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元阳景陷入前所未有的震动与恍惚中。
如果她没理解错,宁玉景这是……在向她求/欢?
这个词一冒出来,她就觉得骨头缝里似乎长出了毛来,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劲。
刨除其他因素,宁玉景是真的十分符合她的审美。
若是在现代,就算要她花大价钱包/养他一段时间,她也是愿意的。
元阳景在这方面的观念,一向很开放,她从不将性与爱混为一谈。
前世她就没爱过几个人,但身边从来不缺情人。
成年人嘛,总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只不过到了古代,出于身份和性别的原因,当她的男宠,某种程度上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让她用人命换自己快乐,这种事她干不来,便干脆不养男宠。
尤其宁玉景身份特殊,她更不可能去碰他。
赏花宴那回,他们都有些失态。
但这种失态尚在她的容忍范围内,所以她不介意。
些许的放纵,些许的暧昧,也可以当做无聊宫廷生活的调剂品。
何况这样还能更好地驯服他,使得未来的合作更加坚固顺利。
她不介意待他更温柔亲密两分。
而曾经决定给宁玉景找个两情相悦的女孩的打算,也在那日作罢。
她总不能一边同对方保持暧昧关系,一边给对方找对象。
这不是祸害人家女孩吗?
因此,赏花宴后,她甚至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先同裕安帝提及宁玉景的婚事。
但元阳景也只是打算稍微暧昧而已,并不打算直接走到这一步。
理智上,她很清楚,他们之间不该有这种关系,会很麻烦。
心中隐隐有些烦躁,元阳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任由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心思电转。
分明上次在东宫时,宁玉景还好好的,为何这才几日,就变成了这样?
轻浮、浪荡、不自重。
就算是因为她这些日子的冷落,他也不该成这样。
元阳景当然不觉得他这番举动,是单纯馋她身子。
年少慕艾而已,哪个少年不曾有过这种经历,又有谁会像他这样,直接、直接色……色/诱。
抿了抿唇,她神色微冷。
不知怎的,元阳景突然想起,当年初遇宁玉景时的场景。
大雍乃礼仪之邦,与华国建交后,华国献上他们年幼的太子作为两国友好的象征,大雍为他们举办了一场接风宴。
宴会在太和殿举办,歌舞升平,衣香鬓影。
元阳景作为大雍的太子,端坐于高台之上,座次仅次于皇帝。
而宁玉景的座次,则在高台之下。
毕竟是全书男主,元阳景对他多少有几分好奇。
越过舞女曼丽轻婉的水袖与腰肢,可以看见十岁的男孩端坐于长几之后。
华国以玄色为尊,是以他们的太子服也是玄色,上用红线绣四爪螭龙,龙首高抬,仿佛威严霸道。
可那小孩却长了一张白嫩漂亮的脸,眉眼如墨染,嘴唇是花瓣的颜色,就像枝头含苞未放的春光。
大约是她的视线过于放肆,那孩子忽然抬眸看过来。
他有一双澄澈凤目,眼尾上扬,眸如点墨,分明那般好看,目光却沉甸甸的,找不到一丝光亮。
像一潭死水。
他漂亮、精致、却空洞,如同一尊被人精心雕琢、刻意打扮过后,用来送人的礼物。
元阳景承认,那个瞬间,她对他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宴会过后,没几日,华国的使队便告辞了,唯有宁玉景极其身边随从留了下来,华国甚至没有留下一兵一卒来保护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
裕安帝为彰显仁德,将宁玉景留在宫中,与大雍的皇子公主一道,在文和殿读书。
年纪最长的公主早已出嫁,最年幼的皇子才启蒙,根本无法和十岁的小孩一起上学。
所以,在文和殿,除了元阳景、元怜星和元疏明,就只有他们的伴读们。
太子伴读四名、其余人伴读两名。
宁玉景身份特殊,无伴读,一应事务,都是由他身边的小太监知安负责。
但宁玉景在华国皇宫不受重视,受教育程度不高,对太傅的很多问题,都答不上来。
才上一天学,大家便都知道,这位华国的太子,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
再加上他又是个败国质子,京中瞧得上他的人就更没几个了。
不过,这都和元阳景没关系。
那些人瞧不上他归瞧不上,没人敢不怕死地,在元阳景面前嚣张跋扈地欺负人。
而宁玉景,永远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在意。
元阳景就更不可能去在意了。
只是偶尔,她心情好时,会抬手招宁玉景过来,给他讲解太傅课上说的内容。
次数不多,只是在向众人表示,昭慧太子宽厚仁德,亦将这位华国太子放在眼里。
他们要欺负他,也要先顾忌一下她。
直到又一次宴会。
那是裕安帝的万寿宴,办得极大极好。
宫廷的宴会上,掺杂了太多的东西,名利、权势、人心、欲/望。
各种各样的因素糅杂在一块儿,非常成功地塑造出令元阳景生厌的环境。
所以宴会举行至半,裕安帝离席后,她便也找了个时机溜出去透透气。
穿过长廊,来到花园,路过假山时,忽听假山后头响起男人狰狞的声音:“你拽什么拽,不过就是个战败国送过来的玩意儿罢了。”
元阳景停住了脚步。
“滚。”那是宁玉景的声音,带着隐忍与沉冷的恨,与往日的平静冷淡大相径庭。
“你若是敢碰孤,孤日后定会……”
“你会怎样?”男人不怒反笑,“嗯?嘴硬的小鸡崽。”
那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低哑。
元阳景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什么,朝后挥了挥手,示意随侍们停在此处,随后抬步走过去,绕过假山——
假山后的场景,让她不知该怒还是该庆幸。
又或者二者皆有。
男人一手掌握着男童幼嫩的脖颈,将其压在假山上,衣衫半褪。
但幸好只是半褪而已,一切都还没真正发生。
施暴的男人见到她,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拎着裤子趴跪在地,全身都在颤抖,如同风中残枝。
他不停地解释,说自己只是喝醉了酒,一时糊涂,求她开恩。
宁玉景却只站在假山边上,捂着身上凌乱的衣衫,脸色苍白,神情冷凝。
元阳景认得这个男人,是太后母族崔氏族人,安国公之孙,当朝礼部侍郎,崔永延。
一个罔顾人伦礼德的家伙,却是个礼部侍郎。
恶心。
她冷冷地盯着他那令人作呕的后脑,没有说话。
很久,她才艰难地抬眼,看向假山边上站着的男童。
他仍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漆黑的凤眸一如初见那日,是一汪深黑的死水。
不同的是,死水深处有仇恨的怒火燃烧着。
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有清晰的指印,华贵的衣裳破损,如墨的长发凌乱。
处处都在向她昭示,方才他经历了什么。
闭了闭眼,元阳景走上前,脱下外袍。
宁玉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像受伤的幼兽,恐惧外界一切生物的靠近。
元阳景自以为,活了这么多年,又在这皇宫里待了十年,心肠已经够硬了。
可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到眼眶微微在发烫。
不是因为宁玉景遭受了这种事,而是因为有人在遭受这种事。
那边,崔永延还在磕头,时间紧迫,元阳景干脆张开外袍,将男童兜头包住。
宁玉景立刻挣扎起来。
她早预料到这一幕,隔着衣料抱住他,将他的双手反剪至身后。
随后,她沉声道:“苏翊,低头进来。”
宁玉景浑身一僵,似是意识到什么,不再挣扎了。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苏翊听话地垂着头,不乱看,只道:“殿下。”
缓缓吐出一口气,元阳景道:“崔大人醉了,苏翊,扶他下去休息。”
不能处罚他。
他是朝臣,要罚,也该是皇帝来。
可这件事要是闹到皇帝面前,皇帝一定会大发雷霆,届时京中所有人都会知道,宁玉景经历了什么。
这小孩已经过得很苦了,不能再让他成为澧京上下的笑柄。
要惩罚崔永延,法子很多,不急于这一时。
崔侍郎如获大赦,不停地磕头谢恩,苏翊拉得晚了两步,他就将头磕得破了皮,血流不止。
元阳景恶嫌地皱起了眉,道:“快。”
“得罪了。”苏翊立刻将崔侍郎拉起,离开时还不忘捂住对方的眼。
待到假山中只剩他们两人,元阳景立刻松开了他,并往后退了好几步。
宁玉景扯下她的外袍,苍白的脸上一片通红,估计是气的,盯着她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剑。
“抱歉。”元阳景真心实意地道歉,“方才冒犯了。”
漂亮的男童微微皱起眉,眸中闪过一丝茫然,渐渐地,眼中痛恨消散,最后只剩几分嘲讽。
“无妨。”他讥讽一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此番受辱,不过是弱肉强食所致。他只是个弱者,如何敢对强者生气。
还挺牙尖嘴利。
元阳景见他这般,也不生气,反而莫名地放心了些。
好歹也是当代男主,年幼时受的苦不可能打倒他。
人都是这样,凡杀不死他的,终将使他变得更强大。
只是……他现在这个心理明显是不大对劲的。
如果弱者不配对强者的暴行生气不满,甚至怨愤。那他日弱者成了强者,是不是就会觉得自己的暴行是理所当然的?
那些弱者,也应当垂首缩颈,乖乖臣服,乖乖挨宰?
如果男主未来注定强大,一个心理不对劲的强者,可比心理正常的强者危险多了。
元阳景心里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不会外传。日后,你若是有事,可来东宫寻孤。”
或许周永星的男主标配就是美强惨,但她实在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孩一直惨下去。
没人规定一定要惨才能强,她会让他成为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