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言所雀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正色道:“既然看见了,那便开始吧。zicuixuan”
太监们应声而动,围着柳树开始想法子爬上去,庭院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树枝被压断的脆响,伴着太监们摔倒的吼叫声。
云苓看着摔得四仰八叉的太监们,同情道:“小姐,他们不会摔坏吧?”
“放心,他们自己心里有数,若真的爬到高处,反而摔不下来。”
这宫里的人,一个个的可惜命了。
云苓叹息一声,“唉,我看这些公公们长得本就若是摔着了脸,日后就算留在了这儿,估计也不好意思见人了。”
听到这儿,言所雀也不由得跟着叹息。
为了让宫里的贵人们瞧着舒心,这宫里的宫人们模样不说有多秀气,至少不会歪瓜裂枣,可秦无痕给她送来的这批人,除了宫女长得巧些,其他人的相貌都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
她估摸着,日后她身边的太监恐怕只有阿柴能看得过去。
也不知道秦无痕是从哪儿寻来这么多模样不堪的人。
她在廊下坐得无聊,差人去囚楼拿了一本《孙子兵法》过来研读,从小她就喜欢这本书,百读不厌。
囚楼三层有一处书阁,她闲着无聊时扫过一眼,里面居然连前朝的禁书都有。
读了有一会儿,甜梅领着十个宫女走了过来,“姑娘,这些是按照您的吩咐挑出来的人,个个都能识字,有一个还熟读四书,写得一手好文章。”
言所雀顿时放下手里的书,问:“谁?”
能熟读四书的姑娘可不多,家中必然非富即贵。
最中间的一个宫女站了出来,眼神清澈,双眉修长,生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瞧着就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见过姑娘,奴婢叫凤洙,前些日子刚进宫。”凤洙说话声音软软的,似有弱柳扶风之态。
“当真熟读四书?”
言所雀还是有些不太信,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平常最多只能随意读些诗文,遑论四书。
她幼时若不是父亲一力支持她,恐怕也和许多女儿家一样只能学些诗文傍身,便于日后和夫君附庸风雅。
凤洙浅浅笑了笑,温声道:“回姑娘,自是真的,奴才从小便是外头府里贵人的伴读丫鬟,得主家眷顾,学了许多东西。”
甜梅递上了凤洙的文书,她接过看了一眼才知道,原来凤洙从前是大商府里公子的伴读丫鬟,那大商在宫里有点门路,为了拓展自己的生意举家南下,便将府里部分丫鬟卖进了宫里。
背景还算干净,又是个识字的,倒是个可用之才,她点头,吩咐甜梅将这些人带下去,等候差遣,处理完这边的事,那边爬树的太监也终于上去了几个。
言所雀笑了,道:“玄参你看,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看决心够不够。”
所以,只要她有决心,也可以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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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将人都选了出来,选出来的人都被带到了长信轩偏殿,长信轩很大,她干脆将偏殿临时改成了宫女太监们的住所。
又吩咐甜梅今后晚上就歇在长信轩,身边只留了云苓和玄参伺候。
临近亥时,言所雀记着秦无痕对她说的话,让云苓她们提前下去休息,她一个人准时回到了囚楼。
秦无痕正坐在三楼书阁旁的书案边,微俯身看书,神情认真,听见她上楼,没有反应。
要不要跟他说句话呢?
当作没看见好像不行。
可是能说什么呢…………
对食一般要怎么讨好太监?这种事情她是第一次做,没经验。
见秦无痕看得认真,她想着,干脆回房吧,省得杵在这里尴尬。
脚刚往她厢房挪了半步,忽然就感觉到一道凉凉的视线。
秦无痕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眼里的意思很明白。
让她过去陪着。
言所雀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旁,忍不住瞥了一眼,眼神瞬时凝住了,“掌印在看什么书?”
这书上的字奇形怪状的,她没见过。
书瞧着也很破旧。
“佛经,梵文。”
“掌印信佛?”
一个杀孽无数的人信佛,说出去谁会被相信。
秦无痕缓缓翻了一页,道:“咱家只信自己。”
那为什么看佛经?
言所雀没敢反问,只好把话闷在心里,没想到秦无痕好似猜到她想问什么一样,道:“佛经可以静心,运筹帷幄之人,最忌浮躁。”
言所雀迟疑地点头,原来秦无痕遇事从来不慌就是因为读了佛经,看来她也得找机会学一学梵文。
要对付秦无痕这样的人,她要比他更沉稳才行。
“想让咱家教你?”
言所雀诚恳地点点头。
“拿东西来换,你知道的,咱家从来不吃亏。”
说话间,秦无痕又翻了一页。
言所雀抿抿唇,半晌后道:“掌印想如何?”
秦无痕面不改色翻看着手里的佛经,嘴里却道:“咱家听说闺阁女子肤若凝脂,不知可不可信。”
言所雀大脑瞬间空白。
这个人眼里看着圣洁的佛经,口中却说着秽意昭昭的话。
秦无痕并不催促她,修长的手滑动,又翻了一页纸张。
翻得这样快,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她如坐火海,身子不知道该往哪一处摆放才不会被这股烈火灼烧,她捏紧了衣裙,这个坐姿正好捏住了裙摆上的银针。
自打进囚楼后,她给每一件衣裙上都缝上了银针。
从前听宫里老一辈的宫女说过,太监不能人事,寻到对食后会使些非常手段寻欢作乐,并不是所有太监都会对自个儿的对食好,遇到癖好怪异些的,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她自以为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心慌。
离了秦无痕,她至多只能替父亲翻案,而其他的抱负,根本没办法实现,现实如此,她没有办法。
自己决定的路,哭着也得走完。
思虑间,手已经从裙摆银针处挪开,放到领口粉色的系带处,不多时,莹白的脖颈露在空气中,上半身的衣裙被尽数脱落。
秦无痕这才放下佛经,抬头看她。
言所雀避开视线,偏头看着书架,不敢看他。
秦无痕的目光很认真,眼前这块美玉,果然晶莹剔透,白似冬日雪梅。
视线下移,忽然,他抬手,指尖轻触她的后背,“这是什么?”
“疤。”明明后背上这道疤早就没了感觉,此可言所雀却觉得浑身一凉。
“咱家不瞎,是问你怎么弄的。”
他的手不停在那道疤痕上来回摩挲,言所雀被凉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从前伺候人手脚不灵快,被热水烫着了。”
秦无痕摸摩挲的动作顿住,良久,他道:“伺候言卫光那个蠢货时弄的?”
言所雀一惊。
她以为秦无痕会误以为是安嫔,没想到竟然会直接猜到是言卫光。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掌印。”
她怕直说是言卫光,秦无痕会猜到她接受做对食是为了翻案扳倒言卫光,既然已经猜到了,不如装可怜混过去。
他拾衣裙,从小衣开始一件一件帮她穿上,最后帮她扣上领口的系带,“你想言卫光死还是活?”
他话说得随意,仿佛杀一个朝廷命官并不是什么大事,言所雀赶忙道:“活着活着。”
要是现在死了,她翻案的时候还能找谁,总不能让一具尸体去接受审问。
她看见秦无痕点了点头,听见他说:“明日哪儿都别去,好好在三楼待着。”
“啊?”她明天还得去长信轩教太监们些拳脚功夫,虽然她也只会些花拳绣腿。
秦无痕眼底蒙上一层凉意,“明日,咱家请你看戏。”
次日,言所雀梳洗完毕后就依着昨夜秦无痕的话,关上三楼的窗户,只给窗户留了半条缝,正好够她看清楼下的风景,楼下的人却看不清上面。
约莫等到了正午的时候,楼下玉桥外沿来了一个人,走路时东张西望的,她猜,这人应该是怕竹林里的人对他下手。
走到这儿了还毫发无伤,想必竹林里那人不会动手了。
来人多半是秦无痕叫来的。
等人走近她才认出来人是言卫光。
进宫一年,她深居内宫,与言卫光已经一年没有谋面,但他那张刻薄的脸可一直都深深印在她心里。
言卫光站定在玉桥边,俯首做了个礼,对着囚楼喊道:“见过姑娘,掌印说您想见本官,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秦无痕进了她的屋子,“要让他站多久,你说了算。”
言所雀总算明白了秦无痕的意思。
她要言卫光活着,那他就干脆让言卫光受些□□苦楚。
她也不矫情,欣然接受,她和云苓不能出声,否则言卫光必然听得出来她们,如今满朝文武和后宫里的人只知道秦无痕有了个对食,却只有长信轩那些人知道她是言所雀。
这消息应该没那么快就传到言卫光耳朵里。
时机未到,她还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的身份,吩咐甜梅:“让他候着,就说我还没用午膳。”
甜梅立刻下楼传话,言卫光又笑得满脸褶子,喊道:“姑娘慢用哈!”
晚秋多雨,言所雀刚用完午膳,大中午的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言卫光在下头急得想找地躲雨,脚刚踏上玉桥,竹林那边便刺来一把飞刀,恰如其分地插在玉桥外沿的泥地上,吓得他连忙撤回脚,站在雨里不动。
风急雨大,言卫光又只穿了件单薄的官服,被冻得原地跺脚也不敢吭声。
这可是秦掌印的对食,满朝文武想要讨好秦无痕的人多了去了,眼下这个时候哪里敢得罪掌印的人。
他昨夜半夜收到宫里的消息,说秦掌印的内人想见识下文人风骨,让他今日午时进宫来囚楼一趟,他自以为得了个巴结的机会兴冲冲就来了。
没想到人在这儿站了小半个时辰都没能见着那位传说中美貌玲珑的小宫女,还淋了一身雨。
直到天黑,午后给他传话的那位小宫女又下来了,“尚书大人,今日我们姑娘身体不适,劳您久等了,请您先回吧。”
言卫光朝手心哈了口气,脸上赔笑,忙摆手,“哎哎说笑了,这不过才几个时辰,不算久等,劳烦替本官给姑娘带个话,日后有吩咐,本官必定在所不辞。”
言所雀在楼上瞧见,言卫光离开时步子都是拖着的,看着他一下一下地捶自己的腿,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秦无痕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对面,“不满意?明日让他继续,或者换个法子。”
她轻轻地吹了一口茶杯,抿了一口热茶,暖得她情不自禁弯了眼,“掌印,你有亲人吗?”
雨下了一天,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随着风落了几滴进来,秦无痕起身把窗户关严实,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言所雀不追问,只是眼眶渐渐湿润了,“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叔父了。”
可是唯一的亲人却害死了她最重要的至亲。
秦无痕站在她身侧,望着撑在桌边难过的人,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从来不会为了已经逝去的亲情难过。
但是看见小丫头抬手抹泪的模样,他还是摸摸她的头,“好了,为了那种蠢货难过,亏。”
作者有话要说:
再申明一遍,我文案已经注明了男主不是老好人,不接受勿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