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图穷匕见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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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思虑后，玉霎入宫侍奉魔尊。mchuangshige
婢女给她梳妆，穿着黑衣的魔侍早早停了车辇在宅院外等候，原先带来的侍女都留在旧都之中，玉霎得一人前去魔宫侍奉。
魔宫就是旧都的中心，也是魔域的心脏。
狰兽的车辇只到魔宫之下，车辇不入殿内，玉霎在侍女搀扶下下车。她抬头瞧了瞧面前磅礴的外城，身边的侍女便低声同她解释外城的结构。
身着黑衣的魔侍领着玉霎向前走，穿过序之门，进入魔宫外庭。
魔宫里的结构不输同悲塔，瞧着外部是普通的楼台，坚固的堡垒在红月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但内部里结着数个秘境，唯有侍从心腹才能从魔宫里行走。
玉霎跟着魔侍走入魔宫外庭，外庭豢养的日夜淫乐的合欢魔修她是少不得要看到的。
赤裸着的男女正在交欢，他们的表情或痛苦或愉悦，空气里弥散着的是散落的魔力。
玉霎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好奇多打量了几眼，魔侍便低声为她说起了由来。
“这些是承托魔尊恩泽在魔宫里修炼的合欢魔修，太子妃莫要见怪。”
合欢魔修若是要修炼，也不至于被关到这种地方，像是栏内专司生产的种马一样罢？
这是在做什么？
玉霎再看，和长廊里某个美貌少女对上了眼，那少女微微一笑，媚眼如丝地朝她发来邀请，玉霎不敢再看。
外庭的路况复杂，魔侍只挑了最近的路穿进了内院，魔宫的内远同样是巨大的秘境。
魔尊居住在魔宫的深处，她的住处没有外庭那样的杂乱，反倒是格外宁静。
魔侍将玉霎带到的内庭处有一株巨大的海棠树，上面缠绕着紫藤，郁郁葱葱的花序垂下，在日光下十分漂亮。
在玉霎的设想里，魔尊的住所必然是流淌着白骨与血肉，到处是吃人的小鬼和魔兽，没想到居然这样的……清丽？
“这里是魔尊常来的洞府。”魔侍说，“尊上偏爱这一处，今日也特地吩咐了，将太子妃您带到这儿来，这儿也是太子妃此后在魔宫下榻之所。”
要她和魔尊住一块么？
玉霎听了，不由得头皮发麻。
如果真的同魔尊住在一起，那么今后的一举一动，势必要在她的监视之下。
依照萧天纵所言，魔尊所做完全就是为了引自己来，那么此举是何意？
玉霎揣着一颗忐忑又疑惑的心跟着魔侍穿过了曲水流觞弯弯折折的长廊，到达一处花厅前，同样黑衣黑裙的侍女去通报。
“媳妇来了。”
不消多时，花厅里来了人，再一看，尹蘅居然亲自出来迎接她。
一身白衣的尹蘅赤脚走在木廊上，她披散着乌黑的发，表情松弛，看起来很好亲近。
媳妇？
这是人世对新嫁妇的称呼。玉霎脸微微一红，没想到魔尊居然这样称呼自己。
尹蘅的脸上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先前在外面时，她身上的威严外露，叫人敬畏，此刻白衣披发，脸上带笑，看起来她们居然是一样年纪的人，从她口中听到“媳妇”的称呼……真的是……
“见过尊上，愿、愿尊上……”
“不必行礼。”尹蘅一笑，止住了她的行礼，道：“不休没有回来前，你便住在魔宫如何？”
玉霎愣了愣，面上流露一丝为难。
“不休一直在同悲塔，本尊与他算不上亲近，好容易他娶了媳妇，眼下他不在，本尊是该为你们二人做点什么。”
“不休没有归来前，你便住在魔宫罢。”
玉霎只得应了，她提着裙摆微微低头，“是。”
“这便好了，你先去换衣服，而后再来眠花厅见本尊罢。”尹蘅眯眼一笑，转身回去。
玉霎跟随魔侍去换了衣服，再到眠花厅里拜见尹蘅。
眠花厅里富丽堂皇，尹蘅倚在彩色螺钿的榻上，面前的侍女跪在地上，扶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不知道有什么，尹蘅瞧着还挺高兴。
此物乃是窥天镜。
魔宫内部的监视宝器，只要魔尊愿意，她就能看到魔域任何一个角落。
“媳妇，到这儿来。”
尹蘅抬眼看见换了一身装束的玉霎，笑吟吟地开口，赐座，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玉霎又听她唤自己媳妇，脸红得不行，浑身不自在，规规矩矩地在她身边坐下，抬眼打量，又很快地垂下眼睛。
真奇怪啊。
这种被本该刺杀的对象唤作媳妇的感觉。
“哈哈哈，害羞了么？本尊也改口叫你阿玉罢。”尹蘅瞧玉霎脸皮微红，哈哈地笑了两声，“不欺负你了，你来，和本尊看点有趣的。”
玉霎坐在尹蘅的下首，陪着她看窥天镜里的影像。
窥天镜里正在监视魔域的各个方面，能看到南部盛开的蓝花楹、守备魔将和魔修起了冲突、有男女鬼鬼祟祟的约在某处见面……
玉霎自然也看见了月西楼。
不知道月西楼此刻在什么地方，他背着手正在，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好似正在被人窥视，顿住脚步，回身抬头——玉霎看见了沾在他脸上的血渍。
那个总是微微对人笑的月西楼嘴角翘着，但不再是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周身跟着许多黑压压的雾气，仔细看，好像是蜂群，蜂群正在啃食什么。
月西楼只凝望了一眼，回身继续向前，镜中的画面也跟着他，能看到依旧冰雪覆盖的北方，乌云浓重，蜂群和黑雾环绕在他身边，像是死亡如影随形。
一道金光打过来，窥天镜的镜面变黑了。
在镜面完全失去连接前，窥天镜看到了一具死亡的骸骨。
“他……”
玉霎愣了一愣。
“哎呀，可别吓到你了，咱们不看这个。”
尹蘅让人切了画面，说：“不休这家伙向来如此，你且不必放在心上。”
“看些别的罢，你可去过西部诸城？”
“没有。”
“这样啊，改日你和不休去西部巡视，好好看看那边的风光罢，你此前都去过哪里呢？”
“东部的迁城、斥城、落叶郡、潮水港……京畿十二郡里的常郡、邺郡，还有南部的璟城。”
“就这些地方么？”
“嗯。”
“你觉得你走过的诸城如何？”
玉霎一时之间答不上来，要怎么回答这位魔域至尊？她走过的这些地方都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然而痛苦的根源就是魔尊放纵魔族欺辱半魔。
她能觉得如何？/p>
糟糕透了。
她是人族的仵作，魔尊此刻这样松弛放松地倚在自己身后的榻上，不设防，又似乎是在勾引自己放松警惕。
玉霎没由来地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行。”
尹蘅细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说：“阿玉很紧张么？”
“没有，尊上。”
“本尊觉得你紧张得很，注意了，紧张会暴露自己。”
“……”
“在你和不休成婚之前，本尊派人调查过你的身世来历，你是人世来的半魔，在遇见不休前吃了很多苦，你心里难免会对本尊有怨恨罢？”
“……”
“现在你心中依旧还有对本尊的怨恨么？”
玉霎回头，和尹蘅面对面。
尹蘅伸手钳住了她的腮，像是在审视一只猎物似的看着她，“阿玉认为，魔域在本尊的统治里如何？是乱象丛生还是繁荣鼎盛呢？”
“自然是繁荣的。”
“是么？”尹蘅笑，“本尊所做可都是为了魔域，你知道，为了稳固魔域大多数的实力强悍的魔修，本尊必须牺牲半魔，恶意是向下的……你此前受到的那些苦，和你将来能得到的不值一提，阿玉，千万不要恨本尊，好么？”
“阿玉……不敢。”
“是么？”尹蘅松了她，语气那样的漫不经心，说：“本尊很喜欢你，若你是本尊肚子爬出来的便好了，本尊喜欢聪慧的女子。”
玉霎越发地恭顺。
“你此后就住在眠花厅，本尊每日晌午前会处理公务，倒时你来，本尊亲自教你该如何治理魔域。”
尹蘅看玉霎恭顺，站起身来，挥手屏退侍女，她拢了拢自己的衣领，也不管玉霎是否同意，一甩衣袖便离去了。
窥天镜依旧留在了眠花厅，玉霎怔怔地看着镜子的画面，镜子里的画面恰好停在了南部的某座城的城墙上。
玉霎坐着，摸了摸脸。
此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她想，既然来到了魔宫，那么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有这窥天镜在，怕是她此前做的事情也逃不过尹蘅的掌控。
但是她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魔域对人族的仵作没有容忍度，却允许她活到了现在，装作不知道似的。
为什么呢？
尹蘅魔尊，到底想干什么？
要警惕了。
玉霎思绪收回来，视线落在窥天镜上。
玉霎留在了魔宫的眠花厅里，每日跟随尹蘅左右，见到了六位天魔王，听他们汇报事项，跟着尹蘅学习和了解魔域的运行机制，了解权力结构，翻阅了历任的魔神史。
在学习的这些日子里，她知道如今的三千魔域过去的历史，知道了许多隐秘，也大概了解了魔域的势力分布。
她有资格和天魔王在一起讨论魔域的治理，讨论对人世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尹蘅会让她一个半魔进入权力机构，但是，玉霎在这些日子里尝到了权力的甜头。
“真聪慧，本尊就喜欢聪明人。”
尹蘅见她成长如此之快，十分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尹蘅的恶趣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