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美食大赏（五）
顾小枝回过神来，书生正掰着手指数晚上美食大赏的盛况。
李三娘听得不耐烦，催他赶紧报结果，书生这才不急不慢道：“小枝的钵钵鸡肯定上了啊，然后还有一道糖葫芦，一道烤玉米。”
“——烤玉米？”
李三娘和李鹊同时问出来，她们对视一眼，然后道：“怎么会有烤玉米？”
这不是顾小枝做出来的东西吗？
顾小枝也惊讶了一下：“是谁家的烤玉米？”
她当初宣传玉米种子的时候，没有几家是愿意种的，后来天气热了，卖完林三那批玉米之后，顾小枝逐渐减少了烤玉米的出售，到现在，小枝麻辣烫店已经不再出售玉米。
可无论如何，烤玉米都算是小枝麻辣烫店家的菜系，其他店利用这道烤玉米参加评比，和抄袭剽窃有什么区别？
书生顿了一顿：“这道菜出来的时候，我也去问了方老爷。他说，烤玉米是他让人放上去的。”
店里的几个人很久没再说话。
顾小枝心情复杂，比起气恼，更多的可能是对方富财背后心思的无言以对。
在茶楼时，她还觉得方富财只愿意出一家店铺作为奖励，已经是极其吝啬，没想到方富财其实连一家店铺都不愿放出去，还妄想着偷偷加入比赛，戏弄众人一番，又将奖品收回自己囊中。
到时候名利双收，他倒是一点利益没受损。
李三娘气不过，啐道：“真是只铁公鸡！”
书生安慰道：“小枝两样都被选上了，现在还是有很大概率获胜的。”
“是，”李鹊也柔声道：“烤玉米如果真的获胜，大家后知后觉受了骗，对方富财的名誉也不好。他再糊涂，应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鹊总将名誉看得很重，因此听到这是第一反应也是觉得方富财不会自毁声誉。
可顾小枝却明白，他方富财为了钱财富贵，连全城封城的法子都想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兵不厌诈，他有的是方法找人出来顶替烤玉米，闹来闹去，最后不了了之。
顾小枝道：“统计票数的是方家的人，票数多少，给谁□□，也全是由方家管理，他们最后要真的想来个暗箱操作，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能进到明天的评比，已经足够了，只要来槐乡县的人够多，那小枝这个招牌就传的越远，这也是一种不小的收获。”
在做钵钵鸡的时候，顾小枝就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努力让自己看开。
很多事情都是由人为背后操作的，小枝这个招牌发展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茶楼方富财最后夸自己的话，分明也是在警示自己。
他不可能容忍自己再继续发展下去。
顾小枝原本将臭豆腐卖给荣氏豆腐，也是怕方富财忌惮，用来安方富财的心，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盯上了。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二三，白日里喧闹的街道此时已经冷清下来。
顾小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关店休息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好好养精蓄锐，明天来的人估计人只会多，不会少。”
说完，她率先进了二楼单独开辟的小房间。
顾小枝有时候不想回去歇息就会住在这件小房间里。
她的心随着方富财的举动而变得混乱不安起来，方富财的芥蒂也就意味着两个人的合作随时可能提前结束，而小枝麻辣烫不过是最近新发展起来的小店，一旦被方家针对起来，她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抗衡吗？
顾小枝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感觉现在比她没钱的时候还要不安，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反倒过的比现在顺心舒坦，现在开了小枝麻辣烫，却感觉没有想象中开心。
之后要往哪儿走？麻辣烫店之后该做些什么进一步发展扩大小枝这个品牌？农家乐还开得起来吗？
顾小枝辗转反侧，一夜做了无数个梦。
又听见了村民饥荒时干瘪下去的脸，那双绝望的眼神，和孩子沙哑无力的哭喊。
早上，天还未亮，顾小枝听见小房间门口，有谁轻轻敲了三下门。
“笃、笃、笃。”
她下意识想到了莫生年。
那个大雨磅礴的夜里，莫生年也是这样敲响了她家的大门。
一开门，果然是莫生年一双弯弯的笑眼撞入视线。
顾小枝道：“一大早过来扰我清净？也不怕我把你当贼给抓起来。”
莫生年笑一笑，手从身后亮出来，手上挂着包装精细的两盒糕点，上面写着“桂膳斋”三个字。
“我昨天听三娘说你想尝尝他们家的绿豆糕，今天特地起早去买的。”
顾小枝接过来，抬起眼望着莫生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肯定背着我犯什么事情了。”
莫生年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嘴，是很紧张心虚的模样。
莫生年道：“要不你先尝尝绿豆糕吧？咱们边吃边说。”
顾小枝压根不吃他这招，直接道：“先说再吃也不迟，你先说吧，我听着。”
莫生年垂头支支吾吾想了一会儿，从腰间取下那块顾小枝极其熟悉的雕蛇云纹玉佩。
他将翻过来，顾小枝轻轻一撇，这才发现，原来玉佩后头还雕着字。
如果她刚才那眼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笙年”这两个字。
莫生年紧张地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手指在玉佩雕刻的字上不断滑动。
他道：“我骗你了，我不姓莫，也不是生辰的生，是笙歌的笙。”
顾小枝露出一点笑：“那是我一开始弄错了，不怪你。”
莫生年看着顾小枝的笑。
他以前很喜欢看顾小枝笑的样子，明媚生动活泼，好像什么也难不倒她，一身使不完的干劲。今天顾小枝的笑却带了一点勉强的意味，让莫生年惴惴不安。
他觉得小房间的空气憋屈闷热，喘不过气。
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莫生年艰难道：“我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的公子。”
顾小枝老爱说他是地主家的傻少爷。
他不傻，也不是地主家的少爷。
顾小枝愣了一下：“没关系啊，我又不嫌你穷。”
莫生年摇了摇头：“我父亲……你们昨天都见到他衣服上的龙纹了吧？小五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眼睛总往那里瞟，还老是嘴瓢，我当时就猜他可能看到了。”
也正因次，莫生年知道，他瞒不下去的，与其相互僵持着猜忌，彼此都不敢开口，倒不如他先将一切坦白。
顾小枝沉默了。
她安静了一会儿，道：“我们没去官府举报，你放心吧。”
“举报？”
莫生年的表情空白了一下，他刚要出口的话被顾小枝这就话给轻易堵了回去。
莫生年迷茫道：“举报什么？”
“你说呢？”
顾小枝抬起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要不是我拦着，昨天就该有人去官府举报了，你现在在哪里还不一定呢！”
“什么？什么举报？为什么要去官府举报？”
莫生年显然没听明白，有些懵逼。
顾小枝咬着牙训斥他：“衣服纹龙纹多大的罪名你不清楚？就算你家要造反，也不用闹得人尽皆知吧？真嫌命长了？还是觉得已经有这个实力和皇帝决一死战了？”
“……啊？”
“还啊，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吧？”顾小枝瞪他一眼：“你知不知道，要是昨天被店里其他人看到，我们都得被牵连进官府，要不是我们当你是朋友，小五看到之后就会立马报官，什么美食大赏什么花灯，都别想去了。”
“……”
莫生年还是那副表情空白的样子，他手里握着那块雕蛇云纹玉佩，嘴抿的很紧，连带着额前一点呆毛都茫然地竖起来。
“可是，”好半天之后，他才呐呐道：“我家没必要造反啊。”
顾小枝瞥他一眼：“没敢造反还敢穿龙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事儿你爹也不知道，你们一家都不知道这事的后果。”
“我知道，可是……”
莫生年看着顾小枝，将手里的玉佩递到顾小枝面前，原来“笙年”两个字前，还有一个小字，不过刚才顾小枝匆匆一撇，没有注意到。
一个“赵”字横撇竖捺，尽显帝王之家的霸气。
好巧不巧，当今皇上，正是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