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复相恋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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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霎看着桌子上铺开的旧都地图。nianweige
地图上已经标注了许多条逃生路线，她为自己成功得手后该往哪里走设想了几个方案，这些便是她躲着月西楼的研究成果。
就是不知道各个地区的换防时间如何，要是能拿捏住各个关口换防的时间，要跑就更容易了。
不过，旧都乃是隐藏在秘境里被掩盖的城市，她到时候该怎么离开旧都？被困在秘境里随时可能被人抓住。
玉霎没有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她是仙盟的刺客，身怀仙盟的宝器。
她要刺杀魔尊，或者把灵源带回去。
眼下通过和月西楼结亲来到魔京的计划已经实现，虽然出了一点小插曲，但是也有意外之喜。
现在已经能和魔尊见上了面，搭上了话，魔尊身边的防守那样的严密，她须得小心行事。
不过，虽然现在计划进展得顺利，但，是否太过顺利了呢？
玉霎抱着臂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她的记忆混沌，依稀记得自己引诱了月镜潮让他答应和自己结亲，而后两人在一座塔前成亲，然后就是……月镜潮体内的术法被破，逐渐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格来，他恢复记忆后对她并不喜爱，两人也就一直冷着。
有时候月镜潮的意识会占据上风，眼角挂着眼泪来找她，一脸的惊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玉霎几番鼓励过月镜潮不要屈服，但是似乎都失败了。
唉，也是。
月镜潮这样柔弱，怎么能压倒得了体内的月西楼？
她想起来此前和月镜潮在一起的日子，觉得邺郡里在她后院里忙碌的少年眉眼已经模糊。
当初就是觉得他长得像越楼才心软的。
他是和越楼有些像，但现在想来两人又完全不像了。
恢复本性的月西楼这样不近人情，还是不要招惹为好，原本玉霎对利用月镜潮是有些愧疚的，但如今月西楼控制了他的身体，自己也一点愧疚也没有了。
他的冷漠，已经低抵消了这份愧疚。
玉霎不爱他，她心里惦记的是远在仙盟的越楼。
在被装船赶来仙盟的前一夜，越楼来找她，扒在她的窗前，目光那样的不舍。
他说：“你要平安回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活下去。”
现在目标就在眼前，只要把魔尊杀了，她就能回去，不过此后如何，至少能回到仙盟。
玉霎瞧着地图，思绪收拢，她把旧都的地图收回来，让陆小平进来。
“玉殿下。”守在门外的陆小平进来，见她心情不错，也跟着笑了一笑，“玉殿下这是怎么啦？”
“我想去旧都里逛逛，你让人准备一下罢。”
“欸？”陆小平有些惊讶，而后说：“玉殿下终于要出门了么？”
“嗯，总是闷着不好，今日天气也好，出门逛逛也不错，我想知道旧都的尽头是何等光景。”
旧都很大，比外围的魔京都要大，纵横交错的小巷蔓延。
玉霎一直没有机会出去，现在正好去看看，了解一番各条主道通向何处。
“好，我这就去让人备车。”
陆小平出去。
玉霎颇有闲情逸致地在旧都逛了逛。
她沿着旧都的主道瞎晃了一圈，也逛了旧都的东部大部分纵横的街头巷尾。
旧都里的魔修与京畿处的完全不同，他们绝对的守序，不像外边的魔族一样，纵欲滥情，没个结果。
果然是因为天子脚下无人敢乱来。
玉霎在车厢里做标注，把标注背下来后，将写着标注的纸烧了。
为了掩人耳目，她又和陆小平以及跟着自己的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年到处转了转。
陆小平说他叫天光，是月西楼此前赐给玉霎的。
玉霎信不过他，月西楼会那么好心派人来保护她？莫不是监视用的？
还有关桐和明丘。
这两个小厮虽说是玉霎的侍奉魔童，但心总向着月西楼，两人轮流来给她游说，让她和月西楼不要怄气了。
说什么她不在身边，月西楼的脾气越来越差……他脾气差，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巴巴地上前去，岂不是也要挨了他的霉头？
但这个叫天光的少年和关桐明丘不同，他确实对她忠心，天光是滴血认过主的，只会听从玉霎的命令。
玉霎也不在意，怎么样都可以。
在外头调查结束后，暂时放缓了心态转了转，眼看日头西沉，玉霎回了宅邸。
她从角门出入，并不从大门回去，穿过角门后是一大片爬着紫藤花的步檐。
玉霎一心想着回去把脑子里的信息好好的整理整理，不料在拐角处遇见了个人。
他穿着象牙色的茧绸袍子，扎着低马尾，发带是简单的暗纹发带，清净干爽，此刻坐在花厅里，倚着美人靠，望着一朵半开不开的花苞出神。
光线不甚明亮，依稀能看出来他的眼角有些红，脸也有点微醺的绯红。
玉霎顿住脚步，心下里正犹豫，是掉头绕路还是打个招呼？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还有，这个模样……
玉霎想起来此前月镜潮此前都是如何装束的，还有他来找自己时，也是这样眼睛红红的好似受惊了的小兔子。
主动到西院来，该不会是月镜潮吧？
她已经很久不曾和月镜潮说上话来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的视线转过来，望着她，眼睛眨了眨。
“月……镜潮？”
玉霎见他看着自己，心下做出决定，向前几步，试探性地开口。
“是你么？月镜潮？”
“嗯，是我。”
美人靠上的少年缓声开口，“阿玉姑娘。”
“你怎么来了？”
玉霎听到他唤自己，松了一口气，月西楼不会到这里来的，他要是能来才奇了大怪。
几步走到他面前，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问：“你是不是又哭过了？”
他摇头，又点头，“我找不到阿玉姑娘，所以……不知道阿玉姑娘到哪里去了？”
“在府里待着怪闷的，我出去逛了逛。”
玉霎问，“你在这里等了多久？等很久了吗？”
“不久，我也是……才来。”
“你很久不曾醒来了。”
玉霎挨着他坐下，语气真诚：“我很担心你。”
她还是想鼓励月镜潮反抗，现在挨着他坐着，一点面对月西楼的防备和警惕也没有，仿佛两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相处的。
“担心我什么？不必担心我。”靠在美人靠的少年身子微微僵了一僵，似乎没想到她会靠过来。
玉霎见他脸往一旁侧去，眼角确实红红的，还以为他是生气，小声地跟他说了声对不起。
少年不知道为何要道歉，轻轻摇头。
更像以前委屈的模样了。
她记得在邺郡时，被野舍的工友拉着去了一次花楼，回来晚了些，推门就看见月镜潮坐在秋千上，听到动静了也不看她，就是低着头，绞着衣摆。
“难为你在这里等我，你别生气，咱们换一处地方说话罢。”
玉霎不知道他在此处待了多久，但吹来的风有些阴冷，身上扯了扯他的袖子，仍然是像那天哄着月镜潮一样哄他：
“我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回来晚了些，你莫要生气，好不好？”
她的声音放软了许多，哄起人来温柔得像是小猫挠手心。
月西楼从关桐以及其他魔童侍女口中得知此前他和玉霎的相处模式，当然也知道了为什么卧房内、浴室里还有其他地方有那么多的奇怪的小玩意。
能整夜地和一个人玩乐，至少对他来说，能这样陪她玩耍，实在是难以置信。
他看着玉霎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从紫藤花廊下走向自己，莫名地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从心底涌来。
但是不记得了。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样没由来的熟悉和心痛逼出了他的眼泪，他却茫然地不知道为什么。
竹苑。
玉霎带着月西楼穿过游廊回了自己下榻的卧房，推开门便看见一只肥猫飞扑而来，她一把抱起小藏，举起来给他说：
“你看，你还记得它么？”
这只猫是月镜潮收养的猫，脾气不好，嗓门贼大，被月镜潮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那个家伙把我赶出来时，也把它扔了出来，这猫命真大，跟着咱们过的苦日子最后还能吃得这样胖。”
玉霎把小藏给他，说：“你坐吧。”
月西楼抱着那只脖子上套着精心缝制的猫在堂中坐下，略微一扫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
屋内布置得叫人舒适，不是很整齐，但也算不上乱，架子上摆着许多爱吃的糖果。
他突然就想起来她没从自己屋内搬出去时候，也是这样的布置，到处有她的影子，她一走，屋里就空了许多，虽然还是每日里焚烧沉香，但总感觉冷了许多。
玉霎给他倒了茶水，抬眼看他在低头玩小猫，说，“我许久不曾见你了。”
这句话是说给月镜潮的。
月西楼和她不算是太久没见。
月西楼抿了抿唇，用自己善魂的语气说话，“我也好久没有见阿玉姑娘了……”
玉霎听他的尾音轻轻，也叹气，“不是我要走，是那个家伙把我赶出来了，我要是继续留在东院，说不定就被他一个不高兴打死了，你也知道，咱们半魔……咱们半魔就是个能被随意打死的玩意儿。”
“我不像你，你就算是商会会长之子，处境也要比我们好，我能躲就躲，但心里还是挂记着你的。”
月西楼嗯了一声，问：“真的么？”
“什么？”
“你有挂记着我么？”
“是啊，我与你结发为夫妻，自然挂记着你。”玉霎对他微微一笑，说，“我在魔域，就你一个还值得挂记的人了，月镜潮，你可不要放弃。”
可不要放弃和月西楼抗争。
月西楼怀里的小藏跑了，他才抬起头来看向玉霎。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怎么了？”
玉霎说，“你别不高兴，至少我们……还是生活在一起的，你若是恢复意识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绝不赶你。”
月西楼突然觉得这番对话颇有发妻背着自己和别人勾结的意思。
身体是他的，玉霎却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娶回来了的发妻，她不爱他，只惦记着月镜潮，而他在做什么？他在扮演月镜潮。
扮演另一个自己来接近她。
接近这个他原本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半魔。
真下贱。
月西楼心下无言，才想说什么，又见她坐过来，伸手抱住了他。
他万万没想到对自己避之不及的玉霎居然能如此自然地亲近月镜潮。
也是。
月镜潮那个家伙看起来跟她的男宠没什么区别，她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月镜潮，你要坚持下去啊。”
玉霎轻声说，“你要是被他压制了，我怎么办么？你想想我的处境，为了我，不要妥协。”
“我只要你一个，月镜潮。”
月西楼身子一僵，扑面而来的是女子身上的馨香，倒也不算是讨厌，他犹豫了下，搭上了她的腰，折脸在她的肩上。
玉霎抱着他，像是此前安慰月镜潮似的，倒是渐渐地把月西楼心里的烦躁抚慰了下去。
“我会的……阿玉姑娘。”
玉霎也不吝啬，在他的下颌处吻了吻，算是给勇敢的月镜潮一个嘉奖的吻。
月西楼怔住。
他脸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快意。
两人就这样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顽皮的小藏跳上柜台，把什么东西打翻了，声响惊动了两人。
像是惊醒了什么梦境似的，两人分开。
“我要走了。”
月西楼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语气轻轻，倒不像他平日里说话的语调，“时间不早了，我怕我……会被压制。”
“好，你回去罢。”
身上微微有些热意的玉霎把他送出去，看他提着衣摆跨出门框，突然有点心虚，像是偷情似的，正要把情夫送出门。
“我会再来看你的……阿玉姑娘。”
“好。”
月西楼瞧她的脸颊也红红的，想到了那些勉铃，他此前……不，是月镜潮此前，
送走了他，思绪有些乱糟糟的玉霎回头收拾被小藏弄倒的东西。架子上摆着的是她从邺郡带来的物品，有一个彩漆螺钿的食盒从外面的套子里跌了出来。
套子是月镜潮缝的，但是这个食盒……
她蹲在地上，瞧着这个食盒。
这是越楼的东西。
怎么会在这？
玉霎皱起眉头，拿起它。
确实是越楼的东西，上面有的痕迹都和她的记忆分毫不差。
她说过，自己以前修为并不够自己维持辟谷的状态，母亲不管她，饿得没有办法了在池塘里抓小螃蟹吃。
她最喜欢吃小螃蟹。
当时越楼问她喜欢吃什么的时候，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第二日，越楼家中送来的食盒里装着许多的肥满的蟹。
她吃了足足六只，越楼给她掰蟹时，盖子磕碰在一旁的石头上，砸出了一个断肢螃蟹的形状来。
那个断肢螃蟹的造型，此刻就在面前的食盒上……巧合吗？
那也太巧合了。
“玉殿下，我来收拾就好了。”陆小平进来，见玉霎蹲在地上对一个食盒发愣，连忙说道。
玉霎还是怔怔地看着这个食盒。
“玉殿下？”陆小平问：“您怎么啦？”
“没什么……我突然想吃螃蟹了。”
“我这就让人准备。”
陆小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我来收拾，玉殿下您快快请起。”
玉霎要的螃蟹很快送来，不光是普通的蒸蟹，还有蟹粉酥，蟹黄包子，腌酱蟹，蟹酱牡蛎等等菜肴，卯着劲给她弄花样。
她要陆小平把那个螺钿食盒装满，摆在眼前。
“玉殿下，这个食盒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它是哪里来的？”
“这是玉殿下你从同悲塔带来的呀，不是玉殿下的嫁妆么？”
“不是……这是我从同悲塔里带来的么？”
“听说是的。”
真奇怪。
玉霎瞧着那一盘子的螃蟹，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