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假留别书掩人耳目
凌玄昭三人在楼下大堂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温阮从楼上下来。
见他一人,剑悦心问:“小十三,怎么就你一人,阿牧还没起么?”
温阮以为他早已起来,此刻见人不在楼下,便随口道:“我醒来也没看见他,兴许已经起了吧。”
“没有啊,我和阿昭哥哥一直在这儿,没见他下来过。”
温阮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兴许……上茅厕去了吧。”
正说着,孙衍也揉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下来了。
“凌兄,你起来怎么不叫我?”
——昨夜见你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早起便没有忍心叫醒你。
心里这么想着,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
“不叫你,你不是也会自己起么?”
孙衍嘿嘿笑了两声,还未开口,一旁传来剑悦心的嗔怪:“这么大个人了,睡懒觉还要人叫,羞不羞。”
孙衍道:“凌兄都没说什么,你管我。”
“嘁!”
见温阮冲着后院门口张望,剑悦心问:“小十三,你在看什么呢?”
“阿牧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掉进去了吧?”
孙衍意外道:“哟,我说怎么少了个人,这小子不会还没起吧?看来有人比我还能睡呢。”
凌玄昭起身道:“我去看看。”
孙衍刚坐下的屁股又抬了起来,“凌兄,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们先吃饭吧。”
剑悦心将筷子递到孙衍面前,面露嫌弃:“人家去茅厕你也要去,什么毛病?”
孙衍翻了个白眼,“你管我。”
凌玄昭从后院出来,说童牧不在茅厕,心里又放下不下,决定再上楼看看。不多时,若有所思地下了楼,手上还拿着一张字条。
孙衍问:“凌兄,怎么就你一人,那小子呢?”
凌玄昭一脸费解,见他手上拿着字条,孙衍拿过来一看,同样一脸费解。
“走了?”
剑悦心抢过字条,“我看看,我看看。”
童牧在字条上说,他先行一步,与几人在华山汇合。至于为什么不告而别,并无交待。
温阮有些恼,“居然就这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害得咱们在这儿苦苦等。”
“奇怪……”
凌玄昭想不通,明明昨晚还说要和他们一起去华山,怎么今天就不见人了?
见他神色有异,孙衍问:“凌兄,有何不妥么?”
凌玄昭将昨晚的事告诉几人,温阮跟着疑惑了起来。
“阿牧这小子看起来不是那种出尔反尔没交待的人啊,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呢?”
孙衍问他:“你跟他住一个房间,都没发现他留下的字条?”
温阮抓了抓后脑勺,难为情道:“……没有啊。”
凌玄昭解释道:“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
找着台阶,温阮抢着道:“就是喽,谁会把字条藏枕头底下,这不明摆着不想让人找到么。”
孙衍笑眯眯赞许:“凌兄,你可真是心细如发。”
凌玄昭不理会他没头没脑突如其来的马屁,拿过字条仔细察看。
孙衍神色一凝,问:“怎么,这字条上难道不是他的字迹么?”
凌玄昭道:“不知,没见过他写的字。”
闻言,剑悦心一拍脑门,咂舌道:“阿牧不会是被强盗掳走了吧?”
孙衍嗤笑一声,道:“强盗掳你倒有可能,掳他?图什么?”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这下几人都不知道除了他自己走掉之外,还会有什么可能。
实在想不通,均是苦恼。
孙衍瞟了剑悦心一眼,意有所指道:“我看啊,这小子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想跟我们一起走,又不好意思跟咱们说,所以才留下字条不辞而别吧。”
剑悦心有些心虚:“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对他说什么。”
温阮也急忙摆手撇清嫌疑,“我也什么都没说!”
提起这个,凌玄昭倒想起了自己昨晚对童牧说的那番话,思基于此,心下不免有些懊恼,心想看来自己不该多嘴,童牧准是将那些话听进了心里,不想再破坏温阮与剑悦心的关系,所以才不辞而别。
他神色复杂地一语不发,孙衍看着,总是觉得不妥,便问:“凌兄,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凌玄昭收起字条,道:“还是赶紧动身去华山吧,说不定还能追上他。”
去华山这一路还算顺利,除了遇到几个那日在长安城里见识了凌玄昭剑法,非要堵着他与他一较高下的无名剑客。
不过凌玄昭倒是没操什么心,但凡有人不识好歹上来纠缠,孙衍就立马发挥自己的嘴炮本事,将那些个混子一顿挖苦数落,嘴得人毫无反驳之力,只得落荒而逃。
越靠近华山,遇到的江湖门派就越多,剑悦心一路打量,仔细找寻着徐忆景的身影。凌玄昭则一门心思找童牧。可都到了山脚下华山剑派给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安排的临时住所,还是不见童牧身影。
华山剑派在山脚下的这处驿站,只提供给江湖中有名有姓叫得上号的门派歇脚,无名小卒和闲散剑客均不得入内,只能在附近树林里随意休憩。
入夜了,几人又进不去,只得抱着侥幸心理守在大门口张望,看能不能发现童牧。
孙衍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石子,唉声叹气:“凌兄,咱们走吧,都找了一下午了,连半根头发都没见着。再说了,那小子是什么角色啊,有什么本事能进到这里面去?”
剑悦心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万一他偷偷溜进去了呢。”
孙衍望着门匾上“华山驿站”几个字,露出轻蔑眼神,轻哼一声。随即恢复神色,打了个哈欠。见几人不肯离去,索性坐到一旁打起了盹儿。
“你们慢慢找,我先睡会儿,走的时候叫我。”
凌玄昭有些心急,他只想早点找到童牧,向他道歉,告诉他自己说那番话并无他意,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又等了一会儿,忽见大门内一对熟悉的身影走过,剑悦心面上一喜,挥手高呼:
“徐姐姐!”
听见久违的熟悉声音,徐忆景转身,远远望见门口站着的几人,又惊又喜地快步走了出来。
“悦儿妹妹,凌大哥,你们真的来了?为何不进去?”
温阮抱怨道:“这些个名门大派,凭什么看不起咱们这些无名小卒,还不准进去,谁稀罕。”
想起这里的规矩,徐忆景不由得面露难色。
听见声音,孙衍也急忙起身凑了过来。
徐忆景身后跟着的人竟是江子耘,一见凌玄昭几人,也忙不迭上前问好。
“凌兄,孙公子,阿阮小兄弟,悦儿妹妹,你们果然来了,久违了。”
剑悦心被他一板一眼的样子逗笑,瞥了徐忆景一眼,打趣道:“江大哥,多日未见,你还是这么客气,就是不知道对徐姐姐是不是也这么客气。”
江子耘笑得不好意思,笑罢反应过来,立马招呼道:“别站着了,更深露重的,进去再说。”
凌玄昭有些为难:“我们进去,不合适吧。”
既然江子耘都发了话,孙衍也不理会什么规矩了,抬脚就往里走。
“怕什么,不是还有这位堂堂嵩山剑派首席弟子撑腰么。”
凌玄昭只得无奈摇头。
进到门内,江子耘叫住几人,道:“凌兄,你们先在此处稍候片刻,我去跟驿站的主事人交待一下。”
跟驿站主事打了招呼,江子耘便引着几人往里走,沿路经过其他门派居住的小院,挨个向众人介绍,连各门派禁忌也说得一清二楚。
剑悦心挽着徐忆景胳膊走在最后,见江子耘一副劳心劳力的样子,凑近她道:“江大哥真是靠谱,姐姐,你眼光真好。”
徐忆景抬眼望了望前方身影,抿嘴笑笑,也学着她的语气,道:“妹妹眼光也很好,阿阮是个好孩子。”
剑悦心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嘴上却口是心非:“小十三啊,他跟江大哥比起来可差远了。”
前面的温阮隐约听见身后二人在谈论自己,忍不住回头打探:“悦儿妹妹,你们是在说我么?”
“谁说你了?转过去,不许偷听我们说话!”
温阮委委屈屈地“噢”了一声,乖乖转回身子。
徐忆景笑得无奈:“你啊,就仗着阿阮喜欢你。”
剑悦心笑得更加羞赧,笑罢,问:“姐姐,你怎会跟江大哥在一起?你们是一起来的么?”
“我前几日就跟着我爹来的,到此处才遇到江大哥。”
“噢”,想起在青云观的事情,剑悦心又问:“你爹……对你好么?”
“嗯,他对我极好。”
剑悦心由衷为她感到高兴:“真好啊,你找到了你爹,他对你很好,还与江大哥重逢,看样子他也对你很好。姐姐,你以后不会再独自吃苦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真的都是好日子么?徐忆景不敢确定,她知道自己不会一辈子都待在终南山,那里毕竟是道观,恐怕武林大会之后,她就要与父亲道别了。
至于江子耘,这几日他是对自己很好,可那种好,始终带着几分客气,这也是她始终不敢向他表明心迹的原因。
这之后,到底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她也不知道。
跟着往前,路过一处小院时,江子耘介绍,此处是幻影宫的住所。
孙衍望了望紧闭的院门,神色如常:“噢,知道了。江兄,这一路上的院子都被别人占了,我们住哪儿啊?”
江子耘正欲开口,身后传来温阮的声音:“幻影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不是说不是什么正经门派嘛,怎么也有资格来参加武林大会?”
江子耘道:“幻影宫设在淮安,门下众人兵刃各有特色,宫主名叫宫孙卓奇,是个雄韬武略杀伐果断之人。虽然这些年江湖中对其评价是‘亦正亦邪’,不过,宫孙宫主深得庐山剑派殷老前辈赏识,他所推荐之人,自然不敢怠慢。”
凌玄昭点点头,“嗯,来的路上偶然听人提起过。”
江子耘笑笑:“幻影宫是江湖中近二十年崛起的唯一大派,风头正盛,很难不知道。”
温阮奇怪道:“如今的武林不是以剑道为尊么,怎么这种集齐各种邪门歪道的门派也能有如此高的威望?”
“是以剑道为尊,但也并非容不下真正有实力的门派。况且,幻影宫宫主还是下一任武林盟主的热门人选,这也算是天下武林对其地位的认可吧。”
温阮撇撇嘴,耸耸肩,“搞不懂。”
身侧的孙衍一直沉默地盯着院门,凌玄昭有些奇怪,便问:“你也知道幻影宫?”
孙衍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躲闪,“江兄不是说了么,人家风头正盛,听说过也不出奇嘛。”
他虽是从容淡然,可凌玄昭总觉得他不对劲。
几人正欲往前,院门突然开了,门内站着一名披着墨色外袍的中年男子。
江子耘立马噤声,躬身行礼:“宫孙前辈。”
“嗯”,宫孙卓奇点点头,面上一派祥和,周身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幻影宫宫主,几人立马跟着行礼。
宫孙卓奇不动声色地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问:“这几位是?”
江子耘恭敬答道:“这几位是晚辈的知交,打扰前辈了,我们这就走。”
宫孙卓奇微微笑道:“无妨,夜深了,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谈不上打扰。”
说着从众人面前走过,小辈们屏息盯着他背影,大气也不敢出。
背影渐远,几人赶紧松了口气,却又见他转回身来,盯着江子耘看。
江子耘被他盯得不明所以,忙问:“前辈,可有何吩咐?”
“子耘,你师父睡了么?”
“师父向来不习惯早睡,想来还未休息。”
“好,那我去找他叙叙。”
众人神情拘谨,宫孙卓奇温和笑笑,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们随意就好,不必在意我。”
剑悦心忍不住小声嘟囔:“这个宫孙前辈看起来还挺慈祥,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话音刚落,见孙衍回头看自己,便问他:“喂,你说是不是?”
被问到的人神色有些古怪,默默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