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试种
第二日，顾小枝早早被公鸡喔咿婉转的打鸣声叫醒。
她想趁热打铁，趁着大家对玉米这个新品种好奇心正强烈的关头将系统奖励的玉米种子分出去，大家一起种植玉米，糯玉米从播种到收获的周期要比水稻短，能够较大限制的缓解之后蝗灾来临，仓库无粮，颗粒无收的惨状。
当然，她也存了一点私心。
如果这次成功的话，到时候她再找其他乡亲们合作办其他事情，大家也不会那么抵触。
顾小枝在这里的这些天仔细思考过了。
蝗灾不过是导致大家背井离乡的一个诱因，大家真正需要面对的问题，其实是贫穷。
而她现在所计划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能够尽快的在蝗灾来临之前达到带领全村脱贫的目的。
昨天烤玉米在集市上被大家初步认可，排队抢购的情形是顾小枝没有预料到的，从某方面来说，这也算一种成功。
而昨天的成功让顾小枝对今天向大家销售玉米种子充满了信心。
莫生年也起了，俯身弓步站立，拈着随手捡来的一截枯枝在庭院里比划步法。
顾小枝对武术剑法不甚了解，默默站在一旁看他时而滑步疾退，时而大进前刺。莫生年练剑时眼神锐利，如光如电，额间渗出细密的汗，和平常完全两个样子。
一套练完，莫生年才瞥见靠门站着的顾小枝。
莫生年一双眼弯起来：“让小枝见笑了。”
小枝随口应了：“我现在去里吏家，待会儿可能会去四周向大家卖玉米种子，你帮忙守家，不用跟着我去。”
莫生年刚好也有事，闻言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认了。
走进村子家大门顾小枝才想起来，隔壁王婶婶家女儿不正嫁给了村子的大儿子吗？
婶婶女儿单名一个鹊字，随村子儿子姓李，小名鹊鹊，她和原身交情很好，出嫁前两人常常一起作伴，顾小枝到底和原身性格不太一样，进门前心里有些忐忑，怕鹊鹊察觉出来。
进门时，鹊鹊正拿着木棒敲打衣服，眼圈又红又肿，脸上隐约一道泪痕。
顾小枝一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走过去道：“鹊鹊？”
李鹊闻言，下意识抹干净眼泪才敢抬头，看到来人，她眼前一亮：“小枝，好久不见。”
她抿唇笑一下：“我昨日回门原想去看看你，结果你不在家，后来我进屋了，听说你又来了，最后也没碰上，真是不赶巧。”
说完，她眼神在顾小枝身上绕了一圈：“你来这儿是有事想找里吏吗？”
顾小枝道：“我这儿有些外头引进来的玉米种子，这玉米又香又甜，垫肚子又好储存，想找里吏把把关，大家都服他的话，如果他觉得可行，就鼓励大家一起播种。”
“我也听说你上集市卖玉米了，你现在倒是胆子大的很，我真羡慕……”
李鹊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黯淡了下来。
顾小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有意激她：“羡慕什么？说起来，我倒是真羡慕你，终于做新娘子了，新郎官待你可好？”
李鹊表情僵硬了，似哭似笑：“他还是老样子，终日在外头，每天回来醉醺醺的躺着，说也不管用。”
说着，她掩饰般将手背到身后，可惜顾小枝眼尖，早就看到她雪白手腕上醒目的一块儿青色。
顾小枝一把夺过李鹊的手，脸色也难看起来：“这是他打的？”
李鹊挣开她，别过脸没说话，眼里水润润的含着眼泪。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脚步声逐渐靠近，里吏年近不惑，步子声音尤其明显。
李鹊借这个机会，抱着那桶衣服躲进屋子里去了。
顾小枝看着她跑开的背影，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里吏见到顾小枝，讶然道：“顾小枝？”
顾小枝收回心思，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煮好的玉米递给里吏，顺带还有一小包玉米种子。
推销的事顾小枝昨天已经在集市上来过一回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简直就是张口就来，一二三四点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里吏顺手掰下一两颗玉米，果实饱满，一咬香软的甜汁水就在唇舌间爆开，确实美味，更何况，他也听见了昨日顾小枝在集市上被人争先购买的盛况。
他点点头：“只是，大家对这玉米的习性并不熟悉，播种方法更是一知半解，这玉米又是个新事物，恐怕大家一时不敢轻易尝试。”
“凡事都得有第一次嘛，可以让大家划一小块儿地先试种，觉得可行再全村鼓励推行。”
顾小枝对里吏的话早有预料。
“大家都盼着这块儿田地过日子，一旦尝试失败，又或者运气不好遇上大旱大涝，家中存粮不足，这新品种又种不出来，且不说是否白费了功夫，大家缺粮之后该如何维生？再说，大家还需赋税，经不起一点意外。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顾小枝对上里吏严肃的表情，一时话结：“我……”
“好了，”里吏微微摇头：“妇孺之辈，没有下过地，不知道种地的辛苦，考虑不周，可以谅解。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就先回去吧。”
顾小枝没想到他会拒绝自己，又被他话里话外对妇孺之辈的轻视感到愤怒与沮丧。
可转念一想，里吏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村子里的村民都一家人都指望着这么一块地过活，对土地的种植与利用都是提前精打细算好的，不可能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改变了主意，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大家先入为主的主观观念自然就是她田都没种过就想指手画脚，确实可信度不高。
可顾小枝来都来了，自然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她根据原主的记忆挑出来几个附近养家负担较小，胆量大敢于冒险的家庭。
她清楚地明白现在大家也许都是持观望的态度，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只要有人带好了这个头，真真切切地把玉米种子种出来，大家才敢接下她的种子，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
顾小枝叹了口气，道阻且艰，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她的第一个目标，是往日照拂她颇多的张叔一家。
张姨和张叔都是性子极好的人，两人没有孩子，就将顾小枝看做他们的女儿，两家一直来往颇多。
顾小枝父母临走前将家里的地契给了张叔，想他帮忙存着以后给顾小枝当嫁妆，所以，当顾小枝提出想张叔帮忙试种玉米种子时，张叔和张姨对视了一眼，点头答应了。
顾小枝终于见到一点曙光，顿时松了口气，连声向两个人道谢。
张婶摸着顾小枝的头道：“那块地本来就是你存在我们家的，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你张叔平时地里干活就是顺手的事，邻里邻居的，没什么好谢的。”
第二家的目标是王婶婶。
王婶婶丈夫去得早，又嫁了女儿，家中只有她一个，顾小枝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也去她家碰碰运气。
没想到她进门时王婶婶正抹着眼睛，看那神情，似乎也是在哭。
顾小枝愣了一下，组织好的语言通通抛到九霄云外。
王婶婶一个人把李鹊拉扯大，风吹雨淋的，皮肤暗黄的厉害，现在一哭，更是憔悴无神。
王婶婶勉强笑笑：“小枝来了？”
顾小枝一猜就知道她在为李鹊的事伤心，估计是昨天她走后李鹊把事情都告诉了她。
顾小枝拍着她的背好言安慰了两句，没敢多留，转身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不好，接下来几家不是没人就是应付着说以后有机会再尝试，辗转一路，顾小枝累的在路边喝了整整一壶茶。
正值晌午，路边的黄狗半眯着眼在树荫下打盹，现在白天时间慢慢变长，午膳后人多爱犯困。而此时顾小枝名单上还剩下最后一家，也是她觉得难的一家——镇上有名的富商，方富财家。
她在凉亭外眯了一会儿，估摸着人家应该用完午膳后才敢启程。
方富财人如其名，腰缠万贯，有名的大户。
这人天生好财，还是个怕老婆的，一直等正妻离世三年后，才纳了现在的妾，也就是刘水止的小姨。但他家一直人丁稀薄，膝下无子，只有正妻生下的一个女儿。
正因如此，他可谓是将女儿视作掌上明珠，几乎快把人宠上了天。
顾小枝来的方富财家门口，下人通报过后，由家丁领着顾小枝一路穿过花丛流水，路过曲折一段假山后，让她在桃树下紧紧等候。
不愧是富商，派头十足。
顾小枝想着，不过这富商和顾小枝从未见过面，顾小枝又和刘水止有不少纠纷，她一时也说不准这位富商会不会将计就计把她晾在这，给她一个下马威。
顾小枝找了个凉亭坐下，远远听见有谁好像在不远处叫唤。
断断续续，像一条极细的线吊起来，还带着哭腔，偏偏这声音沙哑嘲哳，非但不可怜，还刺的她耳朵生疼。
等等！
顾小枝蹙着眉凝神仔细辨认。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刘水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