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患得患失心意难明
这几日，各门各派的人基本上都赶到了华山，但偏偏天公不作美，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山路难行，大家只得继续待在山下驿站，武林大会也不得不往后延了几日。
瞅着个晴天，驿站主事赶紧组织人员上山。
风雪虽然停了，可上山的路并不好走。
孙衍捏着凌玄昭外袍，无视对方递过来的眼神，只可怜巴巴道：
“凌兄，我不想摔跟头，你可得护着我。”
凌玄昭扯了扯被对方死死拽在手中的袍子，无奈道：“你这样教我如何行走？”
“不这样，那还能怎样？”
孙衍说着眼睛亮了起来，恬不知耻道：“不然你背我？”
“……”
漫山白雪映照，一身红衣的孙衍立在雪地里，显得面色雪白，映衬着乌黑的发丝，幼粉的唇色，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教人实在不忍拒绝。
凌玄昭只得伸出手：“把手给我。”
主动递到自己眼前的这只手，骨节分明，清瘦好看，孙衍愣怔了片刻。
“愣着干嘛，快点。”
“噢。”
脸上浮起阵阵热感，孙衍紧紧握住凌玄昭的手，感受到了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
不正经的话，也跟着到了嘴边……
“凌兄的手跟凌兄的心一样，都是热的呢。”
“……”
虽是无语，但与孙衍手掌接触的那一刻，凌玄昭也忍不住想，这人的手温软如玉，跟他的人不太一样呢。
二人身后，温阮见凌玄昭拉起了孙衍的手，也学着他的样子主动把手递到了剑悦心面前。
“悦儿妹妹，路不好走，我拉着你吧。”
“好啊。”
温阮脸上浮现隐藏不住的笑意。
这笑容却在看见她下一步动作时，凝固了。
只见剑悦心一手拉着他，一手抓住徐忆景，脆生生道：“姐姐，我们手拉着手一起走吧。”
……
这情景，似乎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剑悦心虽心无杂念，徐忆景却看得明白，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无事，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你和阿阮一起，他会护着你的。”
说完便自己抬脚往前走去。
“那好吧。”
望着她有几分倔强的背影，剑悦心又忍不住出声提醒：
“姐姐当心！”
“无事”，徐忆景冲她露出安心笑意，这一回头不留神，脚下却踩滑，跌在原地。
徐忆景惊呼一声，吸引了前方二人的注意。
凌玄昭撒开孙衍的手冲了回来，将她扶起来，关切道：“没事吧徐姑娘，有没有摔着哪里？”
徐忆景瞥了他身后的孙衍一眼，抽回了被扶住的胳膊。
“凌大哥，我没事。”
说着又要往前走。
刚走了一步，脚下吃痛，身子一歪，凌玄昭急忙伸出胳膊接住。
“徐姑娘，你应是扭伤了脚，别乱动，我背你吧。”
身后的孙衍忽然问：“你背她，那我怎么办？”
好手好脚，还能怎么办？凌玄昭被他搞不清楚状况的话问得有些烦躁，便道：“好手好脚，自己走就是了。”
将后背送到徐忆景面前，她却推辞着不肯上来。
正僵持不下，剑悦心灵机一动，心道机会来了，于是大声冲着前方嵩山剑派队伍叫道：“江大哥！”
江子耘正专心致志赶路，听到身后叫声，一回头，见剑悦心冲着自己招手，其余几人都立在原地，似乎在等自己过去。
便对江尧平道：“师父，我过去看看。”
江尧平回头望了一眼，“嗯，去吧。”
等他走近，剑悦心扶着徐忆景，毫不客气道：“徐姐姐扭伤了脚，你背她一程吧。”
徐忆景黛眉微蹙，似乎在强忍痛意。
见状，江子耘将颈上围脖取下来，蹲下身子给她围在脚踝间护住。
“雪水寒冷，恐加重伤势，当心别受凉了。”
徐忆景心里一阵悸动，烟波盈盈若水。
“多谢江大哥。”
江子耘冲她笑笑，起身道：“来，我背你。”
徐忆景有些犹豫，但见一旁的剑悦心冲自己递来急切又鼓励的眼神，心下一横，乖乖趴到了江子耘背上。
“有劳江大哥了。”
江子耘背起徐忆景，稳稳朝前走去。
剑悦心心满意足地望着二人背影，喜滋滋道：“这不就解决了！”
孙衍啧啧称赞：“看不出来啊悦儿，心思挺活络。”
“那是。”
既然无事了，凌玄昭招呼了句：“走吧”，便就自顾自往前走去。
孙衍急忙跟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语调颇有几分委屈。
“凌兄，你怎么把我忘了？”
反应过来，凌玄昭居然扯着嘴角笑了笑。
随即回握住他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大步向前。
“跟紧了。”
剑悦心还一脸痴笑地望着前方重叠的背影，温阮小心翼翼伸出手。
“悦儿妹妹，我们也走吧。”
“好。”
剑悦心将自己小手放到他的大手上，两人相依向前走去。
温阮心里乐开了花，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上山安顿好之后，江子耘端了放了药包的热水来给徐忆景泡脚，又拿药膏仔细给她敷好，嘱咐她这两日好生休息，尽量不多走动。
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徐忆景心里更是悸动。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趁着二人独处的机会将心意说出来。
“江大哥。”
江子耘端着木盆转身欲走，便又回头问：“怎么了？”
徐忆景深吸一口气，抬头凝视他，缓缓问：“江大哥可有心仪之人？”
江子耘似乎有些不解，但既然她问了，一时也没有多想，老实答道：“没有。”
“那……”徐忆景望着他，话到嘴边，眼神又忍不住飘向别处。顿了顿，还是转回来对着面前人。
“那你觉得，我如何？”
江子耘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眼前人姣妍若花的面庞，须臾，终于觉察出此问深意。
明白过来，霎时间涨红了脸，背过身，瓮声瓮气道：“徐姑娘，你很好。”
徐忆景喜出望外地抬头，扶着床沿努力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后。
“江大哥，我……”
“徐姑娘！”
江子耘沉声打断她，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语气又软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徐姑娘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门扉“吱呀”合上，回味他逃也似离开的背影，徐忆景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神。
原来……
只是我一厢情愿么？
回到嵩山剑派居所，正好碰见与各派掌门商议完明日武林大会事宜的江尧平。
江子耘恭敬道：“师父。”
“回来了？”
“是。”
江尧平自然知道他是从哪里回来。
“那位徐姑娘伤势如何了？”
“无甚大碍，有劳师父挂心。”
“嗯”，江尧平点点头，见他神色有异，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话里有话道：“子耘啊，明日武林大会你就跟在我身边，师父也好趁这个机会将你介绍给各位前辈认识。你年纪也不小了，明日若是见到哪派出色的女弟子，若是喜欢，就跟师父说，师父替你说媒去。”
“师父，我不想——”
“诶”，江尧平打断他的话，道：“该想想了”，略一沉吟，又道：“至于那位徐姑娘嘛，她既已无大碍，你也不要常与她见面了，以免落人口舌，教人说了闲话。”
缓了缓，又意味深长道：“子耘，师父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江子耘喉头一滞，低头道：“是，师父。”
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上山不多久，孙衍就开始发起烧来。
剑悦心趁着凌玄昭去煎药的空档取笑他：“羞不羞？我都没事，你一个大男人吹点风居然就生病了，也太弱了吧。”
孙衍任她取笑，倚在床头满脸无所谓，反倒有几分喜色。
“是是是，我就是弱，可我有人伺候，怎么着？”
“嘁！不要脸”，剑悦心白他一眼，道：“也就阿昭哥哥心肠好，愿意迁就你，换作别人，早把你丢下山了，麻烦精！”
孙衍一脸享受，根本没心思与她斗嘴，顺着话头，道：“嗯嗯嗯，是是是，我是麻烦精，你继续。”
“你——”
他这副油盐不进，剑悦心倒恼了，跺跺脚，转身就走。
“谁要跟你说话，我去找徐姐姐！”
孙衍地冲着她背影，贱嗖嗖道：“慢走，不送。”
被她丢在身后的温阮忍不住冲孙衍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嘛，都病得躺在床上了，还有力气与人斗嘴？”
孙衍一脸无辜：“是你的悦儿妹妹先招我的，与我无关。”
温阮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撇撇嘴，急忙追了出去。
房中只剩孙衍一人，脑袋昏昏沉沉，可睡又睡不着，便瞪着眼睛想东想西。
思绪越飘越远，飘到方才上山之时，紧紧握住自己手的凌玄昭身上。
回忆起他手的触感，孙衍抬起自己被握过的那只手，怔怔地望着，望得出了神。
不多时，房门打开，凌玄昭的声音顺着药香飘了过来。
“起来吃药了。”
孙衍喜道：“凌兄，你来了。”
凌玄昭将煎好的汤药递给他，想起他往日嫌这嫌那的模样，便提醒：“有些苦，你忍着点。”
孙衍笑了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如此爽快，凌玄昭倒有些意外：“不苦么？”
孙衍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苦啊。”
见凌玄昭欲言又止，又解释道：“苦算什么，只要不逼我吃甜的东西，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都好说。”
凌玄昭接过药碗，兀自道：“怪人。”
孙衍笑嘻嘻地探了探身子：“哪里怪了？”
“哪里都怪”，凌玄昭望着他笑脸，摇了摇头，道：“好了，吃完药就早些休息吧，发发汗，明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他转身欲走，可不知怎的，自从上山之后，孙衍心中总有些怪异的感觉，似乎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便不舍地道：“凌兄，再陪陪我呗。”
凌玄昭不依他：“早些睡吧，我去看看徐姑娘，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闻言，孙衍心头一沉，酸溜溜道：“人家有江子耘照顾呢，你跑去干嘛？”
想了想，又试探道：“凌兄，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凌玄昭又是一阵无话，本不打算再搭理他，走到门边，又鬼使神差地回头解释：“我对徐姑娘绝无半分心思，不要妄自揣测。”
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孙衍嘴角笑意莫名。
“好好好，我知道了，走吧走吧，我听你的话，马上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