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图穷匕见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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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霎靠在榻上等那女修前来，不料燕回先到了。这位姑姑依旧是一身的黑衣，面目敦肃庄重，怀里抱着文书，来和玉霎汇报。
作为魔尊身边的女官，燕回的主要职责就是辅佐重要文书的处理。
“太子妃可知道魔域外有五座方外岛？”
“知道。”
“陛下此次去往方外岛与栖息其上的一代魔神追随后裔交涉，不日便能返回旧都，到时候还请太子妃入魔宫觐见侍奉。”
玉霎想到尹蘅那张明艳的脸，想到她热络温和的语气和自己那一瞬间产生的依赖，心中滋味可见一斑。
“现在殿下不在，殿下又无有其他手足，魔宫的事务应由太子妃掌管，太子妃，这里是一些宫中的隐秘，你请过目。”
燕回抽了一个书册放在她身边的茶几上，又道：“魔宫之中的大小官员，以及栖于宫中魔尊后妃等级名册，太子妃不必一一见过，只是见到时要知晓是什么品级的就可以了。”
燕回又放了名册在书册之上，依旧是继续介绍：“太子妃还未曾进过魔宫之中，这是魔宫的外院内院的地图。”
她面无表情地向玉霎一一展示要玉霎熟识的基础，多是一些魔宫内外要注意的事项，还有魔宫内外的构造，连布局图都给了她。
“总之，还请太子妃在尊上回归前，熟读这些书册里的内容。”
“我知道了。”
玉霎瞧了一眼堆起来的册子，点点头，说：“我会看的，不过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还请燕姑姑应允，暂时回避。”
燕回还想说什么，但听出了玉霎话语里的不耐，也就明了，说一句，“太子妃莫要嫌多，在尊上面前，不可失了礼数，连太子殿下都是如此。”
“我先退下了。”
她提了提裙摆行礼，便转身出去。
魔尊要回来，她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这位“婆婆”以及造成她现在这个局面的“恶徒”呢？
玉霎想着风刹死前对她说的话。
“是魔尊要你出世的。”
难道就是魔尊指使了风刹掳走碧水榕，使她受了孕……她为什么一定要碧水榕生下她？
既然如此，那一切可都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包括自己出世，去往伽鹤宗，认识了月西楼，而后分开、失忆、被送来魔域，吃尽了人世的苦头，又再次遇见那个恰恰好中了情毒的月镜潮……他也不记得前尘旧事，却固执得要离开家里出来，按理来说不应该那样轻易的放他出来。
玉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假设魔尊是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刺客，要来刺杀她，为什么还会放任自己行动？
其实仔细想想，她就像是一个魔尊为月西楼准备的牺牲人头，说不定是要献祭自己，成全他。
在人间里看过几本俗世的话本不就是这样的么？穷酸的秀才心中惦记着多情美貌的小姐，总是要使上许多手段得到她们，踩着她们的骨血上位。
再或者就是得要多情的女子死亡来激发一个男人的进去愤慨，送他发奋，成就更好的自己，他日成功之后不把先前的女子完全抛闪就算得上有情有义了……美名其曰，男孩成长之路要牺牲他们的女孩。
难道她就是魔尊为月西楼准备的牺牲？
玉霎支着脸在脑内细细的想这些年来遭遇，想她和年少之人久别重逢的经历，她总是觉得痛苦，浑身不自在，就好像……就好像本不该如此的。
这是命运么？
现在单明了月西楼确实就是她少时爱着的越楼，丢失的记忆并未完全归来。
既然怀疑到了这种底部，想来，他们二人的失忆，也是在魔尊的掌控之下吧？
尹蘅魔尊，这个狠毒且捉摸不定的女人统治了魔域那么多年，她的野心勃勃，做什么事情断然有她的理由。
包括，同意他们两人成婚。
是阴谋。
玉霎心里笃定了，一切都是阴谋罢了。
上了药洗干净也换了一身衣服的女修被送到了转风集。
不知道侍女待她如何，看着模样比之以前更加怯生生，像是惊弓之鸟。待她进来后，玉霎屏退了堂内的侍女，连关桐和明丘也没有留。
“玉殿下……我们得防着她对您不敬，您别让我们出去啊。”关桐不想走，眼泪汪汪地要留下。
“你道我是连一个人族修士都不能防备？”玉霎悠悠地喝了口茶，说：“出去。”
关桐和明丘闭口不言，出去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两人。
玉霎放下茶盏：“你坐吧，坐得离我近些。”
女修闻言，在离她最近的一个椅子上坐下。
她身上已经换了簇新的衣裳，上了药，魔域的药效用极快也极猛，饶是这样，身上的伤口严重得还是需要包扎起来。
“你叫什么？”
“常知春。”
玉霎点点头说，“先前我也介绍过了，我叫玉藏，是谢以欢的姐姐。”
常知春不住地点头，“方才是我……是我太激动了，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你听说过我么？”
“听说过。”
“谢以欢告诉你的？”
“是。”
玉霎想起来那个总是欺负她的妹妹谢以欢，扯了扯嘴角，“是吗，既然谢以欢对你们说起过我……他们都是怎么评价我的？”
常知春怎么敢完完全全地将实话告诉她，想了又想，说：“以欢师姐说，说她的姐姐是个半魔……性格……性格挺好，待人也好，只是去了魔域，有些可惜。”
她对玉霎仍有防备，谁也不知道混迹在魔域那么多的家伙是否已经被同化，尤其还混到了现在这个地位……太子妃？她竟然有这样的机遇，做了太子妃？
谁知道她用什么手段上去的。
还是委婉些吧。
其实在仙盟里，玉霎的名声并不好。
谢以欢只说她回了自己该回的地方，以后不必混迹在仙盟，活得那么痛苦了。人族对不稳定因素的恐惧，怎么能完全的接纳她呢？
回到魔域，也算是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但他们又理所应当的忘记了，这些半魔在尚且称得上是良善的人族这种受尽白眼，在魔域这种地方，怎么会过得更好？
谢以欢在师妹师弟面前很少会提起自己有一个屈辱的姐姐，那会让她的母亲，情峰法主、碧水真人蒙羞，也会让她的父亲蒙羞。
这个半魔姐姐，乃是他们之中拿不出手的存在。
所以，谢以欢的师弟师妹们也把玉霎归为下贱、屈辱的半魔。
常知春也是，所以在她知道被众魔簇拥着的玉霎就是谢以欢的姐姐时，先是震惊，而后不由分说地唾骂一顿。
他们潜意识里就觉得，半魔应该下贱地或者。若是富贵了，也是使了手段爬上去，背离了仙盟的训诫。
玉霎看常知春的表情，见她眼神闪躲，也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仙盟从来就不欢迎她。
“你不用说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落寞，“我都知道的。”“哦。”
“你在仙盟，是哪处峰上的弟子？”
“情峰弟子。”
玉霎说，“碧水真人，近来还好么？”
“好的，碧水真人很好，待我们都很好。”常知春提起碧水真人，眼神都放松了起来，说：“碧水真人是整个仙盟最好最和善的长老了，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玉霎点点头，说：“这就够了。”
常知春抬眼瞧她，欲言又止。
“既然她那样好那样的和善，为什么还会允许你们和魔域的人接触？允许你们到魔域来？你们又是怎么穿越一轩天来到魔域的？”
常知春的表情变得难看，她低下头，开始抽泣，说：“我们是瞒着碧水真人来的……你不知道现在仙盟的情况对么？”
魔域揪了几个仵作后，策反了许多人族修士帮忙打探仙盟的事务，近来更是有人族弟子暴死，仙盟向人族的八洲增派修士，试图肃清内部的叛徒。很多修士都开始进行了内部清洗。
常知春当然也响应了这样的检举，也加入了巡山的队伍里，他们讨论着关于魔域的话题，防备魔族入侵。
队伍里有一个姓王的弟子，对他们说了很多隐秘的魔域传说，一直在挑拨他们的情绪，后来他们遇见了魔修，追了上去。
之后的事情，就是少年人的一腔热血，他们追着魔修来到了不认识的地方。
他们遇见了一个仙盟里的师兄，被挑拨，被激怒，乘坐着一帆造型奇怪的船，渡了通天河，不曾想居然是这样轻易地来到了魔域。
来到魔域后，他们没有被制服，反被好生对待，照顾他们的人据说来自北方，把他们招来，是想让他们帮个忙。
北方的魔修同他们说了现在魔域里的矛盾，说了魔尊的野心，还给他们看了魔域北方和仙盟一直交好的证据，说不愿意会把他们送回仙盟里去。
他们硬的软的的用了一遍，逼迫这群涉世未深的人族修士帮他们做事，都是简单而友好的任务。
这群小修士真的信了他们的鬼话，开始偏向北方的魔族是真的想继续与仙盟交好。
而后，就沦落到了被抓住拷打的境地里。
人族修士被魔尊的亲卫捉住了，自然是拷打一番。
“你以为魔域真的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玉霎仔细一想，冷笑一声，“善良可以想象，然而恶却不可度量，你明白么？”
“他们捉了你们，无疑就是想挑拨两方本来就恶劣的关系。正反你们在魔域里活不了。”
“我们……”
“别说了，既然事已至此，你此后就把仙盟忘了吧。”玉霎说，“来到了魔域，你便成了魔族，回不去的，我也没有办法帮你。”
常知春哭得更凶了，拼命摇头：“我不、不要做魔族，我还要回去……我怎么能被迫仙盟？”
她扑倒玉霎面前，说：“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的啊，他们会折磨死我们的……你救救我们。”
玉霎看着她痛哭流涕，想起来很多年前也是这样无助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办法把你们送回去，我自己也逃不掉。”她说，“你们一开始就犯了大错，如此容易被别人挑拨。”
“我不知道，当时、当时……”
“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常知春哭得更厉害了。
她说：“你可以救我，也能救他们吧？我不求回到仙盟，至少……至少让他们也活下来，你也曾经在仙盟里待过，也算是我们是师姐，求求你，也救救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