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萧柔觉得羞辱极了,拼命捶打,当她砸到一个部位,他明显停了下来,她赶紧别开脸用手捂住唇。yywenxuan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抵抗什么,只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是带她进入深渊的恶鬼,她每与他纠缠多一分,他就能把她往炼狱方向推一分。
又或是,她只是单纯骨子里的桀骜和不服,就算她是罪人,她要赎罪,那也不要向这个同样罪孽昭彰的恶人赎罪。
那边发出痛苦的声音,萧柔没来得及深究,只想拼命逃离,他手一松,她就往外跑,可因为整日没吃东西,没走两步,她就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好好地躺回自己的床上,身上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她也不想去深究到底是谁来帮她换的衣物。
隔了几天,世子没有来,她在庄上偶有听闻,世子似乎是因为查案伤及旧患,又听说圣上最近对他多有嘉奖。
这些都同她没什么关系,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为了升迁什么事都可以揽,她舅舅虽说贪墨,但旧时对待他还有其他学生可是尽心尽力过的,但凭有良心的人,审理自己恩师的案,总难免下不了手,他倒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想必这次也是为了拼功劳,甘愿同自己未来岳丈对着杠,这才遭的祸吧?
这几天也没有进食的她,坐在大石头上的身影明显有种风一吹就能刮下悬崖去的感觉,身后的人看着她都有种暗暗心惊。
妇人又上前劝:“姑娘,蝼蚁尚且偷生,你住在庄上有世子护着你,谁也欺负不了你,你又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呢?”
她没有说话,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响着众人骂她萧氏是吸血鬼,是人渣败类,回想起微安最后的那个眼神,回想起微安的死讯,一切的一切。
枯槁木枝一般的双腿晃了晃,望了望崖下那片秃山的风光。
大家都说她是罪人,嚷嚷着让她一死谢罪,不如,就以死谢罪好了,这样看来,好像还是死比较轻易。
她定定地望着足下。
“给我,端碗粥来吧。”她声音哑涩地开口。
妇人欣喜,赶紧跑开去弄粥。
她见四下无人,扶着大石头小心翼翼地下去。
山风凌冽地吹,她想象着自己从这里一跃而下时,崔燕恒那恶鬼释然又觉得不解恨的面容,想象着外面的百姓听得她死讯,茶余饭后充当笑料一样,不时骂几句:“活该!”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翅膀扑棱的声音,是那只她一直同宫中二皇子传信的鸽子。
她差些忘了自己同二皇子还有约定,只是这两年来找微安的进度一直停留原地,不时是得到过一些消息,但花银子花人力去到时,却发现不过烟幕一场。
她都差点要怀疑二皇子是不是也是同马钊一样,是崔燕恒用来逗弄她的一颗棋子,先是用微安旧时的符号骗她拼命赚钱,再吸干她的钱,给她希望,然后再尽情地奚落嘲弄。
本不想拆开看的,但想着反正要死了,看一看也无妨的心态,慢悠悠地拆了信。
结果信一拆,她瞪大了眼睛,随后泪水一点点泌出、滴落。
她不禁又想起以前,每次她去贺知宫没找到微安,就火燎火急找到那些平日给贺知宫送饭、打扫的太监宫女,逼着他们把微安交出来的情景。
她知道这些宫女太监很嚣张,也很会见风使舵,那时宫中最得宠的是华月公主,他们几乎都会去搜集华月公主的喜好,拼了命在华月公主跟前献殷勤,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她欢心,好去瑶月宫伺候,没有人会想不开想待在贺知宫,所以,进贺知宫伺候的都是犯过错的宫人。
再到后来,连那些犯过错的宫人也不愿意跟着微安,就偷偷听从华月公主的吩咐,背地里使劲欺负折辱微安公主,来讨华月公主欢喜。
以致每次萧柔进宫看微安,她都满手的茧和冻疮,被宫人反过来指点去做事。
她总是没有脾气,笑着告诉她,都是因为自己没用,才会害跟着自己的人过不好,所以她从不觉得自己做点事就是委屈什么的。
萧柔每次去都得去找这些人麻烦,并且想办法去求跟她玩得好的欣华公主,求她帮忙给微安换一些人。
结果有一次,她怎么也找不到微安,焦急得不得了,留在宫中不肯走,差点闹到了圣上那里。
后来微安自己走了出来,原来她是因为听从了之前萧柔给下的建议,“好汉不吃眼前亏,斗不过那就躲。”
那天她身体不适,偏那些宫人诸多刁难,所以她便一直躲在浣衣局。
她拉着她的手,用笔在她手心画了一个符号,对她道:“柔柔,以后我躲起来的话,会在住处给你留一张帕子,你以后要是看见帕子上有我画的这个符号,就代表我一切安好,你就莫要担心,好吗?”
萧柔心有余悸,拉着她的手道:“那不行,你性子素来纯良,这种偷奸巨滑的东西你不擅长,万一你躲的地方不安全呢?你能不能在这个符号上再弄点特殊的标记,比如躲在浣衣局,你就把‘衣’弄个谐音,再变幻一下字形藏在符号里,好让我去找你?”
“好。”微安笑着一口答应。
从此,这种特殊的标记便成了两人专门的传递消息的符号,连崔燕恒也不知道。
如今,随二皇子的信送回来的,便是一张印有这种符号的帕子。
那张帕子上沾了许多血污,破了许多口子,尽管看得出二殿下为了不吓着她,有细细清理过,但上头还是不可避免留有一些痕迹。
二殿下在信中说,他已经与微安取得联系,这张帕子是在一场战乱中,一个小卒冒死塞给他的人的,塞完他一口污血便死了。
他看来看去都看不出帕子传递了什么信息,只好把它送来给萧柔。
萧柔现下捏紧手里的信和帕子,泪流满脸,恰在此时,送粥的妇人来了。
“姑娘,你的粥刚弄热,快趁热喝吧!”妇人笑眉弯弯。
萧柔赶紧在妇人来到自己面前时,就把信和帕子都塞好。
此时滚烫热粥上蒸腾着热气袅袅,把她的心也蒸得软软融融,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枯槁冷硬了。
凉风乍起时,一口热粥到肚,把饥饿多时的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农妇在旁笑着提醒:“慢点、慢点。”
萧柔捧着粥碗一口气喝完,浑身暖暖的,胃里也舒服了不少,恍若才从地狱落回人间。
一碗热粥,让她生出了对尘世的贪恋,原来就算不能家财万贯、不能德才兼备、不能教世人喜爱也罢,只要尚有一碗热粥果腹暖胃,就能感受到幸福。
她鼻子一酸,不禁流下了热泪。
又过了几天,崔燕恒继上回起将近半月没到庄子后,终于姗姗来迟。
这一次,萧柔没有再对世子摆脸色,也没有一副生无可恋的厌世样。
她仿佛又变回了刚到庄子时,谨慎、理智,又乖巧的模样,能正常与他交谈了,只是对着他的话依旧比先前少了许多。
不过崔燕恒见她有这样的变化,已经欣慰了许多。
“想通了?”他问。
萧柔给他倒了一杯茶,双手恭谨地递过来,眉眼低垂着:“不管我如何想,只要不死,日子还是要过的,通与不通,于世子而言,又有何妨?”
是啊,他既把她关在这里,又不让她自寻短见,不就是想看她像一只乖巧的笼中雀鸟一般,随他把控吗?可为何又要在意她心中所想、心中所愿呢?
“萧柔”崔燕恒只觉喉间发涩,他想伸手去触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敢往前一步,
“你给我一点时间,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明朗的。”
萧柔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动,就连脸上挤出的笑,也如木偶上不带悲喜的笑,“世子怎么说就怎么好。”
说完她转身出去添水,崔燕恒欲去拉她,不料被她避如蛇蝎般躲开,他手一怔。
当夜崔燕恒不敢强行要求她同他睡一块,只是让她先睡。
萧柔很快就躺在自己的位置上,姿势规整地睡着了,崔燕恒坐在一旁看她,等她呼吸均匀了,才伸出手欲替她撩起鬓边碎发,不料睡梦中的她立马露出厌恶皱眉的表情。
终于,他在夜色中看了她很久,然后默默走到外间,随便找了张小榻将就睡了会儿,天未亮又得赶回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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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穿大晋南北的渠道挖了整整三年,期间涉及中途“力泵”的水轮河坝工程耗资巨大,朝廷多年用于征战钱粮花耗不少,拨出支持这项工程的钱银本就不多,却没想到,这项工程还是在内阁的营运下,“悄然”进行到了快将竣工的时期。
“只要这项工程结束,李老的冤屈就是时候昭然大白了!”
内阁次辅杨显看着那卷即将被修缮完善的工程图,流下了热泪。
“要不是当年李老大义,将内阁犯下的罪全都一人独揽,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工程啊!”
“我大晋南边水患泛滥,可北边却常年干旱,水灾加旱灾,再加上恭顺王动则带兵出征,国库早已空虚。”
“世人只知李老贪了军饷,却无人知道,恭顺王把那些朝廷拨下的军饷,都拿去养自己的私兵!要不是我等窝囊,被恭顺王把那些把柄和证据全部销毁,李老何至于死!!都是我们内阁欠了他啊!”
杨显越说,情绪越激动,恨不能往自己心窝捶上几捶。
内阁几位群辅都去劝住杨显,唯独崔燕恒依旧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快回来了,再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