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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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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内阁首辅李应琦将一份集内阁好些年勘测、策划、修改的南水北调计划工程上交陛下,期望能得到支持。zhaikangpei

    只可惜,同一时间呈上的,除了他们的计划书外,还有恭顺王的战事奏请。

    刚刚夺回几座城池的皇帝,在恭顺王的鼓吹下,自然更偏向他,可南水北调工程是项造福民众的民生工程,于是,他也不反驳,只是拨出的资金远远低于恭顺王的军饷拨出。

    拿着丁点的资金,内阁开始陷入了焦头烂额的状态,而这时,前刑部尚书调查出了一点恭顺王养私兵,有反心的证据,立马就被杀害,连证据也没有了。

    李应琦收到前刑部尚书的遗言,截住了一部分官银,集内阁的力量藏了起来。

    恭顺王自然不肯事罢干休,把这件事捅穿,把内阁摆上台面对付。

    就在这个时候,崔燕恒临危受命,接下了首辅李应琦贪墨的案子,把指向整个内阁的罪状,集中落到李应琦一人身上。

    内阁其余人一起把这件屈辱的事烂在肚子里,这些年来,一直用那笔被李应琦拦截下来的银子,悄悄进行那项民生工程,面对李老的壮烈牺牲,他们只能选择忍泪负重前行,把李老的心愿完成。

    只要这项工程一结束,得到了成效,内阁就立马到皇帝面前负荆请罪,并且道出当年李首辅受冤屈的原委,恳求皇帝彻查恭顺王。

    大家的默契一直好好的,可崔燕恒却突然凛声道:“几位大人天真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查证到恭顺王养私兵的证据,陛下向来信重恭顺王,又怎么会听内阁随口污蔑?别到时候李应琦救了大家,大家又把自己给作进去了!”

    声音突然一静,何群辅袖着手走过来,哼声看他:“若不是崔大人只顾家中红颜,非要彻查西安学子舞弊旧案,打草惊蛇触动恭顺王,又怎么会到现在也一无所获?!”

    杨大人冷静下来,喝斥何群辅道:“那并非菽之的错,萧氏当年也是因李老所遭的罪,萧姑娘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当时她差点就被圣上送出去遭人打死泄愤了,菽之查清当年旧案,让这些受过萧氏恩惠的学子讲出真相,给萧氏挽回些名声以抗衡是迫在眉睫之事。”

    “再说了,就算没有这件事,那恭顺王如此奸狡谨慎,当年之事的证据恐怕早就毁得什么也不剩了,菽之未必就能查出当年之事的证据啊!”

    “可他是崔世子啊!世上最难查的旧案,在他手里,不都迎刃而解吗?西安旧案人证物证都毁得不剩什么,他都能查出,几年了,恭顺王那边还是一点都查不出吗?当年到底是谁向我们承诺一定能查出来的?”何群辅怒道。

    “我只是世子,不是神,当年是你们几个非让我答应查的,承诺也是你们说的,怎么反而轮到是我说的了。”崔燕恒提笔随手圈了几个字,平静道。

    “你!!”

    何群辅被他气得不轻,而崔燕恒面色如常,只是今日他眉心明显地蹙起,看得出是有郁结在心。

    在此之前,他为这一天筹划了多年,他使太子殿下出错惹陛下不快,故意引长公主同恭顺王相见,设局诱恭顺王同南越人接洽,更是暗自助燃长公主的野心,让她为了权势不得不偷偷相助恭顺王,搅合进南越这桩事中。

    如今,只要等工程竣工那天,恭顺王心虚联合外敌毁了堤坝,他就能将恭顺王和长公主一并收拾,届时,即便长公主对圣上有恩,勾结外敌这样的大罪,圣上也绝不姑息。

    李应琦不惜担罪修堤坝,不也是想掰倒恭顺王,想内阁的功绩上去么?他帮他掰倒恭顺王应也是一样的。

    但是,最近的他却犹豫了。

    工程砸了的话,当年李应琦所受的冤屈,大概就真的石沉大海,永无昭雪的一天了。

    从前他是不在意这些的,哪怕对方是他恩师,对他有提携之恩。

    他这人在人前爱装着一副温雅贤良的模样,其实最是狼心狗肺,为达目的,可以辜负所有人。更何况,那李应琦看似心怀天下人,还不是一样是个为求目的,不惜牺牲亲人的混账吗?口口声声说最是看好他这个学生,还不是把这个看好的学生推向满手血污、无法挽回的境地吗?

    他看出他的狠辣劲,让他用尽一切办法将他定死罪,甚至不顾被查出他失职后的下场,那他自然也不会手软,给他判处一个凌迟。

    现在,内阁那帮庸才达到了目的,想推翻此案为李应琦这种人鸣冤,那不是把错审此案的他,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吗?

    他是要阻止此事,也要毁了李应琦的心血的,但是那个晚上,他看着萧柔那双蒙灰的眼神,不知为何,很想亲手捧着把它擦亮,鬼使神差地对她说出,让她给自己一些时间,他会让真相公诸,会让一切明朗。

    他真的要让那些事明朗吗?让她知道她舅舅不曾贪墨,让她知道她萧家没有罪,让她卸下心头大石,让她轻视于他所做的一切吗?

    那他这一生又算什么?他母亲的死算什么?他竭尽所能在长公主这个仇人手里苟活,忍着厌恶称仇人为母,筹划的这些年,活得这一生算什么?不就成笑话了吗?

    萧柔她又是谁?她是害死微安的人,也是他的仇敌啊!

    崔燕恒离开内阁衙门时,何群辅还在骂他:“人崔世子不止是内阁群辅,还是恭顺王的未来女婿,想必人家意不在此!”

    今日手头的事务稍少些,他离开了衙门又开始往城外庄子赶。

    萧柔今日心情有些激动,从中午收到信鸽送的信笺后,她一直想找些事情做,于是,在账房把好些陈年旧账全算好了,依旧不累,然后又去厨房做了一盘又一盘的糕点,吃得庄上的那些奴婢都撑坏了。

    “萧姑娘够了,你快别做我们我们已经吃不下了。”

    萧柔回身望了望身后刚刚蒸好的好几屉糕,擦了擦满是面粉的脸颊,“你们再吃点呀,放到明天要坏掉的”

    有个婢子给她出了主意:“萧姑娘,刚刚我听门房说世子递了口信今夜留门,要不你把糕点留着等世子来用?”

    他们二人关系一直僵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更何况,反正等日后她把微安还给他,她也算不亏欠他了,到时她定是要走的,既然快要走了,那这段时间好好哄哄他,顺他意一些,也未尝不可,就像一堂让人痛苦不堪的课快要结束,看着水漏里所剩不多的时间,总是能让人振奋。

    日后只要微安回来,她相信许多事定是都不一样了。

    今日半路下了一场山雨,崔燕恒来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以为萧柔已经睡下,只想来她屋里看她一眼就走,不料来到门口发现屋内灯还亮着。

    崔燕恒把门轻轻一推,就见人端坐在案前,正挥着笔在作画,见他进来收了笔,起身施礼:“见过世子。”

    他难得见她没有躲他,见完礼也没有立刻回里间,继续端坐在书案前。

    “这么晚还不睡,在作画?”

    萧柔点点头,“突然想起从前我三人总是在贺知宫作画,那时世子和微安教我画画,我怎么也学不会,还老是听你们讲到一半打瞌睡,现在却突然想练一练作画了。”

    “对了,”她把自己做好的几屉栗子馒头端出来,“世子饿不饿?趁着还没凉吃些吧。”

    然后她又坐回去继续画。

    世子捧着那些馒头,看着她眼神里恢复的光亮,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这些你做的?”

    “嗯,今年庄上的栗子收成好,吃不完我多做了些馒头,没想到做多了,世子你若是不喜欢”

    她话没说完,就见他坐在那里,拿起个栗子馒头,一口一个认真地吃了起来。

    萧柔身体里的精神劲没法发泄,做的栗子馒头吃撑了一众奴婢后,还剩好几人的量呢,世子向来入夜后就不怎么多吃东西的,本以为他吃一两口就停下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再看,发现他竟还在吃。

    看着他明显吃撑,额头渗出汗的样子,萧柔停下手中的笔劝他:“世子若是吃不完,不吃也是可以的,不必勉强自己”

    “不勉强,正好晚膳没吃。”他斩钉截铁道,然后像是不想让她失望似的,又大口嚼起馒头来。

    既然世子自己都不说什么,那她又有什么好劝的。

    大概是今日收到了微安的来信,让她过于激动,今晚对他说的话也多了些:“对了,世子,我突然想到,以前我总那么呱噪惹你厌烦,后来我与微安公主攀上关系了,时常在你和她面前凑,你那时是不是更讨厌我,更想驱赶我,却碍于公主的面,赶不得?”

    这一夜,她忘记了微安是他心头不可提及的痛,他也忘记了自己应该生气,竟她一言他一句地聊了起来。

    “你那时确实很讨厌,总在我耳边嗡嗡嗡地叫,怎么赶也赶不走,有时候心烦,只想安静下来,可有你在”他盯着她的脸,回忆起那些年少,发现每当他因为一时的复仇不得而情志低落时,总会遇着这个很有活力的姑娘。

    那时候她比现在爱笑、爱闹,不管对她说得多直白拒绝的话,她都仿佛听不明白似的,身体里像有无穷无尽的精力,给他和微安鼓捣各种玩意、吃食,还带他们翻墙掏鸟窝、扮鬼作弄太监宫女,比他和微安更熟悉宫中的路,时常带他们抄近道去皇宫后山过夜,数星星看月亮。

    他也会时常被她那么一闹腾之下,忘记了许多本不该他那个年纪背负的东西。

    “可有我在后面呢?”见他许久不说话,萧柔同以前一样,迫不及待追问起来,“是不是有我在,吵得你都不能好好跟微安说话?”

    他本来盯着她的脸出神,被她这么堂而皇之回视过来后,他率先移开目光,双颊因薄怒染上红晕,低声道:“知道就好。”

    萧柔轻轻笑起来,对一些过往沉痛得无法开口的事,如今竟轻轻松松就提了出来:“那如果可以,以后我把她还你,然后再也不介入你们之间了,你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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