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戴面具ing
“不，不……”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木秋浑身颤抖，蹬脚拍手，猛地着从噩梦中醒来。msanguwu
她以为自己和梦里一样，是大声尖叫、反驳、抗争着醒来的。
实际上，她方才只是嘴唇张合，发出了两声不太明显的气音。
连反驳，都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木秋盯着浅蓝色素纹的帐顶发呆，暖融融的被子，带着阳光的气息，像一团温暖的云，把她轻轻裹住，柔软而妥帖。
月光透过窗户纸，已经没那么亮了，但距离日出，显然还有一段时间。
木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缩成虾子状，大口呼吸着，棉织物上残留的香气。
是淡淡的皂角香气，还混着些檀香和香火味。
好像国师府中的衣物、陈设，都有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是因为连着京城城内最大的道观吗？
都被香烛烟火腌入味了。
木秋想，纷乱挣扎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没事的，她对自己说。
她已经按时到了国师府，虽然第一天没见到男二，但那是因为他被皇帝叫去加班了，也算事出有因，不能怪她。
新的生活已经开始，她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月明无星，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太子煜要在东宫举办宫宴，女主陆繁花将于此，开启国师男二线。
而她才刚到国师府，别说在楼鹤川心中占据多深的地位，她甚至还没亲眼见到过男二，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调整状态，打起精神来应对任务。
按原著的剧情，以后，她还会遇到许多类似的情况，会有更多的人因剧情而死，也有人会因女主的存在而获益。
她作为一个炮灰女配，夹杂其间，必须要想明白，她应该如何抉择，怎么行动，而不是沉溺于无法改变的过往。
[友情提示，本世界是以小说为蓝本，衍生出的小世界，剧情和结局都是预先设定好的。请宿主牢记于心，不要投入不必要的感情，不然……]
系统的声音冷淡而残忍，它说着友善的提示词，语气却带着一种毫不遮掩的，高高在上感。
[受伤的，只会，也只有宿主一人哦。]
“你怎么又忽然上线了？”
刚见开怀的心情急转而下，木秋皱眉问。
[当然是检测到宿主的精神状态堪忧，来为您送福利啦。]
[叮咚，嘭嘭嘭——]
三声烟花特效音过后，系统兴高采烈地播报通知。
[恭喜宿主按时抵达京城，开启主线任务，现赠予您原主珍藏记忆一份，可随时使用。预祝您的攻略之旅，一切顺利。]
[备注：此物为盲盒，无法指定记忆阶段，但启用后，一定能得到最符合宿主当前需要的东西哦。]
“珍藏记忆……这啥？”
[这可是好东西哦。]
系统神秘兮兮道。
[友情提示，经检测，宿主失眠多梦，状态不佳，为保证任务顺利进行，建议亲亲现在就使用哦，可以助眠呢。]
“那……谢谢？”
木秋神色怏怏，“不过我最近不想听你说话，你还是下线吧。”
[为了任务关心你一回，居然还不领情。]
[人类果然都是一群利己而自私的生物。难道，你不想任务，却还在为那些早就死透了的炮灰而难过？]
一想到那些早该去死的炮灰，系统就来气，嗯……它的这种数据波动，可以称之为愤怒吗？
系统想，而后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鼠，尖声戾气地提醒木秋。
[我们签订合同之前，是不是约法三章过？还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吗？我们为你提供再活一次的机会和保证你家人幸福顺遂的生活，而你，需要在原剧情不崩塌、人物设定不崩坏的前提下，成功攻略《重生之倾世宠后》楼鹤川。]
[原剧情不崩塌！]
系统咬牙切齿地强调。
木秋第一次发现，原来它的电子合成音可以表达出这么多种情绪。
“我知道，我不会破坏关键剧情的，”她闷闷道，心却忽得明亮起来，“但为了攻略男二，细节处稍作调整，总行吧？”
[只要你能做得到。]
系统单方面结束会话，随着下线的提示音，再次不见踪影。
而木秋，她犹豫片刻，还是按照它的建议，启用了“记忆盲盒”。
[已为您开启原主珍藏记忆一份，请查收。祝您的任务之旅，一切顺利。]
随着一声简短而官方的提示，木秋侧着脖子，瞬间陷入昏迷。
歪着脖子睡觉，醒来会不会落枕啊？！
昏睡前，木秋只有这个想法，
“怎么忽然没动静了？”
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往房里看了眼，她无声自问，而后轻手轻脚地窜进主屋，走到木秋床边。
少女脚步轻巧，更盛夜行的猫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少女名为清玻，是国师府安排给木秋的贴身丫鬟，照顾、保护木秋的同时，也负责监控、记录木秋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
“务必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府中暗卫首领楼一，是这样吩咐她的。
按理说，贴身丫鬟应该与主人家同住一屋，贴身伺候，但木秋真人不习惯这样，便让她暂时住在侧边西厢房里。
清玻轻轻拨正木秋的睡姿，半跪在床前，一面凝视木秋的睡颜，一面抚摸袖中火漆纸条，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从见到真人的第一眼，她就开始喜爱国师大人这个新来的师妹。
看见真人温柔的笑，她开心，瞅见真人失落的眸，她也难受，竟然有些怨恨她真正的主子——国师大人莫名的回避。
他分明知道真人何时会来，还安排了她和楼七迎接真人，自己却避而不见，让真人白等了一整晚。
对于真人的喜爱，是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情感，仿佛累积许久，早已超越她生命的长度。
清玻说不出原因，但对于她们这种人而言，生命中值得欢喜的事物太少，喜爱就是喜爱，不必刨根问底。
轻手轻脚地为木秋掖好被子，清玻收起空白的纸条，走了出去。
并无什么值得汇报的。
……
从原主的童年记忆中醒来，木秋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那个圆脸小妹妹还没过来喊她起床，她便一面回味盲盒的感受，一面慢吞吞地穿衣服、套袜子。
和她一路穿习惯了的简单男装不同，国师府为她提前准备的衣服都是女式衣裳，有些清新可爱，有些华贵繁复，但都不太好穿。
为求方便，木秋从衣柜最里面的几件道服中，选出一件套上，再随手扎了个丸子头，簪入一枝镶珠檀木簪，就算完事。
梳洗完毕，木秋还没来得及整理心情，吃早饭，糟心的渣系统又上线了，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啊啊啊啊啊宿主你怎么还在打扮？我检测不到任务对象了，方圆50米内没有他的信号，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出发去宫宴了？]
“啥？楼鹤川已经走了啊？！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想着早上要找理由，让他带我一起去宫宴呢。”
木秋一跃而起，立刻推门而出，嘴里叨叨着系统。
“或者我们都不去也行啊。院子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不会都走了吧？你说说，我要你有什么用？正事一件不干，还天天打击我心态，给我拖后腿。”
面对责怪，系统默不作声。
一股冷风吹来，木秋哆哆嗦嗦，扯紧披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下线提示音。
“……跑得真快，了不起。”
快步出了院门，木秋直奔主院。
国师府中堂后面，还有个待客吃饭用的北堂，再后面是后院，一共有三个小院落，中轴线上的是主院，楼鹤川住着，东西各有一院，因东院不过百米就是后门道观，人员往来复杂，木秋就被安排在西边的秋桐苑中。
秋桐苑到主院不远，出了院门，过一长一短两回廊，约莫二三十米远，就能到主院。
木秋并不习惯被人伺候，长廊过半，听到清玻略显慌张的呼唤，她才想起来：哦，她还有个小侍女可以询问呢。
“真人，您等等奴诶。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不冷吗？”
清玻心疼得小脸皱成一团，牵着木秋走到背风处，为她整理好衣衫，重新系好腰带，顺便又把披风的小毛领子捋顺，往木秋手里塞了一个温热的汤婆子。
被瞧着像才上初中的小姑娘照顾，难免有种雇佣童/工的罪恶感。
木秋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谢谢你。是有点冷。我醒来发现太晚了，担心师兄已经出门了，就想去他那边看看。”
“走的有点着急。”她态度诚恳，“下次我会注意的。”
清玻笑笑，说真人太客气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清玻补充说，“国师大人早先出门前，特意吩咐不要叫真人起床，您舟车劳顿，应该好好休息。”
“啊？还真走了啊？”
木秋如遭雷击，眼前满是剧情之神手下男二对女主死心塌地、一往情深的样子。
一瞬间，她连死后葬在哪儿，墓碑上写什么都想好了，就写“狗系统蠢笨如猪，误我终生”。
“我不休息。”
木秋失落又紧张，脚步不停，嘴里碎碎念，“我不配休息，死人休息个锤子？生前不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你听过这句话吗？很有名的。”
这是木秋的老毛病了，她一紧张，就很想说废话，碎碎念也好，找人闲聊也罢，甚至是在心底无声吐槽都行。
仿佛只要一刻不停地表达，就能弥补、挽回些什么似的。
“你说，我现在偷溜进去，还来得及吗？”
木秋喃喃自语，拐入短回廊，“有后门吗？钻狗洞也行。”
“钻狗洞？”
清玻垂眸深思，一本正经道，“这能行吗？真人要去哪里？清玻带你去，不过国师大人的惊鹤院里应该是没有狗洞的。”
她居然在认真考虑我的胡言乱语？！
木秋惊讶地睁圆眼睛，一时间忘了火烧眉毛的焦急感。
“真人来回方便的话，狗洞应该要大一些，地方也得找得隐蔽点。”
小姑娘一本正经，木秋则是羞窘得失去了言语。
气氛正尴尬着，木秋耳中不期然蹿入一串男声。
“你们二人堵在回廊上做什么？”
木质清冷的声音微哑，虽说着问句，腔调温柔而平缓的，仿佛自带三分怜悯的温情。
好像……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说话方式，不尽相同的音色，但为什么乍一听起来，那么像……
“微明？”
身体霎时僵硬，四肢头颅仿佛是刚安装上的机械零件，木秋喃喃自语，心神震荡。
她以为自己方才叫出了梦魇中的人名。
实际上，她只是嘴唇张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一切心神激荡，也只存在思维中。
而已。
“哦，奴在为真人想办法呢。”清玻回答道。
“想办法？”
那人重复，顿了顿又道，“我不过去巷口买份胡饼，你都要撺掇着我师妹钻狗洞了？”
这句话听起来到有几分责怪的意味了。
“奴并无此意，您偷听不能只听一半儿，奴是见真人等您等得着急，寻个由头逗真人开心。”
“楼一，楼七，你们说呢？”
“奴不知。”
“啊，我觉得清玻说得对。”
两声不同的声线交叠，木秋好像听见许多人在辩白，但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来了。
尽管模糊而短暂，她还是在恍惚中，瞥见满是鲜血和尸体的河谷。
地上伸出无数只手，都在向上撕扯着什么，却无人妄图拉她下坠。
“师妹为何一言不发？难道是太久没见，认不得我了吗？”
那人问，声音听起来，仍旧神似她曾经的同伴。
木秋嗓子干涩，如同吞了一把流沙。
她缓慢地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
如霜似雪的长发，猛地闯入眼帘。
那人竟也正向她走来。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印有太极图案的道服，身材颀长，气质出众，行走间，宽大的袖子浮动，让人无端联想到高坐云端，慈悲玉面的仙人。
听其音，观其神，和她记忆中时而疯魔，时而寡丧的路人甲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张脸，长眉悲悯，目如点漆，鼻梁高挺，唇若丹朱，活像画师笔下的古风人物，好看的不得了。
更何况，他还有一双眸光澄净的眼睛，神情清冷得像冬天的霜雪月光，却又诡异地，仿佛永远含着清浅的笑意。
温柔而疏离，慈悲却冷淡。
这当然不是微明。
他是楼鹤川，小说作者倾尽全力描绘的无双谪仙，她要攻略的温柔男二。
木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就见那云端仙人一样的人物，已经走到了自己眼前。
木秋还没从难言的复杂情绪中缓过神。
她没有说话，只呆愣愣瞧着楼鹤川，觉得男二可真高呀，她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漂亮的凤眼。
竟也是极黑的瞳色。
“师兄……”木秋喃喃唤他，却不知为何要如此突兀地开口。
而楼鹤川，他停在木秋身前一尺外，垂眸，专注却不显冒犯地端详木秋。
许久，又或许只过了片刻。
楼鹤川好像想说些什么，但他嘴唇翕张，没问出口，转而抬手，扶正木秋随手插的檀木簪。
“怎么穿得这般正式？”
他状似随意地感叹，而后颔首道，“这样也好，正方便你和我一起进宫，我为你讨个官职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