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啊嘁!”
元阳景打了个喷嚏。
随侍的李无相连忙问:“殿……公子,您怎么了?可是昨晚着凉了?”
“无妨。”揉揉鼻子,元阳景很没形象地歪在雅间的长榻上,懒懒道,“方才那阵喧闹,是怎么回事?”
这是望春楼的天字号雅间,分里外两层,用珠帘隔开。
墙上挂着一副七骏图,长榻边的小几摆着几道精致小点与茶水,三足博金炉里燃着清甜的香。
李无相迟疑了一下,道:“去探查的暗卫尚未回来,您要不先歪一会儿?”
元阳景配合地闭上眼:“也好。”
不多时,暗卫回来了,禀报道:“公子,是安乐侯家的小公子惊马了,副统领帮他制住了马……”
元阳景惊了一下,睁开眼:“谁?”
将离怎么和那小子扯一块儿去了?
暗卫似乎也有些费解:“副统领。”
“……继续。”
“但那马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癫狂不止,副统领也制不住那匹马,为免再生事端,副统领便用簪子将其杀了。”
“嗯。”
“而且,巧的是,二皇子正好也在。”
“嗯?”
“如今副统领因为杀了马,血溅到了身上,回去换衣服了。”
“嗯??”
“二皇子与安乐侯家的小公子,正与副统领一块儿走着。”
元阳景沉默下来。
半晌,她问:“她又没坐马车?”
按照贵族的习惯,车里都会给放上两套备用的衣裳,以免衣裳弄脏了无法换。
但凡将离坐了马车,她都不至于半路打道回府。
暗卫:“……是的吧。”
元阳景再度深深地叹了口气。
静默片刻后,她又问:“疏明也没坐马车?”
暗卫这回果断了:“没有。”
“罢了。”她起身,道,“随孤去寻她。”
暗卫随之起身,正要离去,却见她站起来后,沉默地闭眼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
暗卫担忧:“公子?”
“嗯。”元阳景应了一声,但没动。
过了一会儿,她才睁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走吧。”
——
街头,元疏明训过少年后,又转过来对将离道:“关姑娘,这位是安乐侯的嫡子,赵佑。他兄长赵知章,是我好友。”
将离恍然点头:“哦。”
元疏明一顿,没等到她接话,只好又道:“那小红是他养了多年的马,感情深厚,今朝……是以他十分伤怀。”
将离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杀了人家心爱的马,这多少有些不合适,但若是再来一回,她还是会这样做。
毕竟事发地是闹市,人多,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那更不合适了。
不过……她突然想到:“为何小红会突然发狂?”
赵佑像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微微一怔,而后脸色发白:“关姑娘,你的意思是……”
“不不不。”将离现在也回过味来了。
马这种生物,是坐骑,也可做杀器。
赵佑骑了那匹马几年,再烈的马也该被驯服了。
而且小红这回还是超出异常地发疯,任谁都会怀疑,背后有人动了手脚。
问题是,究竟是谁动了手脚,那人是何动机,和赵佑又有何恩怨。
……这些都是他人私隐,与她无关,她不该问的。
在这京城,知道得越多,并不一定是好事。
将离心中懊恼,忙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单纯地问一问,关心一下。”
元疏明也道:“关姑娘在西北长大,初到京城,很多事都不懂,赵佑,你不必想太多。”
将离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头皮发麻。
与人相交,最忌交浅言深。
可这回她哪里是交浅言深啊,她简直是一脚踩到人家里子上去了。
不行,她得走。
将离四处张望,见不远处有个成衣铺子,不由得眼前一亮,道:“那里有个铺子,我去买套衣裳换上。穿着这样一身在街上走着,终归不是事儿。”
说着,她又同两人道:“二公子,赵公子,你们先走吧,不必等我了。”
元疏明失笑:“那正好,姑娘救了赵佑一命,此番便让我为姑娘买一套衣裳,聊表谢意,可好?”
将离:……
为什么?
我帮的是赵佑,关你啥事?
而且,那赵佑看着受了这么大刺激,你作为人家哥哥的好友,就不能怜惜一下人家,赶紧将人家送回去?
然而,话不能直说。
她看向赵佑,眼中流露出担忧:“可是赵公子经此凶险,侍从皆不在身边,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元疏明闻言,看向赵佑,不由得陷入沉吟。
赵佑一愣,忙道:“我不碍事的,我……”
“关姑娘说得有理。”元疏明截口道,“好在此次出行,我带的侍从颇多,可以派出一些,护送他回去。”
将离:……
怎的,你还赖上不走了?
不过,元疏明的话提醒了她,将离问:“公子不是说约了人吗?那人怕是要等着急了。”
元疏明一愣,折扇往手中一打,恍然道:“姑娘不说,我都要忘了。”
随后,他吩咐仆从:“去宁府通报一声,就说我路上有事耽搁了,晚些时候再去找他下棋。”
将离眸光一闪:“宁府?”
大雍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澧京中姓宁的官员也并非没有。
但叫得上名号的,等让二皇子亲至,口吻还这般熟稔的,将离只想得到一个。
不过,宁殿下不是一向只和太子殿下亲厚,都不爱搭理旁人的吗?
元疏明不知她心中所想道:“嗯,是玉景。我与他约好了今日一同下棋。”
将离:“哦。”
她表情木然,像是有些出神。
元疏明看着她,眼底有隐隐的笑意。
派人送走赵佑,他道:“关姑娘,请吧。给我一个感谢你的机会。”
将离:……
也行吧。
左右她只是不想过多知道他人的隐私,其他的都无所谓。
有人上赶着给她付钱,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样安慰自己,将离应道:“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咦?关姑娘,二弟?你们怎么在这里?”
将离眼前一亮,循声看去,就见一玄服少年正向她走来。
少年的眼神温柔明亮,如同万千星子流转。
将离正要同她打招呼,就听身边人惊讶道:“大哥?您怎么来了?”
元阳景微笑:“今日无事,便出来散散心。”
“无事?”元疏明微讶,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应当问的,便转移了话题,“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大哥。正好,晚些时候,我要去宁府下棋,大哥可要一起?”
元阳景顿住。
自那日赏花宴一别,她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见过宁玉景。
她曾给过宁玉景一块腰牌,方便他出入东宫。
以往若是无事时,他便时常进宫来同陪她读书解闷。
这回倒是很久没见到他来了。
但……
元阳景看了元疏明一眼,笑了,道:“不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便不上门叨扰他了。”
元疏明不赞同:“这怎么能叫叨扰,玉景定然很欢迎您,他每次见到您都很高兴。”
这是实话,但元阳景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便只笑笑,没接话。
她看向将离,似乎才注意到:“咦?关姑娘,你的衣裳是怎么回事?”
将离便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元阳景闻言,颇为动容,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姑娘竟有如此飒爽,不愧为关家之女。”
将离很少同元阳景说这种场面话,一时间觉得有点搞笑,便低头忍笑,克制道:“您过奖了。”
然而,她不知道,这个举动,总会产生一些让人误会的联想。
辟如此刻,她垂首的角度,还有唇畔的笑意,显得她柔软得如同水上盛开的莲花,含羞带娇。
元疏明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她与先前那位英姿飒爽的少女几乎判若两人。
元阳景扬了扬眉,唇角笑意微深。
她的笑里看不出任何东西,只叫人觉得温柔。
分明有着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眼,看人时却总让人觉得里面含着三分爱怜。
不知是不是错觉,元疏明竟觉得,眼前这两人周身,似是有一股别样默契的氛围,融洽和谐,仿佛谁也插不进去。
他有些恍神。
“正好,旁边便是成衣铺子。”元阳景含笑道,“关姑娘若不嫌弃,可否让我为你在此处买些衣裳换上。也算感谢姑娘出手,为澧京百姓避祸之举。”
元疏明:……
这么有格局的话,他方才怎么没想到!
面对元阳景,将离就好说话很多了,欣然答应:“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已经答应了一个人,不由得像元疏明看去。
请求不等她开口,元疏明主动道:“无妨的,关姑娘。”
他眉目俊雅,温润如玉,含笑看来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沉淀着阳光。
说话时声音也温润,就好像清溪淌过石子。
将离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元阳景也发觉不对,问:“怎么了?”
将离欲言又止。
倒是元疏明坦荡道:“实不相瞒,大哥来之前,我也同关姑娘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原来如此。”元阳景恍然一笑,“要不怎么说我们是亲兄弟呢?”
“是啊。”元疏明也笑,“我们是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