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设想
张桃灼忍不住抚着他的肩膀:“这世上理解你的不止我一人,还有王尚书!他不是还薅了一把刘棉花吗?”
王尚书指的是兵部尚书王越,他和汪值私交甚厚,二人是志同道合的友人。他有时还会来汪府做客,与张桃灼也相识。而刘棉花就是内阁的阁臣刘吉,此人脸皮奇厚,不怕弹劾,私下就被人取了一个“刘棉花”的外号。
汪值继续气闷:“刘棉花当时把王越也说得无法还击。”
“那是夏虫不可语冰!别人王尚书和他刘棉花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比谁喊万岁喊得大声吗?”
坊间传言,刘吉等人对于陛下所题问题无法回答时,就知道只知道叩头并高呼“万岁”。所以他还有个绰号——“万岁阁老”。
汪值被这话逗笑:“你这嘴比我还利。”
张桃灼歪头,一脸无辜。看他心情好了不少,她才说道:“汪公,我觉得吧,人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做自己能做的事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其他,以后再说,何必自寻烦恼?”
汪值本就不是容易抑郁的人,有她安慰,自然恢复得更快:“本公知道!”
二人这几日的尴尬与疏离烟消云散。
只是一到夜里汪值心里还是百转千回。
他知道自己已经动了心,但是终究不想耽误了她。那个笑起来都很肆意的姑娘,应该是自由的,美满的。
等以后,她要离开,他会想法子悄悄护着她就是了,再以后若她要嫁给谁,冯适也好其他人也罢,他都会悄悄护着她。
若是等以后的以后,她或许会像探望他的那些友人一样,跑到他跟前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叫他一声“汪公”,这也很好……
第二日,下了船,汪值倒是没有去应酬,而是直接和众人一起上了马车往京城走。顺便还捎上了在南京办外差的苏湛。
苏湛看见自家师妹也很是欢喜,尤其是张桃灼摸出一块太湖砚的时候。
“好阿灼!”苏湛立马把太湖砚揣好,然后从袖子里摸了两本话本子出来,“最近收缴的,我特意给你留着的。”
汪值: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马车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凝固。
苏湛呵呵了两声,把手缩了回去。
汪值无奈:“爱看就看!”说完,就摸出他的兵书看了起来。
不上进!
苏湛见他允许,就把话本又塞给了张桃灼。张桃灼直接大大方方地看了起来。
他心里有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看到一半儿,张桃灼把话本一摔,苏湛立即凑过来:“你是不是看到他们俩分开那里了?”
汪值特别不想看他们讨论这种话本,转过头去面壁。
张桃灼很是愤怒:“这男主角真是太傻缺了!以为自己入魔就要离开女主,反正又不会死!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吗?可真烦这种套路!”
苏湛:“你不觉得这很感人吗?我当时都看哭了!”
张桃灼一脸不屑:“傻缺!”
汪值的心情很复杂……
坐在外面赶车李兴探头进来:“吃瓜吗?前面有个草棚在卖瓜!”
张桃灼立即自告奋勇:“我去,我去买!”
虽然大家都穿的是便装,但是个个也是一身煞气,让张桃灼去反而好些。
汪值把钱袋子给她:“去吧。”
苏湛想跟着一起,被张桃灼和汪值同时拉住:“你别去!”
苏湛一脸疑惑:“为什么呀!”
张桃灼究竟不忍心戳破,还是汪值比较直接:“你一看就是好骗的主儿。”
苏湛哦了一声很是失落,张桃灼下了马车哒哒地就跑了过去:“大哥!您这瓜怎么卖呢?”
那汉子一脸老实相,给她挑了一个瓜,一称:“五钱!”
张桃灼跳脚:“您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这个大小的瓜就是在京城也就只卖的了一钱!”
那汉子眼中凶光一闪:“出来吧,这儿有人嫌瓜贵呢!”
他一下就喊了十来个人出来。
张桃灼立即跑上了马车,把车帘一掀,一脸兴奋:“诸君!有人想要打劫我们!”
汪值:“啊?”
他见过骂他的参他的,还真没见过打劫他的……
倒是李兴反应了过来,他指着想要围住他们的那些人,一脸兴奋:“真的呢!您看那些人!”
汪值懒得看,摆了摆手:“处理了!”
李兴抽出刀:“弟兄们!来活儿了!”
张桃灼缩回车里,一脸正色:“汪公,李兴原来是做土匪的吗?”
之前那个抓了苏湛的土匪窝的老大也这么说话来着。
汪值也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笑:“瞎说什么!”
苏湛挠了挠头:“还真挺像那个黑风寨的老大!”
外头的人几下就收拾完了,李兴过来问怎么处置。
汪值:“到了前头的驿站,让人去报官。”
左右也无事,几个人在路上说起了闲话。
苏湛当年为了学习仵作之术,专门往兵荒马乱的地方跑。有一次就被抓去了一个叫做黑风寨的土匪窝。后来遇见了路过的张原昉师徒行侠仗义,救出了他。因为张原昉的好医术,苏湛当场就拜了师,这才有了二人的师兄妹缘分。
这些汪值也知道,但是具体情况就不太清楚了,他有些好奇:“那些黑风寨的土匪后来怎么了?”
“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苏湛:“那是佛教。师妹,师父是道门弟子。”
张桃灼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这不是迁就别人的信仰吗?那群土匪信佛可“虔诚”啦!每天出去劫财劫人都会让佛祖保佑他今天能干票大的!”
这别扭的感觉让人发笑。
“那尸体怎么处理的?烧了?”
张桃灼连忙否认:“放火烧山多缺德的事!别人山民就靠着山吃饭呢,师父把他们埋了!”
几人一路闲话就到了驿站,里头的人倒是很麻利,把事情都安排得顺顺当当的。
用晚饭的时候,张桃灼还特意夸了夸驿丞细心,连房间的风水布局都做得很好。
用完饭,她依旧去沐浴抹香膏准备继续之前的行动。
“汪公?我用剩的西瓜做了些琥珀糕……”
汪值手抖了一下:“进来吧。”
让人先进来,再早点吃完让她出去,汪值这样计划。
张桃灼雀跃地走到桌子跟前,放下琥珀糕,就假装无意凑了过去:“汪公,您又在看兵法吗?”
一股蔷薇的香气扑到了汪值脸上,他耳朵一红,声音有些哑:“是……”
张桃灼很是满意他的反应,又往前凑,手撑在桌子上,还特意附身:“您看到哪儿了!”
汪值正垂着头,一片雪白撞进眼中,他后退着起身,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心鼓如雷。
张桃灼一脸疑惑,歪着头看他:“您怎么了?”
汪值慌乱四顾,看到摆在那里的琥珀糕,立即捻起一块儿:“我尝尝。”
他为了早点赶人出去,几口就吃完了糕点。
琥珀糕虽然好消化,但是张桃灼为了多拖些时间,做了不少,还有她的份呢!
趁着她发呆,汪值立即下了逐客令:“味道不错,麻烦你了!我就先睡了。”
张桃灼手里端着空盘子被“请”了出去。
是夜,汪值躺在床上捂着胃难受,琥珀糕是冰镇的,吃多了确实让人难受。
张桃灼正对镜自怜:难道美人计对太监没有用?不会吧?他明明很喜欢,为什么还要这样赶我出来呢……
到了第二日,下起了暴雨,大雨如注,电闪雷鸣。
众人只能在驿站停留。
张桃灼气闷地扒饭,瞟了一眼汪值紧闭的房门,有些食不知味。
“哎呀!真是麻烦得紧!”驿站的韩驿丞站在门口对着外面一群冒雨的匠人抱怨道。
他一脸不耐,很是轻蔑:“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就得了,往我们这里凑什么热闹!以为自己是什么呀!”
张桃灼有些听不下去了。
“闹什么!”汪值从房里推门而出,站在二楼俯视着韩驿丞。
韩驿丞一脸谄媚:“汪公,吵着您老人家了?真是过意不去。”他转而指着那些淋了一身雨的匠人,“都是这些人,非要往驿站里来住!卑职只有喝问他们。”
张桃灼立马转过去对着汪值挤眉弄眼。
汪值知道这是她在控诉韩驿丞。
“让人进来。”汪值一边盯着他,一边走了下来,手指摩挲着刀柄。
韩驿丞脸上谄媚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这……”
汪值走到桌子跟前坐了下来,语气懒洋洋的却暗含杀气:“没听见吗?”
“是!是!卑职遵命!卑职遵命!”韩驿丞一边弓着腰行礼一边转头招呼那些人,“还不快起来!”
张桃灼扯着嗓子,一脸无辜地说道:“汪公!前倨后恭是什么意思呀!”
她的声音拖得很长,语调非常抑扬顿挫。
苏湛没憋住直接笑喷了。
汪值头疼:又好笑又好气。
坐在一旁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笑,都没想到骂人会如此肆意且直接。
韩驿丞的脸一阵白一阵红,非常精彩,但是他完全不敢说什么。
他消息灵通,早就听在京里的人说起过这个女大夫是汪值身边的红人,说不定还是……他哪里敢多言。而且韩驿丞颇为信道,昨日悄悄听见苏湛跟张桃灼说什么寄信回天师府的话,才知道张桃灼还是个道门弟子,他就更不敢说什么。
但是,大神惹不起,这些匠人……他心中狞笑。
汪值突然出声:“楼下那几间房空着的吧?”
韩驿丞猛然一听还没有反应过来:“啊?”
汪值按了按额角:“留给他们住。”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驿丞想要拿捏别人。
韩驿丞不敢多说,只有恭恭敬敬去办事。
张桃灼小声地骂着:“有些人就是本性恶毒!别人和他没有利益纠葛,他也会因为所谓的卑贱贫穷而欺凌他人!哪怕没有一点好处,对待富贵人,他也会各种奉承献媚!”
汪值见她气得不轻:“没事儿,回去本公就收拾他!”
张桃灼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汪公真是高风亮节!”
三人说说笑笑,饭很快就用完了,张桃灼看见汪值的笑脸儿更是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
西厂汪提督,好看又下饭。
作者有话要说:
回收文案!一个小剧场地方官员:你们是犯了什么事?土匪:打劫!地方官员:打劫谁了土匪:说是啥西厂的汪太监?地方官员:给我打!进了牢里还不老实!你打劫西厂?你咋不去抢锦衣卫呢!把报案人叫来。汪公公飘出:是本公报的案。土匪:你看吧!我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