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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守株待兔兄弟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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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凌玄昭讲述的过程中,一众弟子之间时不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苏榭站在温清禾身旁,眉眼之间也是越蹙越紧。

    待他说完,屋内又是鸦雀无声,愤怒的,惊诧的,愕然的,警觉的,困惑的,神色各异。

    大家都默默看向温清禾,等师父发话。

    温清禾脸上却是一贯的平静与温和,他见凌玄昭面有悔色,只道:

    “阿昭,不必自责,这件事情只是恰好被你遇到了,就算没有你,那些人迟早也会找来。”

    他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凌玄昭知道师父待大家一向宽容,可自己惹来这么大的祸事,他还能淡然处之,分毫不责怪,一时间心里更是难受。

    “师父……”

    苏榭直言安慰:“阿昭,你师父说得没错,你们从小在这山上长大,生性纯良,不懂人心险恶,被人欺骗利用,也不能怪你们。”

    凌玄昭更觉无地自容。

    可眼下不是期期艾艾的时候,他鼓起勇气,问:“师父,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十年前那场浩劫历历在目,彼时那些人能够为了一本从未见过的剑谱逼上碧阴山,现在,他们同样做得出来。温清禾并不在意自己,可他却不得不为这些弟子考虑。

    温清禾看向苏榭:“阿榭,你怎么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榭道:“清禾剑法的剑谱早在十年前就被你亲手毁掉,这些人自然是不信,所以才想着再次发难。这次,咱们若是不交个东西出来,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嗯”,温清禾点点头:“既然他们想要,那就给他们吧。”

    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清禾剑法也是他当年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当年那帮人前来讨要,他本打算直接给他们,任他们自己去抢。可有个不识相的居然出手伤了拦在他身前的苏榭,气得他干脆当众毁了,谁都别想要。

    “给他们?”温阮问:“师父,唯一一本剑谱十年前不是就毁了嘛,拿什么给他们?”

    苏榭问他:“你们的剑法是谁教的?”

    “师父啊”,温阮不假思索。

    “那剑谱是谁画的?”

    “当然是师父画的。”

    “那不就对了”,苏榭道:“让你师父再画一本不就得了。”

    “可……”凌玄昭忧心忡忡道:“他们若是拿了剑谱还不肯罢休呢?”

    宫孙卓奇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此人能够不惧身边几百双眼睛,公然杀死李传武这个宿敌,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身怀清禾剑法的清禾榭众人。

    这样做,岂不是给自己留下后患?

    温清禾看了苏榭一眼,确认他跟自己想的一样。

    他道:“不求心存感激,但求相安无事。若他们当真不依不饶,那便只能打过了。”

    苏榭也道:“他们若真是不识好歹,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正好,你们练了这么多年的清禾剑法,还从未跟人交过手,就当练剑了呗。”

    温阮还是有些担忧:“可那位宫孙卓奇如今是武林盟主,整个武林都是他说了算,他若是真打上来,到时候来的人,恐怕不是我们区区十几人能应付得过来的。”

    封思文是个急脾气,颇有些激动地道:“管他是谁!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哪有不还手的道理?正好我的文思剑还没见过血呢!”

    一时间,众弟子纷纷举起手中佩剑,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气势。

    斟酌片刻,凌玄昭道:“师父,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无妨”,温清禾道:“该来的迟早会来,不如就趁此次一并清算。”

    凌玄昭知道师父从来不是怕事之人,见他泰然自若,自己心下也有了底气,当即举起手中佩剑:“好!他来任他来,新仇旧帐一并算!”

    看到他手中的追风剑,温清禾提醒:“阿昭,既然回来了,去给你林叔上柱香吧。”

    “是,师父。”

    苏榭似乎也想到了林风当年模样:“当年两国交战,你们林叔只身一人闯敌营都未曾怕过,有这份精神在,区区一个宫孙卓奇,怕他做甚。”

    此事暂且算是有了应对之策——以不变应万变。有两位长辈坐阵,一众弟子便吃了定心丸,只待敌人送上门来。

    正欲散去,温清禾又道:“还有一事,须得在那之前完成。”

    苏榭问:“何事?”

    温清禾抿嘴一笑,并不答话,只是默默看着他。

    多年日对夜对,朝夕相处,二人早已默契无比,无需多说,只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心思。

    反应过来,苏榭拍了拍脑门:“对!现下人也齐了,阿奂阿意,你们二人的婚事也不要再拖了,趁早办了吧。”

    程宇奂看宋意一眼,对方点点头,他便心领神会,道:“师父,苏叔,婚事暂且不急,等到事情解决了再办也不迟。”

    温清禾摇摇头:“你二人的婚事没有再拖下去的必要,既然大家都在,那便办了吧。”

    话已落定,屋内阴霾一扫而光,大家纷纷向程宇奂和宋意道喜。

    只是,凌玄昭总觉得,师父也许是怕到时生出什么变故,才要急着办婚事。

    但见大家一派和乐,师父眉间也并无隐忧,他便也稍稍安了心。

    说办就办,当天,众人就开始准备婚事所用事物。只是梨园毕竟不必山下,不可能事事具备,面面俱到,所幸清禾榭的弟子一向清俭,对身外之物并不在意。

    贴喜字,做牵红,一向简素清雅的清禾榭也变得喜气洋洋。

    是夜,凌玄昭正欲睡下,敲门声传来。

    开了门,眼前是温泽的笑脸。

    “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一定没睡。”

    凌玄昭笑得勉强:“睡不着。”

    下午见他神色不对,温泽就知道他心里一定还装着什么不便言说的事情。他与凌玄昭性格相仿,向来亲近,便趁着大家都休息了来找他叙话,希望自己能为大师兄做些什么。

    进了屋,温泽也不与他多客气,开门见山地问:“大师兄,可是还有何烦心事?不如跟我说说。”

    凌玄昭内心纠结,不知是否应当说出来,只反问:“阿七,你有朋友么?”

    温泽愣住,继而笑道:“大师兄,我的朋友不就是你们么。”

    也对,凌玄昭失笑。

    温泽也跟着笑起来,笑罢,问他:“大师兄,你此次下山,可是交到了什么朋友?”

    这回轮到凌玄昭愣住,脑海里又浮现出某个人的脸。

    温泽见他神色怔怔,又想起他白日所言,便宽慰道:“大师兄,你那位‘朋友’,既然骗了你,那便不能算是朋友,大可不必再为此事介怀。”

    真的可以么?

    凌玄昭回忆与宫孙若衍相识以来的种种过往,仔细想来,除了隐瞒身份,他似乎并没有做任何对自己,甚至对温阮和剑悦心不利的事情。

    可就这一件,他依然无法坦然面对,更遑论原谅。

    想着想着,凌玄昭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惋惜:

    若他真的只是那个骄矜的小公子孙衍,而不是什么幻影宫少宫主宫孙若衍,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和他做朋友?

    “大师兄?”

    回过神来,凌玄昭看着温泽,无言笑笑。

    静默片刻,温泽道:“大师兄,你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

    凌玄昭的思绪又被打散,脑海里出现想起魔怔的宫孙若衍对自己说“跟我回幻影宫”时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微妙的感觉,面上神色也随之变得复杂。

    温泽了然:“大师兄,若是放不下这位朋友,何不跟他问清楚?”

    凌玄昭道:“这些事情,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

    再想到如今处境,摇摇头:“罢了罢了,说不清楚,那便不说了吧,就这样吧。”

    不过几月没见而已,温泽却觉得大师兄与往日不同了,至少他从未见过大师兄这副心事重重、强颜欢笑的模样。

    念及此处,心里不免担忧,语气也跟着加重:“大师兄,师父说得没错,该来的迟早会来,放不下的,始终都放不下,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凌玄昭当即愣住,默默看着他,动动嘴,却始终没有出声。

    “能让大师兄你视为朋友的人,一定有其可取之处。”

    凌玄昭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沉默一阵,问:“阿七,你不怪我么?”

    温泽叹口气,十足的老成。

    “大师兄,我还是那句话,该来的躲不开,该面对的也避不掉。”

    他起身走到窗边,对着窗外明月:“有些事情,也许真是上苍一早就安排好的。”

    “阿七,谢谢你。”

    温泽转身,莞尔道:“大师兄,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

    “好啦”,他向门边走去,“我走啦,大师兄,早些歇息。明日,可是咱们清禾榭大喜的日子。”

    从来到去,温泽每同自己说一句话,开口必先叫“大师兄”,凌玄昭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小时候的一件趣事,无言笑了笑。对于他主动来开解自己这件事,心下更觉暖意融融。

    从小到大温泽都是这样,除了大师兄凌玄昭,他这个七师弟是排第二的“少年老成”,待谁都温和有礼,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不疾不徐,看起来十分好欺负。大家便总是戏弄他,想逼他惊慌失措,想听他开口骂人。

    温泽一点辣椒都沾不得,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可有一次,趁着大师兄不在,一众师兄弟起了玩心,合计着往他的粥里加了辣椒粉,还将茶水藏了起来,看他是不是会气急败坏形象全无。

    果然没吃两口,温泽额头便开始起了汗珠,可他硬是忍住了,面不改色地继续喝那碗粥。后来他面色都通红了,甚至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可他还是强忍着一口一口咽了下去。吃完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擦了擦嘴角,抿着被辣得红肿的唇,笑眯眯说了句:

    “这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

    这……可真是不知道教人说什么好。

    众人心道无趣,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可凌玄昭了解他,碰巧遇到师弟们后,知道温泽此时定是忍得辛苦,便去端了茶水给他解辣。一推开门,就看见温泽将脸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抬着一只手冲嘴里一顿猛扇,“嘶哈嘶哈”地喘着气。看那模样,好似真能从嘴里喷出一道火来。

    这副情景,凌玄昭毕生难忘。

    听见身后来人,温泽却是立马转身站好,立得板板正正规规矩矩。

    看清来人是凌玄昭,又放松下来,大着舌头磕磕巴巴道:“大大大大师兄,嘶——你你你来了。”

    他泪水汗水裹着发丝贴在脸上,辣得语无伦次还要端着这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模样。

    凌玄昭觉得好笑,无奈道:“阿七,幸好他们走得早,没看见你这样。好了,别忍了,快来喝水。”

    正是因为对温泽足够了解,所以今晚他能对自己说出这些超乎年龄阅历的话,凌玄昭也并不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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