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秘密
秦朝云跟着叶氏一起去看黄尧。
那也是个可怜的少年，如今形如枯槁，脸上瘦得只剩下头骨，眼窝深陷得吓人。
听说秦朝云来跟他定亲，一个劲儿地说不想耽误她，最后还是众人逼着他才同意。
秦永泰根本没有出现，黄家也人丁稀少，定亲仪式简单得过分，好像吃了顿饭就结束了。
回程时，秦朝云一路沉默，她的脑海里一直留存着黄尧那根细弱到很容易就能折断的小臂，想着另一个形状与之完全相反的胳膊出了神。
“想什么呢？”叶氏问道。
“想黄尧。”秦朝云下意识回道，而后反应过来，“我只是觉得他可怜。”
“确实，那也是个好孩子。”叶氏连连叹惋，又安慰秦朝云，“你也不必觉得愧疚，你们完全是各取所需。”
“是。”
回到秦府，秦朝云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往北边下人居住的院子走去。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葛覃的心里突突直跳。
“小姐……您别去了！”
“随便转转。”秦朝云脚步不停。
葛覃用力将她拉住，极力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激动，“您瞧瞧自己在做什么呀！您不觉得荒唐吗！”
秦朝云看着葛覃，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无助。
“我知道。”
“您知道什么！”葛覃四下看看，凑近秦朝云质问道：“您遇险那日，是不是就为了去见他才去的无忧观？”
秦朝云沉默，她这是认下了。
葛覃眼睛都红了，“您还给他送护身符？若叫人知道您与他私相授受……”
“我没有。”秦朝云倔强地红了眼，“我给所有人都求了符，恰好给他一张。”
“这话您自己信吗！”
“为何不信！”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主仆二人对峙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二人急急忙忙抹净脸，转头看见一脸漠然的凌狼。
“狼叔。”秦朝云看着他的脸，轻唤一声。
“五小姐。”凌狼冲她行了一礼，“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正要走。”秦朝云的眼神控制不住地看向凌狼的小臂，它粗壮，结实，象征着野性与力量，让她觉得安全又着迷。
葛覃拉了拉她的袖子，秦朝云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往来时的方向走。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回头看看他有没有在她身后。
那里空无一人，就像她空落落的心。
葛覃说得对，她太荒唐了。
另一边，门房看见凌狼从后门出了秦府，与身旁的人议论道：“他这是又要出远门？”
“走了好，我一看见他就觉得不舒服。”说着，还在自己脸上比划那道疤。
“怎么可能出远门！”有人讥笑道：“又去逛窑子了！你看他胸口鼓鼓的，揣着银子呢！”
“什么？”门房不信，“他还懂这些？”
“唉，都是男人嘛。他平日里除了吃喝，大人发的月例银子都拿去嫖了。”
正说着，已经准备转弯的凌狼突然回头，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门房等人吓得身子都僵住了，直到凌狼消失不见，他们才敢动。恍然间，背后全是冷汗。
“太可怕了，这么远都能听见？”
“根本不是人嘛！”
另一边，凌狼走进常去的妓院，将怀里的银子丢给老鸨。
老鸨捧着银子乐开了花，“爷这回想找个什么样的？”
“干净的。”
凌狼所谓的干净与常人不同，他判定一个人干不干净主要靠嗅觉，老鸨有时候会找难闻的女人糊弄他。
老鸨一噎。
这位看似什么都不懂，但目光却毒辣，从前让几个得病没人要的姑娘陪他，都被他瞬间看破。
可是……
她回头看去，原本无所事事的姑娘此刻都把着其他客人不撒手，实在躲不过的干脆钻进房间不露头。
没人愿意伺候他。
但老鸨不管，给钱的就是大爷。
“桃夭，你去。”
桃夭身子一颤，“娘，我害怕……”
“你若不去，就饿死你！”
叫桃夭的姑娘也是很有经验的，但这位爷，她浑身招数都用不上，事后都会伤得三天下不来床。
但她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跟人进房间。
“……爷，您想怎么玩？”桃夭的声音都在发颤。
凌狼仔细回忆那天，他从背后搂着她，骑马送她进京，那股奇异的香味吹了他一路。
她那柔软的手，不停地在他坚实的小臂上游走。
躲不掉，又得不到。
那感觉，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背过去，抓我的胳膊。”
“啊？”桃夭不明所以，“奴家不明白。”
凌狼一脸凶恶，“快点！”
“是是……”
入夜，秦朝云睡不着，独自在院中坐着。
她不停地想着，如果因为黄尧的事，她有了一个克夫的名声；如果，没有人再愿意娶她。那她能不能……
可无论琢磨多少次，答案永远是不。
没有人同意，就连那个人自己，都不会同意。
她呢？
她的意愿，似乎是最不重要的。
秦朝云心里堵得厉害，看着秦晚月已经熄灯的屋子和紧闭的窗户，她无法控制地走到门边。
“小七，你睡了吗？”
没有声音。
秦朝云正要离开，忽然转过身去，推门而入。
南乔起身把灯点亮，“五小姐？”
“五姐姐。”床上的姑娘睡意朦胧，“有什么事吗？”
秦朝云站在门边，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一声不吭。
“怎么了？”
“你不是秦晚月。”
不是试探，是确认。
妍娘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但她反应极快，做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说这些？”
秦朝云转头看向南乔，南乔其实也六神无主，但面上依旧是一脸疑惑，“五小姐，您在说什么呀？”
秦朝云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声音平静。
“她睡觉的时候，从不把窗户关严实。”
妍娘和南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吓的表情。
秦晚月才住进嘉正居没两日，秦朝云竟然发现了！
“我不会说出去。”秦朝云转身，正要出门，又忽然回头看着妍娘。
“她私下叫我五姐姐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恭敬。”
要么死乞白赖，要么死皮赖脸，要么虚情假意，要么十分敷衍，有时还直接叫老五。
秦朝云大踏步出门，头也不回，留下手足无措的妍娘二人。
又发现秦晚月的一个秘密，秦朝云心里偷偷高兴。
出来找人的葛覃见她愉悦地走出秦晚月的房间，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忍不住问道：
“小姐，您好像从小就特别喜欢七小姐。”
“嗯。”秦朝云毫不否认。
“为什么呀？她那么没规矩，不知礼数，咄咄逼人，说话毫不顾忌。”
秦朝云垂眸，“所以，我很羡慕她。”
葛覃不太理解，明明七小姐爹不疼娘也没了，还从小受苦，动不动就挨打，有什么可羡慕的？
但她又恍然大悟，“因为七小姐其实暗中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认识许多厉害的人，对吧？”
“嗯，所以我现在更羡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