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思混沌情难自已
待到门下弟子宣读完大会规则，李传武望着庐山剑派空出来的那个位子，面色阴沉，眉间隐隐跳动。
他走到宫孙卓奇面前，冷声质问：“宫孙宫主，我那位好姐夫呢，他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吗？人呢？”
宫孙卓奇与他态度截然不同，就算他当着众人的面问自己要人，面上也依然一派温和。
“李掌门，我这位大舅子是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么？既然他不愿意来，就由他去嘛。”
见他一派风清日和，李传志心里生出几分嫌恶，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
瞥一眼他身后，又问：“你那条四条好狗呢，不敢来？”
宫孙卓奇倒也不恼，好声好气道：“四大圣手有其他事物在身，不便前来，有劳李掌门挂念。”
李传武冷哼一声，转身回了主位。
除了以武会友，这届武林大会最重要的事项，是选出下一任武林盟主。
不止宫孙卓奇，李传武也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许多年。
武林盟主十年一换。当年他年纪小，大家都看不起他，殷义谨又是各大门派中仅存的老辈，威望甚高。武林盟主这个位子，便由殷义谨连任两届。可如今他年纪大了，不仅主动卸任，说要把机会留给晚辈，竟然连武林大会也不再出席。
不过此举却并不得人心，他虽然不再参选，却极力举荐自己的女婿宫孙卓奇。
人们私下议论，殷义谨是看自己儿子没出息，所以才极力拉拢宫孙卓奇。
这不是换届，是传位。
如此一来，别说那些小门小派了，除却向来不怎么参与江湖纷争的少林、峨眉和青云观三派，嵩山剑派也识相地退出了此次盟主之争。
本次武林大会，自然就成为了幻影宫与华山剑派的角逐场。
各大门派之间的纷争，向来是江湖中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宣读完本届武林盟主参选名单，底下的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瞧瞧这二人到底谁更胜一筹，若真闹得不可开交，又该如何收场。
宫孙卓奇不动声色地看向李传武，后者也毫不遮掩地望向他，横眉冷对，杀意骤起。
对方心里想什么，二人都十分清楚，但在众人面前，还是要做出一团和气的模样。
宫孙卓奇起身走到李传武面前，拱手道：“李掌门，待会儿，还请手下留情啊。”
李传武勉强挤出笑容：“宫孙宫主过谦了，待会儿，可得全力以赴啊。”
该铺垫的都铺垫完了，华山剑派弟子开始撤走场上桌椅，为下午的武林盟主争夺战做准备。
坐了许久，场上的人都起身四处走动，活动筋骨。
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始下起了赌注，赌谁能夺得下一任武林盟主之位。
凌玄昭几人无心赌局，走到一旁休息。
剑悦心凑到温阮身边，问他：“小十三，你觉得谁能当上武林盟主？”
温阮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李掌门了，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他做武林盟主，当之无愧！”
剑悦心瘪了瘪嘴：“这人凶巴巴的，我不喜欢。我看好宫孙前辈，总是笑呵呵的，多平易近人。”
凌玄昭不由得失笑：“悦儿，武林盟主，不是依性格而论，除了品行，最终还是要以实力分高下。”
剑悦心似乎对宫孙卓奇夺得盟主之位一事胸有成竹，对温阮道：“我们赌一把？”
“赌什么？”
“你说，都行！”
既然这样，温阮低头想了好久，想到剑悦心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红着脸低声道：“你若是输了，就，就……”
他吞吞吐吐，剑悦心急躁起来：“就什么？你倒是说啊！”
温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不管不顾地高声喊道：“就嫁给我！”
这一声出来，周围行动各异的人都顿住了，纷纷朝着这边起哄吹口哨。
“嫁给他！嫁给他！”
……
这么多人看着，剑悦心脸上臊得慌，又不想认怂，便道：“嫁给你就嫁给你！可若是我赢了……”
温阮急忙抬头：“就如何？”
“就……”，远远瞥见与人说话的静非大师，剑悦心坏笑着道：“我就去做尼姑。”
“什么啊？”温阮急急脱口而出：“不赌了不赌了，哪有这样下赌注的，你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眼见温阮脸上急得皱成一团，剑悦心被他这副较真的模样逗笑，脸颊红红地拿慈沐剑的剑柄戳了戳他，娇嗔道：“你急什么？我骗你的。”
望着面前二人，凌玄昭无奈摇头轻笑。
看看天色，快到下午了，不知道孙衍现在怎么样了，吃过午饭了没有。
凌玄昭走后，孙衍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已是下午了。
虽然脑中还是昏昏沉沉，但感觉已无大碍，便干脆起身出去走走，去武林大会看看情势如何。对于盟主之争的结果，他并不担心。这里也没人认得他，就算去绕着广场走一圈，大家也只会认为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路过徐忆景住处时，想起凌玄昭担忧的模样，想着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如进去看看她伤势如何。
甫一走近，就听得房中传来一声惊呼。
“殷前辈！请自重。”
孙衍心中疑惑丛生，快步上前推开房门。
只见徐忆景一只手被一人拽在手里，那人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卷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见他进来，徐忆景高声叫道：“孙公子！”
光天化日之下闯入姑娘家房中，还对人如此无礼，孙衍心头火起，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人，将腿脚不便的徐忆景护到自己身后。
那人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待到他回过头，二人看清对方面孔时，齐齐出声：
“是你？！”
想起方才徐忆景叫他时的称呼，殷怀冲望着孙衍，迟疑道：“孙公子？”
从看清他是谁后，孙衍就料到他一定会踢爆自己身份，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最在意的那个人现下不在这里。
只沉声道：“殷前辈，我尊你一声前辈，还望你自重。”
“前辈？”殷怀冲摇摇头，纠正道：“不对，衍儿啊，你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从辈分上来讲，你该叫我一声舅舅才是嘛。”
“……”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计较这些，孙衍眉心抽了抽，他知道这人好弄风雅，可没想到居然还这么迂腐。
无声瞥他一眼，回身将徐忆景扶到桌边坐下。
徐忆景揉了揉被殷怀冲捏疼的手腕，抬头见他又向自己走来，便冷着脸道：“殷前辈，你走吧，我不会要你的东西的。”
孙衍疑惑道：“东西？什么东西？”
转眼看见殷怀冲手上拿着的卷轴，他便明了了。
“舅舅是吧，你不去参加武林大会，跑来徐姑娘房中做什么？”
嘴上叫他一声舅舅，可心下并不惧他，也大概猜到他为何会跑来这里。
于是轻蔑地哼笑一声：“一把年纪了，你还在想些什么？”
殷怀冲并不否认，反而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情无关年龄身份地位，我难道不能追求自己所爱吗？”
说着自来熟地凑到孙衍身边，将画轴打开给他看。
“你看，这是我为徐姑娘画的画像，是不是与阿灵她娘有几分相似？”
孙衍并不记得他这位早死的舅母长什么样，也没有见过几回，算算时间，想来还是在襁褓中时见过她。随意瞥了一眼，打击地毫不留情：“一点都不像。”
“怎会？”殷怀冲大失所望，皱眉摇头：“衍儿啊，你是不是忘了阿灵她娘长什么样子了，明明就和徐姑娘很像嘛。”
从在山下驿站见到徐忆景那刻起，他就觉得她与亡妻李传文很是相像，尤其是眉间那股清冷倔强，简直一模一样。
想起亡妻，殷怀冲痴痴望着徐忆景，颇有几分欣慰：“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又等到她回来了。传文一定是不忍留我孤单一人，所以才特意将徐姑娘送到我身边。”
脑中本就昏昏沉沉，又听他一派胡言乱语，孙衍更加不耐烦，实在想不通当年名震江湖的女中豪杰李传文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窝囊废。
于是嗤笑一声，继续嘲讽：“你昏头了吧？你什么年纪？人家什么年纪？你女儿阿灵比她小不了几岁吧？都能做人爹了，还敢痴心妄想？”
这番话说得有些毒，殷怀冲心痛地直摇头，道：“衍儿啊，你爹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越发没大没小了？”
徐忆景也觉得他有些过于不留情面了，于是小声出言提醒：“孙公子……”
再次听她叫出这个称呼，殷怀冲忍不住好心纠正：“徐姑娘，你为何叫他孙公子？该叫宫孙公子才对嘛。”
“宫孙公子？”
徐忆景不明就理地望向孙衍。
后者没有回头，极不耐烦地冲殷怀冲喊道：“你有完没完？！”
他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殷怀冲就是再没脑子，也该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恍然大悟地指着孙衍，道：“我知道了！你不会没告诉徐姑娘你是谁吧？”
这人实在过于招人烦，孙衍冷声道：“与你何干？”
殷怀冲急忙冲徐忆景招手：“徐姑娘，你不要和他待在一起，这人跟他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快过来，到我这边来。”
徐忆景一头雾水，小心求证：“孙公子……他说的，是真的么？”
孙衍纠结片刻，还没来得及开口，殷怀冲抢白道：“徐姑娘，我说得都是真的！他是宫孙卓奇的儿子！宫孙卓奇！幻影宫宫主啊！”
徐忆景愣在原地，想起先前几人一路上的相处，想起那晚见到宫孙卓奇时眼前这人的三缄其口……
原来他是刻意隐瞒身份，细细想来，不由得头皮发麻。
但是此刻，这人就立在自己身旁，一心替自己解围。
徐忆景抬头望向孙衍侧脸，后者面无表情看了殷怀冲一眼，回头道：“徐姑娘，我的确有意隐瞒。这件事情，待会儿再向你解释。”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宫孙若衍。”
“宫孙若衍，孙衍……”
徐忆景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道原来如此。
可不止怎的，她却隐隐觉得，宫孙若衍不会骗自己。此刻对她来说，眼前纠缠不休的殷怀冲更为可怕。
于是别过脸，毫不留情道：“殷前辈，请你出去。”
殷怀冲痛心疾首：“你这傻姑娘，怎么就不知好歹呢！”
徐忆景提高声调，重复道：“请你出去！”
殷怀冲收起画卷，瞪了宫孙若衍一眼，悻悻道：“你若是敢对徐姑娘怎么样，我不会放过你的！”
宫孙若衍挑衅地扬眉：“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