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响贪欢01】
夜深了下去，屋外的雪兴许还在下，侍女进来将炉子里熏的沉水香换了，关上了窗，燃了红烛。chunmeiwx
闹够了的两人此刻拥在一起，鹅黄帐子和纱幔依旧掩着，灯火被筛得极为柔和，落在汗津津的脸上，长发都黏了些在腮上，睫毛也微微地乱，倒是显得格外迷人。
“我过几天要离开一趟，去北方诸城。”
玉霎扯了一块蛟纱手帕盖住了脸，微微歪着，仍然是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不搭理身旁人的话。
“累了么？”
靠在软枕上的月西楼侧脸看她。
“没有……你去北部做什么？”
“母亲要我彻底地解决此事，若是我连一个北部都不能拿下，那我便不算合格的继任者。”
“你打算怎么解决。”
“先前母亲由着他们，不过是看在他们是北方部族，魔域最古老也是和她所出一脉的面子上。”
他笑了笑，说：“若是母亲不着急处理他们，我有的是法子治他们，一群乌合之众，再怎么声称团结，内部也是烂的臭的……一桃杀三士，也能杀很多人，只是我没有耐心了，我打算把他们都杀了。”
“你走了，谁来坐镇魔宫？”
玉霎眉毛颤了颤，似乎还是闲光刺眼，不愿意睁开，语气懒懒的。
“你作为太子妃，自然由你来坐镇。”
玉霎睁开眼，有些不解：“我？”
“此去怕会有危险，你待在旧都就好了。”
他掀了她脸上的帕子，说：“你怕是不知道北方魔族的手段龌龊，你若是去了，兴许他们还会捉了你去要挟……你不是学会了魔族密文么？会有人来辅佐你，你不愿意做的都交给天魔王好了。”
“在旧都你也你别害怕，我调两个血魔魔童跟着你，他们以后就是你的了，只听你的话。”
“关桐和明丘？”
“你要他们两个么？”
“我只熟识他们。”
“也是，其他的魔童生来就顽劣，脾气又大不好驯服，关桐和明丘跟着你倒也还行，再给你配一个窥贤魔童。”
“血魔魔童我还了解，这窥贤魔童又是什么品级的？”
“窥贤可通窥仙，是魔宫里的厉害老头一手调教出来的战争兵器，母亲会给他们喂养灵源，饲养得他们见了血就发狂，是专门用来对付仙盟的，送你一个，这样我也可安心。”
“此后他便完全听命与我吗？”
“不错。”
玉霎嗯了一声，“可以。”
“怎么是这个语气？还是在生气么？”
“我没生气。”
听这个兴致缺缺的语气，月西楼把她抱在怀里，碰了碰她的脸，说，“我是想带你去的，不过考虑了下，还是待在旧都安全些。”
“我真没生气，只是有些累了。”玉霎躺着，任由他抱着，轻轻地说道：“我有些迷茫，不是因为你不带我去北部，也不是因为别的。”
“迷茫什么？”
她摇摇头，不肯说，“告诉你也没有意义，咱们谁也回不到此前，当做这些事都没发生过。”
月西楼瞧她，忽然也笑了，没再说什么，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年轻的热度，心里也有些迷茫。
两人无言良久，他伸手撩开了鹅黄的帐子，要把浑浊暧昧的气息散一散，打算抱她去净身后送她入睡。
“你困了吗？”
“没有。”
她还是枕着他的胸口，有些闷闷地说，“还不困。”
“还要再来一次么？”
少年歪了歪头，把帐子放下。
玉霎抬手摸了摸他的下颌，说：“来。”
又是一通云雨，闹到了清晨才睡下。
起来时，玉霎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别的也不提了，脸上常有的阴郁也缓和了些。
因为要暂时离开旧都，月西楼加快了教习玉霎魔族密文的速度，好在玉霎悟性不低，学习速度很快。
在旧都生活这几天，两人时常坐在一处，一个看折子，一个看书，折子都是用晦涩的魔族密文写的，渐渐地，玉霎也能看懂折子上写的什么了，开始独立处理文书。
“你想不想修习魔族的功法？”
玉霎坐在螺钿卧榻上，拿着折子，咬着笔杆，她的脚此刻搭在同样身着宽大睡袍看书的月西楼怀里。
他歪在榻上，看她表情认真，问：“虽然你是半魔，但魔修的宗门里总有针对半魔的功法，你知道在魔域里使用人族的术法是大忌么？”
玉霎放了书来看他，说：“知道。”
“你正反忘记你学的术法，不用就是了，魔族的功法也要修习的。我过会给你准备我在同悲塔里修炼的功法，再为你挑选好的老师，魔修的宗门就不必去了……保不齐不长眼的要欺负人。”
“你在同悲塔里都学的什么？”
玉霎记得这家伙不是一直在学习人世的书籍，只是个会读书的呆子么？
“同悲塔深处藏着魔神的恶魂，他教会了我许多的功法，什么都有吧……只是白日里是月镜潮，他学习八艺和其他的杂活，睡下后，我会短暂的醒来。”
“锁元术对我有诸多限制，拖慢了我魔化的进程，现在又不得不用别的法子逼我……你看。”
月西楼给她看自己变得乌黑的指甲，他的指甲修得尖尖，骨节如竹一般好看，轻轻擦过她鲜嫩漂亮的脸，十分缱绻，说：
“也不是并无效果的……或许在血池下的厮杀能再持久些，我便也和窥贤魔童没有区别了。”
“魔化”
“是啊，母亲不喜欢我是个半魔，她要我一定得淬炼魔化成真正的魔族。”
他的指尖停在她朱红的唇上，向下压了压，笑：“待真正学了魔族功法后，你也要进行淬炼，魔化为真正的魔族。”
“我会喂些灵源给你，这是自魔神时代的传承，你若是承受得了，益处诸多。”
玉霎垂下睫毛，咬住了他的指尖，从喉头里滚了一个音节出来。
月西楼把贤阁里自己的开蒙老头捉来了，要他给玉霎补课，就先从魔族功法与仙盟术法不同之处开始说起。
好在玉霎足够的聪慧，学习得非常快。
在仙盟时，她的师尊是四君之一里的炎阳道君的亲传弟子，道行十分了得。
师尊很欣赏玉霎的聪慧机敏，唯一不满的就是她过于的隐忍和谨慎。
两人在一起又缠了几日，月西楼把一切都打点得井然有序后，他就启程了。
启程这天，月西楼身着石青金蟒箭袖，外罩墨狐裘，长发用绛绒团龙簪冠住，少年人白皙精致的脸拥在厚厚的狐裘里，一张脸阴柔精致，倒像是个无害的世家公子即将踏雪出游。
玉霎也披着厚厚的狐裘来送他。
月西楼此去只带几个魔宫来的魔侍，瘦长身材穿着黑衣的魔侍像是无言的鬼影，他们惨白着脸，十分恭顺。
除了魔侍，随行的还有角儿
这小姑娘原先是北部一个叫荨麻城的清白女儿，被骗来了魔京，当了卖身的鼎炉，如今有机会回去，她自然是求了玉霎放她。
角儿和陆小平是她贴身的侍女，玉霎自然不拦着，便答应让她随着月西楼一同前去北部寻亲，还赐了她许多的魔晶和布匹。
“角儿可怜，你只差人平安把她送回去就可以了。”玉霎说，“以后如何就看她的造化了。”
“嗯。”
月西楼漫不经心地应了，“会的。”
“好。”
玉霎点点头。
“阿玉只关心别人，没有别的话要说？”
“你保重就是了，遇到过不去的关口别逞强，别和他们硬来，保住命要紧。”
“当然，我可是很惜命的。”他嘻嘻一笑，认真地说：“我要是死了，岂不是连累你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别人还则罢了，我可不舍得你。”
两人执手相看，在门下站了有一会，月西楼才松开她，眉眼一弯，喜爱之意自不必说，他又道一句我会早些归来，转身骑着一头长着崎岖双角的火狰。
火狰的身形似鹿，却又高大魁梧，他居高临下地瞧了玉霎一眼，还是带着笑的。
待一行人离去，玉霎也回身进府里。
“玉殿下，您为何要放角儿回去？”
陆小平欲言又止。
自月西楼令府中人改称后，玉霎就不再是“夫人”，而是正经的太子妃的称呼，所有人都得唤她为玉殿下。
“她想回去，我还能不放么？”玉霎笑了笑，“你也想出府么？你可还记得家在何处？只要记得，我也送你回去。”
陆小平使劲摇头，说：“我才不回去，我的命是玉殿下救的，我得永永远远服侍玉殿下。”
“那你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小平咬了咬嘴唇，说：“角儿她……”
“她怎么了？”
“角儿她好像生了别的不该有的念头，玉殿下。”陆小平说，“您不能把她和殿下凑在一起啊。”
玉霎顿了顿，没有停下脚步，就像是没听到。
月西楼离开旧都后，玉霎推了课程推了文书，要去私宅西南边上的一个柴房里看望那个被救下来的人族修士。
女修身上的血污发黑，瑟缩在发霉的秸秆稻草里，看起来像是被遗忘了，没有人送果腹的食物来。在这样的天气又受了这样的伤，修为不足够支撑她维持生命体征和辟谷的术法，她想活命，不得已连秸秆都吃进肚子里了。
关桐把女修从稻草堆里拖出来，动作并不算温柔地唤醒了她：“醒醒了。”
他一巴掌把堪堪昏睡的女修打起来。
女修转醒，见了站在门外的一行人，一脸的防备。
玉霎屏退了粗鲁的关桐，走进屋子。
“你是谁？”
女修瞪着一双杏眼，瞧着面前打扮华丽富贵的女子，以为她也是魔域那些喜欢戕害人的女魔头，坐起来连连后退。
玉霎脱了外衫盖在她身上，又差人把带来的糕点给她，说：“吃点罢。”
女修看着糕点，咽了咽唾沫。
“放心好了，没有下药。”
玉霎拿起一块糕点扔给关桐，关桐嘴快一口接过吃了。
“吃吧，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女修伸手拿一只糕点，哆哆嗦嗦往嘴里塞。
“你认识谢以欢？”
玉霎看着她吃了几个后，开口问。
女修抬头看她，有些惊愕地问：“你是谁？”
“我叫玉藏。”
玉霎说，“是谢以欢的同母姐姐。”
谢以欢的……同母姐姐？
女修愣了一下，而后竖起了眉毛，在她脸上啐了一口，大怒：“是你？你这个背离仙盟的无耻之徒！”
“你现在是什么模样？你怕不是已经背叛了仙盟？果然是留着魔族肮脏血脉不知荣辱的东西。”
女修大概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的，她瞧着玉霎站在一堆魔气冲天的魔族里，被伺候得如此鲜妍富贵，忍不住破口大骂。
玉霎闭了闭眼睛，身边跟着的关桐和明丘上前就要拧她的嘴，被拦下来了。
“玉殿下！”
关桐眼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说：“这两脚羊居然敢如此不敬，且让我把她撕了。”
玉霎面无表情地擦了脸，“退下。”
关桐被明丘摁住了。
她继而抬眼盯着女修，语气冷漠，说：“你的命说是我救的，若不是我，你就被吊在那东西上做成了肉干，或者是被赏给魔族玩到烂，如今我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却不领情。”
“这里可是魔域，你仙盟习来的那套礼仪廉耻没有用。”玉霎把帕子扔到她的脸上，冷笑一声：“我有心救你，你却不知好歹，那便罢了，是该让魔族来教教你什么是审时度势，关桐，明丘——”
原本老实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厮的表情一下就狰狞了起来。
女修此前就是被这样的狞笑着的幼童欺骗，是狠狠吃过苦头的，一见他们上前围住自己，她大叫了一声扑上来抱住玉霎的腿，不敢再造次，连声求饶：
“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原谅我——我是谢以欢的师妹，还请看在以欢师姐的份上，救救我，把我放出去。”
“我给你磕头，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女修见她无动于衷，伏在地上磕头，被两个小童一人抓住了一条腿，往后拖。
关桐和明丘此前都是杀人如麻的魔童，自爪巷成长起来的恶徒，有的是办法折磨这样的人族修士。
“姐姐！姐姐——”女修求饶：“救救我！”
玉霎叹了一口气，在她被折断腿此前，止住了关桐和明丘的动作，说：“放了她。”
女修趴在地上匍匐着又爬了出来。
“这里是魔域的旧都，我就算有心放你，你也走不出多远，我放不了你，不过，你在此处的安全还是能保证的。”
玉霎低头看她，说：“我要你做我的贴身侍女，不可有别的歪心思，不然我可保不住你这条命——这里不是仙盟，由不得你乱来，明白吗？”
女修战战兢兢地点点头，说：“我、我知道了，救救我，姐姐。”
“带她去沐浴，上药，再把她带来转风集里见我。”
玉霎听她叫自己姐姐，又见她和谢以欢是相识，不忍再为难，摆了摆手，说。
关桐和明丘两人表面应承，却在玉霎转身离去后，弯腰掐住女修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
“贱种。”
明丘冷笑：“真是大胆包天，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太子妃也是你这等贱种造次的。”
女修挣扎不得。
“玉殿下要保你，你就能活，万一你若是惹着她，我们便能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被活生生剥下来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殿下也不舍得让玉殿下受委屈，你是什么东西？”
“再敢不敬，你就等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走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