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嬴政看着她,终是释然笑了,“现在一别,我不知何时再能见你。yywenxuan阿桑,我乃秦孝文王之孙,他日定归秦国。你若是愿意,便来咸阳寻我。”
桑语郁闷得直想撞墙,她居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当时不犯耳鸣,她也能少受几次辐射的伤害。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时光机的定位显示会出错,如果是这样,那个叛徒真的是在战国时期吗?
“但愿不是白忙活一场,偶尔一次失误很正常嘛。”桑语自我宽慰地自语道。
“阿桑,你说什么?”
“啊?我没……哦,我是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常常会想,今生是否会在咸阳城里再见你一面。”
桑语“哦”了声,“君上为何今日才告诉我?”
嬴政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嘉安她所担心的,并非空穴来风。个中原因太多太复杂,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楚的。若是华阳太后知晓了你不过是空占了美人之名,恐怕会以为由加以责难。阿桑,希望你能明白嘉安的苦心,不要怨她骄横。”
“那日榆树林里,我就认出你了,我却不敢与你相认。今日拿出这平安锁,是想告诉你不必忧虑,往后也莫要担惊,我如今足以保护你了。”
“此非承诺,是誓言!”
桑语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听他说着,这时才抬起了头望着他,“君上,原谅我说句冒昧话。我很高兴,你长大了,身躯不再瘦小,和你的先祖们一样高大壮实。我相信你,你的荣耀定会超越历代先祖,成为真正的王。请你也要相信我,别让幼时情谊变成束缚你的缰绳。你若是这样,那不是帮我,而是害我。”
她已然明白其中的复杂状况。不是什么婆婆媳妇之类的剧情,而是风云诡谲的
宫廷派系斗争。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外戚,以吕不韦为首的集□□系,彼此矛盾之深已达相当尖锐程度。
秦楚两国王族通婚,已有百年之久。秦王政迎娶楚女为后,似乎是件顺水推舟的事。或许楚系外戚已经将立后之事摆到议事日程上来了,但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桑语的出现,让华阳太后忽然有了危机意识。
吕不韦当初在朝堂上临时认下这个义女,不仅仅是为了推进他的主张,更是因为盯上了后宫这个泥潭漩涡。
桑语明白自己成了靶子。她安慰自己说无论如何,总归还是有一条退路,打不过咱就跑呗!
想起这茬儿,她就脑瓜子疼。她给专家组发消息,过去好久,也没收到回音。她好像是和现代断了联系。
嬴政倾身上前,双手捧住她的手。桑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手。
嬴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这个举动,依旧认真地道:“阿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相信你。但是这里不是朱家巷,你我所面对的,并非是那些只懂蛮力的质子。你切记莫要逞强意孤行,若是遇事,或许可以与我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桑语没想到他会这般提她担忧,心中很难不感动,遂笑着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说好了,阿桑我的小命,就交到君上您手上了!都说当局者遇事则迷,今后若有不当之处,您可要多提醒我。”
她给自己斟满酒,捧爵敬他,然后掩袖而饮。
“天已二鼓,我们该就寝了。”
桑语“噗”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她有些庆幸自己掩着袖,不然这口酒定会喷到某人的脸上,那就闯祸了。
先前她见到的秦王政,还是稚童状态,而且她压根就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受尽苦难屈辱的孩子,所以她的心中没有隔阂,可以随意地跟他说话、逗他。
可是现在不行了,他已经是成人的模样,周身始终笼罩着名为“始皇帝”的光辉,自然是令她望而生畏的。
在章台宫中嗅到栀子花香时,她也曾一时胡思乱想,那个孩子像极了幼时的秦始皇,不知道他长大后的命运如何,是否已经回到母国,又是否否极泰来。
她从未想过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如今也很难如以往般坦然面对他。
嬴政知她误会其意,忙解释道:“寡人送你回关雎院。”
桑语这才明白是自己想歪了,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多谢君上!”
寂静的小径上树影斑驳,梅香飘浮在空中,二人彼此沉默着,无言地踩着夜色归去。
桑语忽发感慨,“嘉安公主如今不过十四岁,于我而言,她只是个半大孩子。但是,她懂得真多,的确不能以年龄论人呀。”
“她生在秦宫中,又是在华阳太后膝下长大。耳朵所听,眼之所见,尽皆荒唐之事。嘉安年纪虽小,却有着不逊于任何人的成熟,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桑语亦心生感慨,“公主是个可爱的孩子,真希望她能平安此生。”
“明年及笄之后,她就要嫁人了,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了。”
“嫁人?她想嫁人吗?”
“想或不想,可由不得她选择。”
桑语沉默了,有些心疼那个明媚灵慧的女孩。她想要的,是“银鞍照白马”,而非是“红烛帐暖”。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时代里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嬴政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于是说道:“嘉安心悦于蒙恬。”
“谁?蒙恬!”
嬴政并未看见她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她的激动。但他不明白这激动是因为什么。
“知晓此事的人极少,寡人,嘉安,蒙恬蒙毅,如今多了一个你。”
“君上放心,我嘴严着呢,保证守口如瓶。回头若是见了公主,也绝不提及此事!”
桑语心中暗暗为嘉安公主开心。虽然她从未见过蒙恬真人,但常在影视作品和历史文献中看到这个名字。颜值如何,都是后人猜测罢了。人品如何,却是写在史书中的。
虽然蒙恬的结局令人唏嘘,但是他对于公主而言,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
桑语问了个关键问题,“君上,蒙恬他是否也心悦于公主?”“他?他是个痴笨的。”
本来稍微安下的心又恢复了原状,桑语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啊。”
她微微仰头,“君上,可否等二人互相有情了,您再行赐婚?”
嬴政语气无奈,“嘉安的婚事,寡人无法做主,全听太后的安排。”
桑语的希望破碎了,嘴上却道:“听闻华阳太后最是疼爱公主,定会为着她的心意。”
嬴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真话,“华阳太后所中意的人,是阳泉君的幼子。”他说着,补充道,“王室之中,是没有亲情的。”
桑语默了会儿道:“话不能讲成这样绝对,君上与公主之间,不就是亲情么?”
嬴政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安慰他,遂将心中种种隐去不谈,只淡淡地一笑。
关雎院里,依旧只有一盏灯亮着,在月光下显得黑黝黝的。
桑语告别了秦王政,转身就打了个哈欠。
这个时辰,红蕖应该已经早就睡下了,桑语不好打扰她,轻声地从树上取下的那盏宫灯。
四周亮了些许,她拎着宫灯,缓缓地往房间走。她忽然隐隐听见响声,是从红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桑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有贼。
咸阳宫的守卫极其森严,若真是有贼,便不会是一般的小贼。
桑语想起秦王政的叮嘱,她取出文昌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借着微弱的灯光,窥见内里上着门闩。她从木珠手串中
取出一把短刀,将宫灯轻搁在石阶上。她用刀尖穿过门缝儿,轻轻挑开门闩。
那挑开门闩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更是明显。
“谁?”
是红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紧张。
桑语没有丝毫犹豫,闪身进屋。
屋中根本没有什么刺客,只有站着发愣的红蕖。
她怀里抱着一个木盒,带看清是桑语进来后,连忙把它藏到身后,“美人,您怎么回来了?”
桑语蹙着眉看她,“红蕖,回答我,你在做什么亏心事?”
“没,没有!”红蕖的答得含糊至极。
“你若未做亏心事,半夜听了敲门,心里也是不慌的。可是我所见的,恰恰相反,你好像很害怕。”
红蕖知道不说实话桑语是不会罢休的。她从案上摸到火石,点亮了油灯,狭小的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美人,请坐下说话吧!”
桑语想了想,在榻边坐下,提防之心并未消散。
红蕖缓缓将木盒打开,露出了装在其中的首饰和数枚秦半两。
虽然不多,但也算不上少。
其中有几件首饰,是桑语送给她的。
桑语将那口屏着的气吐了出来,奇怪地看向红蕖,“这些是?”
红蕖用手指拂过这些钱财,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木盒合上,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美人您是否愿意听婢子讲一个故事?”
“你讲吧,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