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或许和童年经历有关,宁玉景是个极冷淡的人,防备心很重。
那日元阳景救了他之后,许诺他以后若有事,可以来东宫找她。
但他一直都没有来。
元阳景命人暗中给他送去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他那边也没有收。
整个人就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壳,谁也敲不开。
直到万寿宴后的第三日,崔永延因殿前失仪,藐视天威,被裕安帝革职查办。
第七日,有来自永州的苦主在府衙门前痛敲登闻鼓,状诉崔永延仗着太后与安国公的名头,侵占百姓田产。
有不从者,就有打手上门打砸,害得他刚生产的妻子受惊而亡,刚出生的孩子亦死于颠簸。
此事涉及太后和安国公,府尹不敢受理,便进宫禀报给裕安帝。
裕安帝得知后,大发雷霆,命三堂会审此案。
第十一日,一切查清,崔永延不仅侵占百姓田产,竟在为官期间,还豢养童女支。
桩桩件件、恶劣至极。
其父安国公在得知崔永延的罪行后,惊怒羞愧交,加上年纪大了,竟气得中风,瘫痪在床。
裕安帝念其一生为公,又乃太后生父、燕王外公、心生恻隐,便没有动他,只判崔永延秋后问斩。
第十五日,安国公病逝。
事发突然,传到东宫时,元阳景正在佛前打坐。
听底下人说完后,她沉默良久,只道:“苏翊,若父皇派人去吊唁,你便也去一趟。”
苏翊垂首:“是。”
第十六日,宁玉景终于来东宫了。
他是来道谢的。
小小的男孩端坐于桌后,言行举止一丝不错。
元阳景闭口不提假山后的事,只道:“几瓶伤药罢了,殿下客气。”
男孩看着她,一贯冷淡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却也没多说什么。
坐了一会儿,他便走了,就好像真的只是来谢药的。
不过元阳景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便不再避嫌,日日课后都叫宁玉景过来,指点一些学业上的事情,直接向众人昭示她对宁玉景的看重。
然而没几日,元疏明和元怜星看不下去了,都说她偏心,要她不能厚此薄彼。
元阳景无奈,干脆一起教。
后来也不知怎的,东宫就成了这几个小孩的常驻之地,如同课后补习班、少年宫一样的存在。
这样过去足足一年多,宁玉景才从最初的防备冷淡,渐渐软化,直到成为现在的样子。
——但元阳景实在没想到,他现在的样子,居然会是这样!
手还被迫搭在少年的腰上,他声音含笑,低柔得如同午夜缭绕林间的浅雾。
“殿下,您在想什么?”顿了顿,宁玉景又问,“我的腰,细不细?”
刚回神的元阳景:?
“软不软?”
元阳景:??
“是不是……如同女子一般细瘦柔软?”
元阳景:???
救命!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
为什么我要面临这种问题?!
就算是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被哪个男人问过这种问题啊!
她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内心却已近凌乱崩溃,怀疑人生。
偏生对方还在说:“殿下,您相信我,我会比那些女人,将您伺候得更好。”
元阳景:???????????
周永星,你告诉我,你这篇文真的是发在绿色app上吗?
你真的没有背着我去海某棠发文吗?!
她原本以为,周永星给她设定成女扮男装的太子,是为了防止她以一己之力,将这篇文发展到被锁。
但宁玉景,让她迟疑了。
究竟是她太变态,还是周永星偷偷去了海某棠?
而且……
幼时经历过那样的事,宁玉景对旁人的触碰都极反感。他同她一般,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
为何他现在却会如此?
元阳景面无表情地抽出手,肌肤相擦而过,少年腰间肌肉的紧绷与颤抖尽数沿着肌肤传到她的掌中。
心里仿佛也跟着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滚过。
闭了闭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沉稳,甚至连温和都与往日无异,半分情/欲也无:“玉景。”
再度睁眼,她眸光清冷,如夜色下的琉璃:“你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
他可是一国太子,身份贵重,就算她再如何有恩于他,也不值得他如此卑微作态,轻贱自己啊。
眼睫轻颤,床上的少年微微笑着,道:“殿下,是您忘记了。”
宁玉景看着面前色若牡丹的人。
她抽回了双手,他便干脆倾身而上,长发随之轻晃,清雪一般的香气愈浓。
他用那张极美丽的脸,凑到元阳景近前,一只手越过她的耳侧,握住床尾的柱子,一手则按在她身侧的床上。
元阳景躲闪不及,便被他这般虚虚拢着,仿佛抱了个满怀。
少年的声音低柔:“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
寒梅一般的香气仿佛触手可及,他呼吸微滞,再度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掌侧触及少年胸前的软红,元阳景强装冷静,沉默地同他对视。
他们现在的距离太近了,双目对视着,甚至能隐约瞧见对方眼瞳中倒映着的人影。
少年生得太美,床上香气太浓,这个姿势太暧昧。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场绮丽却又危险的春/梦。
这一回,元阳景真切地感受到了,身体里藏着的什么东西正慢慢苏醒,张开狰狞的獠牙,向她注射危险的毒素。
那日,她邀请将离到东宫检查用具,因为“郁云鹤”的到来,便将汇报事宜往后推移了一天。
次日,她下朝归来,再度请将离帮她把脉,并将赏花宴的失态和昨夜那无可控制的笑意同将离说了。
将离神色严肃地给她做了一番检查,最后不确定地说,她可能中蛊了。
然天下之大,蛊虫何其多,将离年岁不大,见识不广,这种蛊究竟是什么,将离也不确定,得请她的师父来才行。
在此之前,为保身体康泰,元阳景须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时刻注意饮食与作息。
可宁玉景却以这般姿态,强行将她扯入这场绮梦中。
而梦里,是没有逻辑和理智可言的。
——
宁玉景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殿下实在太平静了,一贯温和的眸光转冷,冷淡自持,仿佛半点不曾为他心动。
那日赏花宴中,殿下按在他唇角的拇指,拭去他眼角泪水时,眸中那丝极浅的愉悦和欣赏,仿佛都是他的错觉。
与殿下相比,他的反应简直、简直将他的一切都暴露无遗。
可他别无他法。
殿下马上就要南下了。
天下之大,美人无数,以殿下的身份,遇到的美人只会多不会少。
而他却只能顶着郁云鹤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陪伴殿下左右。
为护殿下安全,给殿下办事,他的武艺也不能落下,身体也得强健起来。
一个姿容平庸身材高大的男人,如何同身娇体软的江南美人相争。
所以,他只能以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姿容,尽量给殿下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让殿下惦念他,忘不了他。
他要殿下,他要将一切都做到最好,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心里一横,宁玉景正要做点什么,却见眼前人眉毛一挑。
如初春回暖,寒冰乍破,清澈的春水自冰下汩汩流出。
元阳景平日里或冷淡或温和,矜贵自持,优雅端方,便显得高高在上,威仪如山,让人如沐春风的同时,又心生敬服。
大家总容易忽视,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有一张极靡艳美丽的脸。
但此刻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琉璃般的眸中似有两分邪气,衬得那张脸愈发靡艳,上扬的眼尾如同钩子,轻易就勾住了旁观者全部的心神。
“玉景。”手掌动了动,抵着软红,在少年胸前幅度轻微地画着圈,元阳景神色仍云淡风轻,“你今日为何会想要这般对孤?”
得到回应的少年眼前一亮,旋即浑身的肌肉都绷紧,面色潮红。
他张了张口,结巴道:“没、没……”
元阳景微微一笑:“不说实话?”
她的手向上,捧住少年俊美绮艳的脸。
宁玉景立刻按住她的手,脸在贴着她的掌心,乖乖地蹭了蹭,就像猫一样。
“你向来很乖。”元阳景温柔地看着他,“今日也会乖乖听话的,对不对?”
没有人能抗拒,殿下温柔的目光。
那是世间最缠绵的春水、最美丽的春光、最惑人的风景。
宁玉景更是抗拒不了。
他受那目光蛊惑,几乎下一瞬就要张口,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部交代出来。
那些阴私、那些嫉妒、那些晦暗的东西。
然而,就在即将出声的瞬间,他的理智回笼了。
他心里的东西,太肮脏太荒唐,太大逆不道,就像这世间所有平庸腌臜的男人一样。
就像十岁那年,他在御花园遇到的崔永延。
他至今记得,当时殿下盯着崔永延的后脑时,露出来的表情。
那种恶嫌、恶心、还有那仿佛要将崔永延斩杀撕碎的暴怒。
殿下不会喜欢他心里那些东西的。
书上说,食色性也。
喜爱美好的事物,是人之常情。
而他唯一称得上美好的,只有这具皮囊。
所以他用这具皮囊,来诱惑他的殿下。
他不会对殿下做那些事情,但希望殿下可以对他做,哪怕只是玩乐。
宁玉景知道,殿下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
若当真做了,殿下定会负责。
他可以让殿下负责,殿下就不会再远离他。
说不定,日后殿下也不会再想要将他送回华国了。
因为他已经是殿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