹。”
徐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徐家庄地处平原，家里人均两亩地。
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她已经受够了害死爸爸的这顶帽子。
“你，谁跟你胡说八道的。”苗翠花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隔壁那死老婆子，我去找她算账。”
徐招娣拦住她去路，冷声道，“我爸是不是为了躲计划生育才离家出走的？”
“您是不是逼着我爸生儿子？”
每一声都像捶打在苗翠花的心脏上。“好，好，好。”苗翠花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几分悲凉，这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孙女啊。
苗翠花脸色涨红，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也是因为生了你们几个。”
“尤其你，你要是个男娃，你爸爸至于一生再生？”她手指着二丫。
二丫面无血色，这也能算到她身上？
“我让他生的？他可以不生啊。”太过分了吧，她做错了什么。
二丫忍不住泪流满面。
徐招娣一把将妹妹推到身后，“生不出来儿子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家里没儿子的人家多了去了。”
苗翠花看着她那张跟大儿子相似的容貌。
眼睛，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丫，我待你不薄啊。
突然间，就泄了气。
吵这些有啥意义？她儿子没了。
“你把钱让徐长寿保管是什么意思。”不信任她？
苗翠花换了个话题。
大丫淡淡道，“怕乡亲们前脚走，后脚钱就被您要回。”脸都撕破了，她也就有啥说啥。
“你”被戳穿心思的苗翠花并没有恼羞成怒，在这几个小崽子面前她向来懒得遮掩自己心思。
“咳咳”徐老二忍不住咳嗽起来。
“二叔，烟抽多了生病啦？有病就要去治。”胖丫瞪大眼睛看着徐老二。哼，她妈种地那么辛苦，钱却被这些人拿去享受了。
气死了。
小兔崽子啥意思。
徐老二勃然大怒，“臭丫头，你指使你妈打你奶奶，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反倒管起长辈的闲事来。”
乡亲们走后，曹大妞已经跟他说了事情经过。
关于卖掉小侄女这事，他事先不知情。不过大房五个闺女，卖一个不还剩四个呢嘛。
胖丫冲徐老二扮了个鬼脸，徐老二气了个半死。
“大丫，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你去徐长寿那里把钱要回来，并同意送走胖丫。第二”苗翠花直接下最后通牒。
“我选第二。”大丫道。
一味的忍让退缩并没有换来安省日子，那还忍个什么劲。
大不了带着几个妹妹去要饭，也比继续呆在徐家强。
“第二”苗翠花皱眉，“我还没说完。”
看在死去儿子份上，她都已经宽宏大量不再追究今日之事，不要不知好歹。
大丫嗤笑，“您以往不是说过无数次了吗？”不听话就把她们娘几个撵出去，让她们自生自灭。
苗翠花恼怒，“可真想好了？你往身后看看，看看你的几个妹妹，她们才多大。你忍心让她们跟你睡荒郊野外？”
“不然呢？眼睁睁看着你把她们一个个卖掉？”
徐招娣回头。
“大姐，我不怕，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二丫抢先道。
她在这个家呆够了。
吃不饱穿不暖，还整天挨欺负。
这种日子谁爱过谁过去，她不要。
“大姐，我也不怕，走就走。”胖丫拍拍胸脯保证道，“我以后可以少吃点儿，我保证再也不让你给我买冰棍了。”
三丫向来不爱说话，此时也轻轻冲大姐点头支持她的决定。
只是奇怪，大姐为啥突然像变了个人。放下了啥心理负担似的，眼睛也比以前明亮了许多。
四丫似乎想说什么，抿了抿嘴最终没有吱声。
“妈，你呢？”大丫温柔的摸摸叶真真的头发。这么重要的事，也要征询她的意见。
叶真真懵懵懂懂，但神情却很坚定，“都听大丫的，大丫去哪儿我去哪儿。”
好，很好。
徐招娣转身，不悲不喜的望着上座的苗翠花，她的亲奶奶。
“奶奶，分家吧，我们大房要分出去单过。”
“丫头片子年纪小不知道厉害。你们连个顶门立户的男人都没有，你们离开这个家只有被二流子欺负的份。”
眼看事态发展超出她预期，苗翠花不由得有几分心慌。
大丫淡淡一笑，“不劳奶奶您操心。”
“是啊，管好你自己吧。”不要再想着偷偷卖她妹妹。
二丫攥紧了胖丫的手腕。
“好啊，果然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啊。走，都给我走。”苗翠花见她们软硬不吃，恼羞成怒。
“娘，不能让她们走”曹大妞急得满头大汗。
“你给我闭嘴。”苗翠花狠狠瞪了她一眼。
上午要不是你磨叽，能被她们姐妹抓个正着？早把胖丫送走，生米煮成熟饭，大房还闹腾的起来？
徐招娣看了众人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带着母亲和几个妹妹离开了。
除了书包什么都没拿。
不是不想拿，苗翠花盯得死死的。
“大姐，以后咱们住哪里呀？”站在村子外的十字路口，二丫有几分茫然。
徐招娣愣住，考虑着是否去族里祠堂借住几天。
“要不咱们去大爷爷家住两天？”四丫提议。徐长寿常年住在县里，家里的房子空置着。
大爷爷家房子宽敞又明亮。
“不行，救急不救穷。”三丫斩钉截铁道。
大爷爷已经帮了她们很多，不能继续麻烦人家。
两家离得又不远，她们前脚住进去，奶奶后脚就能去找麻烦。
徐招娣赞许的看了三丫一眼。三妹不爱说话，什么事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二丫嘟嘴，“总不能真住野外吧？”晚上会不会有狼呢。
妈妈打得过狼吗。
坠在众人身后的胖丫，此时眼珠子转了转，“咱们有块宅基地呢。”听说是她爹活着时，队里给分的。
村里成年男丁，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分宅基地。
“你有钱盖新房子？”二丫捏捏妹妹小脸蛋。
胖丫嘿嘿一笑，“我没钱，不过咱家宅基地旁边就是砖窑。”她常和小伙伴在砖窑里捉迷藏。
大丫眼前一亮，“对啊，咱们暂时可以去窑洞住。”徐家村曾经有家砖厂，为了烧转挖了不少洞。
后来砖厂倒闭了，窑洞却留了下来。
“等有了钱，咱们就盖新房子。”胖丫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个小红本。
姐妹几个立马围了上来，惊喜道，“你怎么弄到手的？”
小妹手里赫然就是宅基地的证件。有证在手，以后她们起了新房子，不怕被抢走。
胖丫神秘一笑，“不告诉你们。”
总不能告诉姐姐们，她偷来的吧。春喜那个傻大姐，她不过给了她几块糖，就把奶奶藏宝贝的地方套了出来。
刚才趁奶奶盯着姐姐们在南屋收拾行李时，她偷偷窜奶奶屋里把宅基证偷了出来。
哼，什么偷？是拿。
法律上本来就属于她们的。
“住窑洞吧，正好守着咱们的宅基地。”
“傻妞，宅基地还能跑了不成？”
“走啦，去看看窑洞能不能主人。”
徐招娣一马当先，往村外走去。
路上，三丫有几分不解。
“大姐，你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即便爷爷奶奶再苛待她们，大姐都让她们百般忍让。
今天是怎么了？说分家就分家。
但不同于她们姊妹四个的欢喜，大姐眼里似乎有几分忧伤。
徐招娣摇摇头，“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因为她跟死去的父亲长得像，不说父亲去世前，就算去世后，她也能感受到奶奶对她是有几分感情的。
但是她们两人之间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四丫五丫之前，妈妈还生了一个孩子。”徐招娣抿抿嘴道。
“啊，那孩子呢？”三丫不解。
徐招娣摇摇头，“还能去了哪里。”被溺死了呗。
像村里很多生了女孩的家庭一样。
所以，四丫五丫出生之后，她就死死护着她们，不惜跟奶奶对上。
爷孙之间关系也越来越差。
“那我是六丫啊。”胖丫有几分感概。
同时心里更加讨厌奶奶。
“幸好分家了，以后不用每天面对心狠手辣的老妖婆。”二丫嘀咕道。
那可是一条小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