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再一次开始拍摄时，刘晨的演戏手段依然没有变化，剧情再次进展到温言被摁在墙上，脖子被对方死死掐着的地方。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刘晨对着温言露出了得意的笑。
他大拇指用力压着温言的喉结，像是要把那里摁爆似的发狠。
温言忍不住地咳嗽，眼里蓄着难以抑制的生理泪水。
现在镜头也只是拍着他的眉眼，拍不到他的嘴巴。
所以温言在刘晨对他摆出挑衅的表情后，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个嘲讽的微笑，半眯的眼中透出不屑。
刘晨被他激得兴奋起来，整张脸的五官都拧在一起，龇牙咧嘴地像要吃人。
温言的大脑有些缺氧，脖子发紧又发胀，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短短数十秒内涌上大脑，快要崩裂开来。
突然，刘晨猛地把温言举高，像在把玩一个轻巧的玩偶一样，揪住他的脖子晃荡两下。
而后把他往地上用力一抛，温言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在寺庙外的工作人员，不知那些人发出了几声倒吸凉气的“嗬”声。
刘晨拔出枪来，对准温言，砰砰两枪。
温言胸前的血袋骤然裂开，殷红的血液顿时从他的衣裳渗了出来，迅速淌落一地。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温言便倒在血泊之中，无力地望着大门。
他还记着自己要演的最后内容。
导演没有喊卡，哪怕他的肺部几乎没有空气，他也不能在此刻大喘气。
他是个濒死之人，呼吸只会越来越弱。
他睁着眼望着门，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泪从眼角落下。
他就这么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五秒钟后。
“cut！”
谨华鼓着掌站了起来，“漂亮！太漂亮了！”
“嗬！”温言顿时张开嘴，开始大口吸气。
由于呼吸的频率过快，他的喉间不断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又要断气。
周围突然围上来许多人，温言一时不知道都有些谁，他的大脑还没有恢复意识，连声音都辨别不真切。
“温老师？”
“温老师！”
“温老师。”
不知道有几张嘴在同时叫他，听语气，大多都是关切的。
温言在人群中寻找刘晨。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那张死盯着自己的脸，对方像是被夺走食物的鬣狗一样，眦着牙，准备随时再次攻上来。
可惜，刘晨暂时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不知怎的，温言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简予阳挑眉的样子，他一直觉得那样很帅。
于是他有样学样，冲着刘晨挑了挑眉。
啊……温言感慨，怪不得简予阳喜欢挑眉，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刘晨冷笑一下，冲他翻了个白眼，而后转身离去。
“言哥，还好吗？”
这是陈娇娇的声音，温言认出来了。
她拍着温言的后背，比别人更大胆地接触他。
“慢点儿吸气，你别又背过气去。”
“老天爷，你脖子又红又紫的，都不是几个手印，都是一片了！”
不知道是故意说给谁听的，她的音量格外大。
“还能演下一场吗？温老师？”谨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可以。”
温言第一声没喊出声。
陈娇娇替他回了声，“可以！”
“成！”谨华叫化妆师上去补妆，顺便往嘴角补点血浆。
“都围在那儿干什么！都没活儿干啊！”谨华吼到，“都给我滚回自己的岗位！”
人群迅速退散，陈娇娇也被温言推开了。
温言重新倒回血浆之中，位置不大准，谨华让人挪了挪他的位置，跟前一个镜头倒下的位置重合。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拍摄下一场。
场务：“第236场1镜1次，action!”
门外传来一声一声轻而缓慢的“笃、笃”的声音，那是郑生的拐杖杵在门口石阶上的声音。
镜头跟着简予阳的侧脸，他的神情由愉悦变得骤然紧绷，甚至浮出一丝恐惧。
他偏着头，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味道。
嗅了三次，简予阳忽然加快了步伐，拐杖杵地的笃笃声变得急促又无序。
由于太过慌张，他甚至忘记了门口有个门槛，那个地月提醒过他无数次的门槛，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
简予阳丢下手里还留着一口气的野鸡，身型不稳地朝着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地方摸索而去。
久经沙场多年，郑生轻易就判断出了人血的味道，并且深知血量的可怕。
“阿月。”简予阳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轩敞的屋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无人回应。
他距离血腥味越来越近，神情也越来越紧张。
他的一双手四处摸着，身体放低，在血泊近处，放下了拐杖，开始跪在地上摸索。
“阿月……”简予阳摸着地面，俯身往前走，“阿月……”
很快，他就摸到了一滩黏糊糊的血液，由于血液一直在从身体里往外流，所以还有些温度。
简予阳顺着血液摸到了一只胳膊。
他捧起胳膊，放在手里握了握。
似乎有些不确定，他又把对方的手腕握了握。
时间随着他静止了一般，定格在他捧着冰凉发硬的手臂呆滞的画面，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简予阳跪在血泊里，干净的衣服上沾了和着血的泥土。
他摸到了温言的脸，又摸到了还在出血的胸口，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跳动的迹象。
“阿月……”简予阳的声音发着抖，带着哭腔。
他无助地摸着温言的脸，又捧起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亲吻满是血迹的手背。
像是在做一种仪式，好像这样能让对方回来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高声喊了出来。
痛苦、憎恨、绝望、不甘、怨妒，他咒骂老天，咒骂自己，为自己，也为地月。
简予阳抱起温言，把他搂进怀里，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谨华大声喊“cut”。
简予阳却一动不动。
以为他们没听到，谨华又举着话筒喊了一次，“卡了卡了。”
简予阳仿佛没听到一样，还沉浸在剧情之中，搂着温言不撒手。
别人拉也拉不开，简予阳像是粘了502，死死贴在了温言身上。
温言也试图把人推开，推肩膀推胸推腰都没用，温言就放弃了。
他顺势往地上躺，简予阳跟着倒下去，趴在温言边上搂着他。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温言也说不清了。
他只当简予阳入戏太深，难以迅速从悲伤中抽离出来。
那就就地歇会儿吧，反正温言自己也累了，哪儿哪儿都疼，尤其是尾椎骨。
估计是刚才被刘晨丢到地上那一下弄的。
后来到午饭时间，不得不动，温言才又拍了拍简予阳。
他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对简予阳说着悄悄话。
他说，“起来吧，我没事。”
在那一瞬间，温言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是地月，还是温言。
————
下午拍摄刘晨的最后一场戏，是跟简予阳的对手戏。
简予阳表现了超常水平发挥，反而刘晨出了岔子。
在剧本中，郑生知道是李京杀了地月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下了杀心。
他会在装作要和李京离开后，一把掐住李京的颈子，然后拔枪对准他的心口，在开枪的前一秒，说出“他是我爱人”这句台词。
刘晨的问题就出在跟简予阳贴身对峙的时候。
或许是简予阳力气太大，刘晨总是嗷嗷叫疼，然后自行暂停表演。
就像他和简予阳的第一场戏一样任性妄为。
刘晨大声嚷嚷着让导演帮他说话，可惜导演称“你杀了他爱人，他那么对你完全合理，直接把脖子扭断都说得过去。”
最让刘晨受不了的，是谨华的一句话。
他似乎是带了点嘲讽的意思，对刘晨说，“人温老师刚才完成那么好，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要不说温老师年纪轻轻就拿影帝，还是有两把刷子。”
刘晨一听就急了，气血攻心，咬咬牙，把简予阳的招式接下了。
算是无功无过。
结束拍摄后，简予阳当着刘晨的面，用消毒液和湿巾来回擦自己的手，把刘晨又气个半死。
就在拍摄完成后，陈娇娇默默移动，远离众人视线，悄悄去了有信号的小亭子。
大家现在都聚在寺庙，所以没人会靠近这里。
陈娇娇艰难地连上2g网，想要看看微信，结果转半天转不出个所以然，她干脆放弃，直接给贺久打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电话那边有不少杂音。
陈娇娇：“久哥，你那儿咋那么吵？”
贺久：“有事儿说事儿啊？我才上车，刚才外面一堆媒体追我，差点给我踩死。”
陈娇娇：“发生啥事儿？”
贺久：“说来话长，我也懒得长话短说，你那边情况咋样？”
陈娇娇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洁明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贺久。
贺久听完后，沉默片刻。
“产生冲突的视频你都拍了吗？”
陈娇娇：“能拍的我都拍了，不能拍的，我也都用文字认真记录了！”
陈娇娇：“我还有人证，不怕别人污蔑咱！”
贺久：“不错，你这边都注意着，等他们拍完戏，我们需要开个会。”
陈娇娇：“……我怎么觉得有啥大事要发生？？”
贺久：“p事没有，等你们下山再说。”
挂了电话，陈娇娇返回片场。
回去的路上，瞥到树林里有两个人，应该是在谈话。
仔细一看，嚯，那不是简哥吗？
再仔细一看。
嚯！
旁边那个是刘晨——
等等？
为什么是刘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