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既然没法子从秦无痕手上逃掉,不如利用秦无痕的权势,成为这皇城的第二个主人,替父亲翻案,还家族荣光。zicuixuan
成为第二个主人,需要立威。
好巧不巧,本来安嫔才是第一个,王九全偏这个时候撞了上来。
王九全连忙赔笑,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见了,跟门缝似的。
“多日不见,言姑娘越发水灵了,这皮肤,跟水儿做的似的,改日可得给我们这些粗人讲讲是怎么保养的。”
言所雀眨巴眼睛,从上到下扫了眼王九全,一脸惊恐状,“王公公!你居然想让我当你的对食!”
王九全脸色煞白。
言所雀身后的甜梅和玄参不约而同看向言所雀,又被王九全的反应震惊到。
难不成王九全以前觊觎过言姑娘?
“言姑娘这玩笑可开不得,奴才哪儿敢啊,掌印吩咐奴才送些首饰衣物过来,您瞧瞧,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王九全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咧嘴笑。
要他早知道言所雀这死丫头会成为秦无痕的人,他绝对把她当祖宗供着,哪里敢提什么对食的事情!
“是吗?我看你敢得很,竟敢让我私下给你讲怎么保养皮肤,这难道不是王公公借机谋私?”
王九全心尖一颤,完了,看来言所雀这个丫头不打算放过他。
真是晦气,怎么那会儿偏偏就对这个丫头起了心思。
他扑通一声跪下去,连连磕头,咚咚咚的声音听得人心疼,“言姑娘,从前是奴才狗眼看人低,冒犯了姑娘,请言姑娘不要与奴才计较,伤了身子。”
言所雀暗讽,这老家伙,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绕到王九全身后,七八个小太监端着方正的漆木盘列成三排,她走至第二排,弯眼笑着捻起一块纯色玉锦,皱眉盯了一会儿又放下。
随后,目光在扫到一根雕花玉簪时又满意地笑了笑。
通体光滑,绿得晶莹剔透,是块好玉雕出来的簪子。
“这个,拿来给我瞧瞧。”
王九全如释重负,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那根玉簪,双手呈给她,谄媚堆笑。
“姑娘眼光可真好,这可是年前瀛国那头送来的,一块玉统共就雕出了一根簪子和一套茶具,珍贵得很!”
言所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伸手去接,就在王九全放手后,一声脆响回荡在玉桥四周。
玉桥上镶嵌着白玉,断掉的玉簪是绿的,落在桥上,十分惹眼。
“哎哟喂!”
王九全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掉落的玉簪向下蹲,企图抓住它,奈何最后扑了空,摔了个脸贴地。
形极狼狈,看得甜梅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九全慌了。
这可是进贡之物。
掌印派来的人特意吩咐他,要带最好的物件过来。
言所雀低头望着玉桥上的一片狼藉,疑惑道:“王公公,故意损毁进贡之物,按我朝律法该当何罪?”
王九全惊讶地仰起头,“言姑娘,刚才不是您————”
“我什么,嗯?”言所雀淡淡地睨着他。
王九全看清了言所雀眼里的冷漠,瞬间都明白了,玉簪只是个借口,怪只怪他从前得罪了言所雀。
得了势,自然要收拾他。
他拖着身子爬起来,跪下磕头,“回姑娘的话,损毁进贡之物,按律当杖毙。”
言所雀没再言语,瞥了一眼身后的玄参,扭头瞧着桥下的御河。
玄参会意,大步上前一手抓起王九全往内务府去了。
—
玄参再回来时候,甜梅已经把秦无痕差人送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好。
“姑娘,行刑完毕,我亲自督看,王公公死了。”
言所雀头有点疼,靠在椅子上,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辛苦你了,都下去吧。”
人都下去后,言所雀才露出疲态。
王九全死了。
这人虽有点奸滑,但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今日之后,她这位秦无痕的对食必会名声大噪。
第一日就杖毙了内务府总管,真是够胆的。
言所雀摸了摸胸口的护身符。
也不知道邶哥哥怎么样了,她现在出不去,邶哥哥也进不来,得想个办法和他见上一面才行。
入夜,秦无痕来了,走的是暗道。
两排油灯挪开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回自己的地盘都还要走暗道。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秦无痕身上的红色官衣颜色比往日要深一些。
王九全的死让她没有兴趣和秦无痕交谈,更没有心思细看他的衣裳,撇过头继续对着窗外的明月。
不一会儿,她听见身后有水流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人在往什么东西里倒水。
她回身看,只一眼,立刻就将身子转了回去。
秦无痕在沐浴,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缎面里衣,他正站在浴桶边,要解下里衣上的系带。
没有隔间的屋子就是这样,没有盥室,做什么都没个遮挡。
“过来,帮咱家沐浴。”
身后传来人入水的声响,在寂静的囚楼里,言所雀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满脑子都是那句“帮咱家沐浴”。
浑身似乎不受控,僵硬得与深冬时的冰棱子一样。
太监一向都不愿意别人瞧见他们沐浴,毕竟那处早已不是男人,让别人瞧见一次,就丢一次脸面。
秦无痕这种身居高位的人,理应更不愿意别人瞧见他的脆弱,那是不堪回首的经历。
“既然要借咱家的权狐假虎威,总得有点儿诚意。”秦无痕散漫道。
这冷不丁一句的话让言所雀回过神来,咬咬唇,起身走去,拿起舀水的勺帮他淋水。
秦无痕靠在浴桶边沿,闭着眼假寐,水肿中的热气腾起,四散缭绕在浴桶四周,些许热气飘到了其他角落。
还好,秦无痕没脱里衣。
不然,她不知道她的眼睛该放在哪儿,今夜过后是不是会被灭口。
等她走近才发现,这空气中除了有浴桶里的淡香外,还夹杂了一丝血腥气。
言所雀视线落到一旁衣架子上挂着的颜色比平时略深的红官衣,眼睫微垂。
也不知道今日这个魔头又杀了哪个无辜人。
想到这儿,言所雀淋水的手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动作。
她现在,是在帮杀人凶手洗去杀戮的证据。
真够恶心的,自己想靠着这样的恶人得权也很恶心。
她重新舀起一勺热水,却不是浴桶里的水,而是旁边小木桶里刚烧好的烫水,顿了顿,淋洒在秦无痕肩上。
她大着胆子淋下这一勺烫水,是在表达她对秦无痕的不满。
更是惩罚她自己,今日,她也杀了一个人。
可能这就是一淋,她就死了,可她想这么做。
烫水触肩的一瞬间,秦无痕睁开眼,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言所雀虽然在他身后,但也能感受到,此刻秦无痕的眼神必定能够杀死她千百遍。
“掌印要罚便罚,我是故意的。”言所雀抬手,指尖轻轻碰上他被烫红的肩膀。
话里是故意的,手上得动作却含着挑衅。
今日杖毙了个人后,她的胆子,也更大了。
身前的秦无痕身上戾气瞬间湮灭了两分。
有点意思。
在这之前,分明还是一个只知做小伏低且表里不一的假面狐狸,现在,露真容了。/p>
露出的尖牙,略有几分可爱。
“你想杀咱家吗?”他心情很好。
房中,热雾弥漫,水汽氤氲,言所雀的表情在这朦胧的水雾中渐渐清晰,一无所藏地暴露在秦无痕眼前。
坚定,疯狂,执着。
“想。”
假以时日,她若有机会,一定会除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宦官,保王朝清明,还皇上实权,还要利用他,替父亲翻案。
“皇上昏庸听信谗言害你父亲枉死,有咱家在,这王朝必亡,岂不是正好帮你复仇?”
秦无痕声音带着蛊惑,入她心间。
他想拉她入泥潭。
哦,不对,应该是另一个肆意快活的天堂,这个腐朽的王朝没了,新的就会到来。
很可惜,言所雀当即摇头否定他的说法,“家国一体,国没了,谈什么家?”
家国一体?倘若这个国连自己的家人都害呢?
秦无痕冷笑,愚忠。
早晚有一天,他会证明,他才是对的。
他从浴桶里出来,言所雀立刻转过身去,等她估摸着秦无痕应该换好衣裳后才敢转身。
秦无痕已经躺在床上,外侧。
今晚秦无痕留宿,她自然不能再睡凳子。
可和他同榻而眠,她做不到。
但她现在的身份是秦无痕的对食,睡在一处,理所应当。
言所雀攥紧了裙摆,不想动。
秦无痕道:“白日里处死王九全的时候,胆儿不挺大的,这会儿不敢了?”
提起王九全,言所雀的眼神又空了起来。
“咱家不是吃得亏的人,方才你那一勺水虽伤不到咱家,但你要还,还了,今夜随你。”
言所雀卸了力道,松了口气,转身拾起勺子舀了一勺烫水,过了这么久,这水早就没那么烫了。
但从头顶淋下来,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她心一横,手高高抬起,勺中的水倾泻而下,打湿了发髻,沿着裙摆啪嗒滴落在地上,她重新转过身,“掌印,可满意?”
秦无痕轻掀眼皮,侧头看她。
这一勺水淋得很彻底,他很满意。
一滴圆润的水珠停留在她下巴,要落不落,双眼微微泛着湿,又亮又软。
啧,委屈了。
“满意。”秦无痕道。
出水芙蓉,他这一辈子就见过一个女人配得上这个形容。
今日见着了第二个。
言所雀垂眸,恨意在眼底蔓延。
碍着秦无痕在,哪怕知道秦无痕不会看她,她不敢换衣裳,只好寻了件干的衣裳裹在身上,搭好椅子和衣睡去。
—
次日,言所雀病倒了。
“太医,我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太医不敢乱看,眼睛只盯着床上红脸沉睡的言所雀,身子端得极正,“只是受了凉,喝些驱寒的药,这几日多休息,养养便好。”
他第一次来囚楼,还是掌印住着的第三层。
天知道早晨接到囚楼这边的话后他有多慌,整个太医院没有一个人敢来,最后还是田公公手一指,挑了他这个资历最老的。
话音刚落,言所雀醒了。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穿着太医院官服的人。
这里,不是不准旁人随意进出吗?
她望向甜梅。
甜梅赶忙道:“掌印说了,日后您身体不适都可以请太医过来,今儿晨吩咐的。”
顿了顿,她又道:“今日办宫宴,掌印一早便去了前殿,估摸着晚些时候才回来。”
言所雀头还有点沉,闻言,神思清明了几分。
昨夜,秦无痕对她说:“明日宫宴,安嫔一家人会到长信轩,任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