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两不退让拔剑相护
吃了早饭,走到一处告示栏前,一群人正围在跟前议论着什么。
凌玄昭本不打算上前查看,可耐不住其余三人好奇心作祟,便只能被推着挤到了跟前。
告示栏上张贴着一张榜文,说是武林大会在即,邀群贤明日城西擂台切磋论剑。自认剑法超群者,皆可到此一聚,一较高下。
原来这就是江子耘先前说的江湖小派在武林大会前举办的论剑活动。
看清榜上所书后,凌玄昭就退出了人群,等了一会儿,其余三人也挤了出来。
孙衍兴致勃勃:“凌兄,明日论剑,你要不要参加?”
此刻身心俱疲,再想到徐景良先前告诫,凌玄昭不为所动,默然摇了摇头。
“好吧”,孙衍又道:“那去看看总可以吧?”
有热闹可看,剑悦心与温阮自是不想错过,连连拍手道:“好啊好啊。”
凌玄昭不置可否,他自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以免节外生枝。
孙衍却又劝说道:“离武林大会还有一段日子呢,大家都没上山,咱们去那么早也没用啊,你们说是不是?”
一旁的二人连声附和:“对对对,是是是。”
凌玄昭不想扫大家的兴,便道:“那说好了,只是去看看,谁都不许惹事。”
言罢别有深意地望了孙衍一眼。
后者满口承诺:“只是去看看,绝不惹事。”
本以为这场名不见经传的论剑应该没什么人愿意来参加,第二日到城西一看,来的人却不少,形形色色,千奇百怪。
擂台上正在酣斗,一名剑客被击退,手持流星锤的大汉气势逼人,高呼:“还有谁?!”
居然又是那沧岷派张流星。
不管怎么说,此人都是一派之主,居然好意思跟一帮无名无姓的小辈比试,实在是胜之不武。底下的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张流星不守规矩,明明是论剑,他却拿着锤子上来了,还赖在台上不肯下来。
张流星鼻孔朝天,不以为意:“什么剑啊锤子的,技不如人,就别在这儿/逼/逼/赖/赖,不服气,上来啊!来啊,还有谁不服?!”
不少人被他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激怒,都跃跃欲试。
“我来!”
迟疑间,一人执剑跃上擂台。
是那马尾少年。
张流星斜睨一眼,轻蔑道:“还以为是哪个了不得的角色,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上来干嘛?去去去,快下去!”
虽然目中无人,但这少年毕竟帮他寻回了本门心法,念着这点好处,他也不想对这少年下手,万一把人打伤打残,自己还得落个忘恩负义的罪名。
底下的人似乎也不看好,纷纷喝起倒彩。
孙衍看着那少年,撇嘴道:“他不行。”
剑悦心反驳:“还没开始呢,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行?”
“不信?那咱们赌一把?”
“赌就赌,谁怕谁!”
言罢,剑悦心抱着必赢的心态为马尾少年加油打气:
“少侠加油!”
少年有些意外地望向人群,望见一位楚楚可人的少女,明眸皓齿,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于是提气摆出进攻姿势,剑指张流星。
“在下童牧,得罪了!”
张流星冷哼一声,提起大锤迎了上去。
童牧身形倏忽而过,逼上前去不断出招,绕得对方眼花缭乱。
但他毕竟年轻资历浅,剑法利落却青涩,又怎敌得过年纪比自己长出一倍不止,且已经击败了几名中等水平剑客的张流星。张流星虽看起来毛毛躁躁,却也沉得住气,立在原地不动如山,轻易破解了近身剑锋。
底下又传来一阵不看好的声音,童牧瞥了一眼人群,瞥见一抹青色身影,抱着必胜的决心,凝神发功,加强了攻势。
但他毕竟太过心急。
那一柄流星锤虽笨重,却被张流星里耍得轻松无比,见童牧体力不支,他便瞅准了时机,箭步飞身,使出杀招,势如破竹地冲着对方砸过去。
眼看大锤到了眼前,童牧横剑去挡,被震得连连后撤。大锤落下,砸在他脚边,台下看客惊呼不止。
这一锤,砸得童牧心惊肉跳,还未回过神来,张流星又不依不饶地到了眼前。他步步紧逼,童牧逐渐有些吃力,一不留神,防备不当,被他带过来的劲风刮了个趔趄。刚定住身子,还未来得及出招,胸口就撞上大锤,震得他重重撞在身后柱子上,口吐鲜血,捂着胸口急喘不已。
张流星逼过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小子!服了吗?”
底下看热闹的人纷纷猜测,这一锤怕是砸得他不得不认输了。
岂料童牧“呸”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抹了抹嘴,拄着剑起身,强硬道:“不服!”
“嗯?”
张流星又是一锤砸在他面前,刚刚站起的身躯又被锤风震倒。
“还不服?”
少年趴在地上,捏着剑柄的手紧握成拳,咬牙道:“不服!”
“找死!”
张流星被他激怒,拎起大锤就冲了过来。
底下看客无动于衷,眼看大锤就要砸在童牧头上。
闭上眼前,童牧最后望了一眼那抹青色身影,内心绝望又愧疚: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铛”地一声,一阵劲风袭来,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童牧努力睁开眼,最后看见的画面,是一抹手持乌黑沉木剑鞘的白色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孙衍几人均被台上打斗吸引了心神,待到反应过来时,凌玄昭已经提剑跃上擂台。
“前辈,切磋二字,讲究点到即止,前辈已经赢了,如此步步紧逼,岂不有违江湖规矩?”
“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跟你爷爷我讲规矩?”
平白被人挡住一锤,张流星本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眼见冲上来的凌玄昭不过二十出头,自然更加不放在眼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大锤就冲了过去。
凌玄昭本意是救人,无心恋战,随意挡了几招。可张流星却是气急攻心,不想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输给一个小辈,求胜心切,招招直逼命门。
不管平日里的凌玄昭再怎么沉稳内敛,也毕竟还有些少年心性在身上,见那大汉不依不饶,便将先前顾虑抛到了脑后,专心迎战。
他觉得张流星难缠,对方更觉得他不好对付,一时间杀红了眼,大锤舞得天花乱坠,恨不得一锤将凌玄昭凿到土里去。
凌玄昭却没心思再跟他耗,但他平时用来防身的剑法,根本打不过此人。心头一动,剑法突变,运气,吐息,一跃而起,剑指苍天,反身落下。
凌玄昭捏剑成诀,擂台上下风沙骤起,飞沙成旋,剑气裹挟着落叶,裹挟着漩涡中心的凌玄昭,直直向张流星劈去。
张流星被他这一招惊呆了,直愣愣立在原地,连反击甚至躲避都不记得。落到他头顶时,见他一动不动,凌玄昭生生收回了两成力道,反手将剑锋劈到了一旁空地。
擂台一侧轰然倒塌,凌玄昭收回追风剑,剑锋抵着张流星喉头,学着他的语气,沉声道:“服不服?”
“……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凌厉又不失雅正,来势汹汹却能收放自如,台下看客纷纷叫道:
“少侠好剑法!”
……
听着底下高呼,张流星瞥了瞥眼前剑锋,喉结滚动:“少侠好身手,,敢问出自何门何派?”
凌玄昭不答,剑锋逼近两寸,再次发问:“服不服?”
“服!我服……”
凌玄昭将追风剑收回鞘中,敛去一身锋芒,拱手道:
“前辈,得罪了。”
言罢回身,扶起地上已经晕厥过去的童牧,走下擂台。
其余三人已经在擂台一侧等着他,剑悦心迎上去,一脸骄傲:
“阿昭哥哥好厉害!”
孙衍笑道:“凌兄,没想到你竟会出手,可是又饱了眼福了。”
凌玄昭默默望他一眼,并未接话。
温阮伸手将他怀中的童牧接过来,道:“大师兄,这人怎么办?”
“他受伤了,先带回去吧。”
台下人群自觉为几人让出一条道来,众人紧紧盯着凌玄昭,眼中皆是艳羡。
出了人群,走到街上,身后的孙衍叫道:“凌兄!”
“怎么了?”
孙衍快步追上前,抬手从他头上摘下一片树叶,语带笑意。
“你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
无语片刻,凌玄昭道:“谢了。”
“谢什么,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嘛。”
刚走两步,孙衍又问:“凌兄,你方才怎么就冲上去了?不是说好了要小心谨慎,以防暴露身份的嘛。长安城里如今人鱼混杂,万一又招来心怀不轨之人怎么办?”
凌玄昭望了望温阮肩头架着的人,无奈道:“难道就任他命丧那人之手吗?”
孙衍一脸无所谓,“咱们又不认识他,他是生是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虽是萍水相逢,可也不能见死不救,你忍得下这个心?”
见他又要讲大道理,孙衍卖着笑脸道:“好好好,凌兄说的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言罢笑笑,又凑近道:“凌兄,如果有一天别人也这么欺负我,你是不是也会像今天一样不管不顾出手相救?”
默然片刻,凌玄昭反问:“谁敢欺负你?”
孙衍厚着脸皮道:“我怎么了,凌兄你难道不知道,人家可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柔弱男子呢。”
“……”
“你就说会不会嘛。”
走出好几步,才听到身旁传来的微弱应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