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穿马甲ing
木秋一直在胡思乱想,睡得很浅。mbaiwenzai
微明刚把手伸过来,她就醒了。
夜色深沉得可怕,睡前被温馨谈话暂时掩盖的警惕,再次浮上心头。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普法栏目剧剧情,心慌得不行。
但她摸不准微明的心思,又恐惧他白日里杀人的轻易姿态,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帐篷外守夜人的脚步声轻了许多,慢了许多,不知换到谁了。
在木秋犹豫,是装作被惊醒,轻飘飘带过此事,还是直接暴起反抗时,对方却忽然移开手指,像个毫无逻辑的神经病一样,坐在原地,继续无声地盯着她。
那目光,简直像两道三十瓦的激光,能把人整个穿透烧焦,即使闭着眼,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一颗心因此七上八下,总不得安稳。
木秋保持装睡的姿态,希望行为莫名的同伴能消停一会儿。
但她始终没等到对方停止注视或躺下休息,倒是她自己,实在撑不住,不知何时,又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微明已不在帐中。
帐篷外,烧火做饭的声音不小,挂着的两个水囊也不见了,想来,他应该是吃早饭,或者打净水去了。
[友情提醒,小说剧情已开启十日有余,请宿主珍惜时间,加速前往主线地图京城,并在主线地图找到任务对象,开启攻略任务。]
木秋的哈欠打到一半,消失多日的系统,猝不及防,上线了。
“哈?是我不想快点到京城抱大腿吗?你猜我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忍受神经病一样的同事?”
吐掉漱口水,木秋掬了捧水,往脸上泼。
她冷静怼道,“我现在不跑,就是在缩短时间,珍惜生命!商队正急着往京城赶,我乐得蹭车。要是我跑了,反而会坐实奸细的身份,给人当替罪羊了。”
“长期危机和短期危机,我肯定先紧着眼下的命啊。”
她好歹也是看了大半本小说才穿书的,记得不少剧情呢。
女主和男二的第一次接触,是在太子办的宫宴上,还有好多天,完全够她赶路。
[友情提醒,小说女主已重生,剧情快速发展中,请宿主尽快前往京城,开启攻略任务。]
“还换个句式催……”
木秋无语,指着头顶说,“有本事催我,你有本事把‘小透明光环’开到最大啊!”
系统不答,跟死了一样,又下线了,气得木秋差点从鼻子吸进洗脸水,呛得她直咳嗽。
得,这下好,晚上睡不着,白天不顺心。
说不定不用等换血剧情,她就耗死在攻略路上喽。
正气着,打水的微明撩开帐帘进来了,顺便带了块桂花糕回来。
“伤风了?”他问,把水囊放在地上,腾出一只手帮木秋顺气。
背被规律地拍了数下,木秋总算缓过劲儿来,她泪眼朦胧,看着昨天行为反复、令人捉摸不定的同伴,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
虽然不知道他昨夜为何要盯着她看,但保险起见,她应该同他保持距离。
轻信他人,无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往往都是事故发生的前兆。
她晓得的。
“没事,洗脸的时候没留神,被呛着了。”木秋笑着解释,单看她的表现,并没有明显的戒备和疏离。
微明颔首,目光从滑落的指尖平移至攥着桂花糕的手。
他轻声嗤笑,告诉木秋,她可以去吃饭了。
“早饭是粳米粥和干粮饼,你去吃吧,我先收拾行李。”
“谢谢,我会快些吃完,回来帮忙的。”
木秋点头致谢,快步跨出帐去。
吃饭时,除了烧饭打饭的佣人,和坐在木秋身边吃饭的人,没几个人注意到她,不知是金手指又加强了,还是他们的注意力,已经从她身上移走了。
顶着几位年长女性探究的目光,木秋如坐针毡,吃完饭洗了碗,就赶紧往回走。
等她回到原地,微明已经收拾完毕,连帐篷都卷好了,正准备一块抱着,放到他负责的货车上去。
木秋摸了摸鼻子,未免有些尴尬,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把话说得这么满。
“我来拿一点吧。”
木秋说,主动上前搭手。
微明犹豫一下,将木秋的包裹和洗脸的小木盆分给她,自己抱起打包整齐的剩余物品,示意她跟上来。
颠了颠木盆的重量,木秋更是心虚,快步跟在微明身后,向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和他一起,把行李绑在马车上。
两人忙活完,众人才堪堪吃完早饭,开始收拾各自的行李。
虽然系统崔得急,但木秋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跑路的心思,便和微明在一旁的地上坐着休息。
此时天光微亮,扎营处人声起伏,热闹非凡,溪边和林中安静些,偶尔有鸟鸣声传来,像是漫画里风格迥异的两个格子。
她什么也不想去想,却怀疑自己也是溪里的一条鱼,林中的一只鸟,不过可不能是鸟群里混入的乌鸦,那鸟的叫声可真是呕哑嘲哳难为听,刺耳极了。
“刘伯给的桂花糕,要吃吗?”
嗯,这句倒称得上如听仙乐耳暂明。
木秋睁开眼,只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微明正含笑看着她。
“在想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就是在胡思乱想。”
木秋扫了眼他掌心的半块桂花糕,小而干瘪,颜色倒是黄澄澄的,带着些被掰开的碎屑。
“不了,刚才吃得有点撑。”
木秋婉拒,即使她嘴里已经分泌出口水,但他们俩不算熟,对方还貌似对她别有异心。
她还是忍一忍好,不能再像昨天一样毫无戒心,咋咋呼呼了。
反正,等她到了国师府,凭借npc师傅的推荐信,男二不可能不管她。
那时候,她想吃什么有什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这样想着,木秋又违心地补充道,“而且,我不爱吃甜食。”
“不爱吃甜食?”
微明动作一顿,手在木秋眼前停了十数息,方颇为不甘愿收回。
“嗯,甜的吃多了,容易蛀牙。”木秋解释说。
“蛀牙?”微明问。
“就是牙齿生虫子,会从外往里坏掉。”
“听起来有点疼。”微明说,将分出的半块桂花糕随意向前抛去。
黄色的,带着悠远馥郁的桂花香味的糕点,砸到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上,在上面滚了半圈,而后怦然坠地,惊飞溪边饮水的乌鸦,留下一地碎屑。
木秋惊愕,转头去看肇事者。
她本以为如此行事的对方,会是愠怒的、冷漠的、乖张的。
然而,都不是。
她的视线里,微明单手拧开水囊,接着慢吞吞地,因迷茫而略显迟疑地,把左手捧在嘴边,就着净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他吃相斯文,不紧不慢,仿佛吃的不是一块小而干瘪的桂花糕,而是国宴中最上等、最美味的珍馐。
看起来居然有点好吃?
木秋默默吞咽口水,迫使自己把目光从微明唇上移开。
她望向天,望向树,又重新看回被她拒绝的半块桂花糕,不知是什么样的美味,连被惊飞的乌鸦也无法拒绝。
红嘴的乌鸦在空中盘旋两圈,谨慎地降落到石头上,啄食起上面的桂花糕碎屑来。
“唔……”
微明擦掉手上的残渣,略带苦恼地问,“你,你何时开始不爱吃甜食了?”
“还是一直不喜欢?”
“以前,我是指小时候,也不喜欢吃吗?”
“哈?”
木秋不解,面上甚至有些错愕,她不明白微明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
“还好。”她模棱两可道,又说,“桂花糕闻起来很香。”
“确实不错。”
微明单手扶额,撇了木秋一眼,动作怠惰,神情慵懒,“你是又想吃了吗?可惜,已经被乌鸦啄了去。”
他说,仿佛真为此感到十分遗憾,“一只鸟懂什么好吃不好吃呢?它们大都喜欢吃虫子,和腐肉。”
怎么还过不去这坎儿了?
“倒也不止于此。”
木秋苦笑,“让给鸟儿吃,不也是美事一桩?”
但红嘴乌鸦,似乎不是很满意天降美食的味道,草草吃了两口,就晃晃脑袋,振动翅膀,重新往鸟群聚集处飞去。
木秋摸摸鼻尖,讨厌一些光速打脸的时刻。
“但它要死了,”微明说。
“啊?怎么会?”
木秋睁大眼睛,看看一脸平静懒散的同伴,又看向空中缓慢飞行的乌鸦。
一切正常。
“桂花糕里又没毒。”木秋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没毒?”
微明反问,扶额的手压在膝盖处借力,“枯竹果是南疆特有的果实,此物生长缓慢,不易结果,为了防止鸟类啄食,种子生来就带有毒素,鸟类若误食枯竹果的种子,便会眼裂而亡。”
“桂花糕里有枯竹果种子磨成的粉,我亲自洒的。我还以为……”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你刚才已经察觉到了。”
“开玩笑的吧,有毒你为什么要吃?”
心脏重重一跳,木秋扯动嘴角,笑了一下,仍旧负隅顽抗,“你看起来明明没事。乌鸦也没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水花乍起,掩盖不住凄厉嘶哑的鸟鸣。
木秋猛然惊起,探身望去,只见方才的红嘴乌鸦在水中挣扎,口吐白沫,痉挛不止。
不过三息,它便头一抖,两爪伸直,再也不动了。
尸身沉入水底,如同投石入湖,没有引动半分波澜。
红嘴乌鸦真的死了!
那不是桂花糕!
那是王后的毒苹果!
他想分给我的那一半糕点真的有毒!
木秋惊恐不已,下意识转头,瞪向微明,试图从他脸上搜寻出正常人的反应。
他却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地叹息一声,问,“你看见了吗?它的两只眼睛都裂开了,像熟透了的姑娘果。”
“真可怜,生命的消逝,总是如此轻易。”他发出慈悲的感慨。
木质清冷的嗓音,充斥着一种“物伤其类”的悲伤。
但他黑泥似的眼睛,仍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十分冷淡,仿佛只是在感叹今天天气真好。
木秋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她惊惧不已,且难以理解微明的言行举止。
“你知道它会死。你在糕点里下毒。你准备分给我的那一半糕点有毒。”
单手按住腰间软剑的剑柄,木秋终于找回了点理智,颤抖着声音问,“你要害我?为什么?”
这几日的相处中,她自认为并无任何对不起微明之处。
昨天,她甚至还穿过大半个战场,前去保护他。
微明为何要对她下如此毒手?
木秋想不通,她瞪圆双眼,看向微明,盱衡厉色。
微明双手撑额,眼睫扑闪,并不看她,似对木秋直击要害的问句感到无比头疼。
“回答我,”木秋抿唇,逼视微明不放。
微明抬眸,目光涣散,摇了摇头,笑道,“害你?不不不,我并无此意。”
木秋重复,态度坚定,“你在糕点里下毒,分给我的那块毒死了一只乌鸦!”
“确实如此。”微明一脸无辜,“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不定整块都有毒呢?”
他俯身,缓缓向木秋靠近,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木秋握紧剑柄的手。
“你分明安然无恙。”
木秋反驳,嗓音和精神一样,绷成一条线。
“为什么下毒?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至少……”
“朋友……你和我吗?”
微明低声重复,浓密的眼睫扑闪不止。
不待木秋回答,他又回答起木秋之前的问题,“为什么下毒?不好说。”语气开怀,笑容明朗。
少见的笑容,至少在他这里是这样。
木秋看着,汗毛遽然倒竖。
她居然在这张寡淡而平凡的脸上,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扑面而来的、静水流深般平静而疯狂的危险。
“想下就下了,想吃就吃了。需要什么理由吗?”
微明低眸,回视木秋,而后,摇头晃脑着再度俯身。
“最好不过一死而已。”
视野中,男人笑得灿烂不羁,持续向她靠近。
缓慢地,不断逼近。
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危险,木秋却仍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额头相贴的一瞬,鼻尖窜进一股桂花香,如她预想中一般馥郁动人,还混着几分冷冽又悠长的莫名香味。
她的眼睛已经发酸,却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微明,不退不让。
她看见对面的男人嘴唇张合,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或是玩笑般为她解惑。
可是,微明却忽而作出退后的姿态,抬手,轻轻地捂住她的眼睛,遮住她的目光,说了句抽象且毫无逻辑的话。
“不过,说真的,木秋,这桂花糕不算太甜,比不得沙糖饴蜜。”
“砰——”
光线重新涌进眼帘时,血肉与地面相撞的声音传来。
——微明笑着,晕乎乎地砸到地上,不省人事。
原来,不是王后的苹果,一半有毒,一半无毒。
而是女巫的药剂,不分你我的毒杀。
疯子!
但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