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芳心明许情思暗藏
找了间客栈将温阮放下，急急寻了大夫来看，听闻他只是胸腔受了撞击，好生修养几日便可，几人纷纷松了口气。
剑悦心蹲在床头，看着温阮有些泛白的脸，眼泪汪汪：“小十三……你怎么样啊，还疼不疼？”
温阮努力睁开眼睛，努力挤出笑脸：“不疼……悦，悦儿妹妹，别哭，我没事……”
明明是自己砸伤了他，他却反过来安慰自己。剑悦心瘪了瘪嘴，眼泪簌簌落下。
她一哭，温阮更没辙了，忍不住伸手想要替她擦去脸上泪水，抬眼见其余三人齐刷刷望着这边，手伸到一半，又难为情地放了回去。
剑悦心旁若无人地捉住他的手，面色乖巧：“小十三，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身后三人识相地退了出去。
临走前，孙衍又忍不住凑上前去，火上浇油：“我和凌兄要是晚来一步，下半辈子你就得做小寡妇喽！”
听他调侃，剑悦心难得没有动气，脸上一动，眼泪又要落下来。
温阮瞥了一眼孙衍背影，连忙安慰：“悦儿妹妹，你，你别听他胡说，我真的没事。”
剑悦心趴在床头望着他，望着望着，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
温阮被她此举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发觉，小十三你又变好看了。”
原本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温阮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道：“你喜欢就好。”
“你说什么？”
“没什么……”，温阮心虚地避开脸，望着帐顶，问：“悦儿妹妹，等到我们去了西域，找到我爹娘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剑悦心歪头想了想，道：“自然是回去找我爹娘啊，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梨园。”
温阮眼里闪过一丝失落，纠结片刻，反手抓紧剑悦心握住自己的手，内心忐忑不定。
“悦儿妹妹，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见他吞吞吐吐，剑悦心急道：“愿意什么，你倒是说啊。”
“嗯……”，温阮鼓起勇气：“愿不愿永远跟我在一起？”
言罢紧张地舔了舔唇，原本盯着帐顶的脸已经别到里侧，脸上红晕也蔓延到耳根。
剑悦心微微瞪大眼睛，等回味过来时，脸上也已经悄悄飞上红云。
“愿意。”
声音细小，但温阮还是将这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猛然转头欣喜若狂：“你说什么？”
剑悦心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低头羞怯：“我愿意。”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传来，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香靥凝羞一笑开，温阮无言望着剑悦心红扑扑的小脸，努力爬起，按着胸口，探过脑袋在她脸颊处印下一个吻。
剑悦心身形一怔，呼吸仿佛停滞了，眼珠一动也不动。
温阮深深望着她，道：“悦儿妹妹，等到从西域回来，我们去梨园见过师父和苏叔，就一起去浪迹天涯好不好？就像你爹和你娘当初那样。”
闻言，剑悦心笑问：“你不怕我爹打断你的腿么？”
温阮下意识起身，义正言辞道：“不怕！”
一用力，胸口疼痛传来，疼得他“嘶”一声，龇牙咧嘴。
剑悦心忙扶着他躺下，温阮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死心地追问：“好不好？”
他满脸严肃认真，剑悦心一改往日大大咧咧，难得地露出小女儿情态，声若游丝，含羞带怯：“好好好，听你的。”
温阮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手，回身躺下。
出了房门，凌玄昭便向徐忆景问清楚方才之事的来龙去脉，听闻她给了卖艺的赏钱，便掏出荷包想还给她。
徐忆景却拒绝了他，她道：“凌公子，这一路上多亏有你们，我才能安然来到长安。几枚铜钱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凌玄昭便也不再坚持，诚心致谢：“有劳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孙衍就站在一旁倚着廊柱，手上折扇摇得虎虎生风。
见他满脸不爽，凌玄昭走过去问：“怎么了，你很热么？”
孙衍头也没回：“热。”
自讨没趣。
知道他这人脾气古怪，凌玄昭便也不再搭理他，回到徐忆景面前，道：“徐姑娘，现下阿阮有伤在身，得等到他伤好了我们才能陪你去青云观了。”
“不碍事的，养伤要紧。”
“无其他事，徐姑娘回房歇着吧。”
凌玄昭说完便自顾自往房里走。
徐忆景抬眼望向孙衍，后者感受到她目光，狐疑回头，见她别有深意地盯着自己，又心虚地别过头，摇着折扇，道：“看我干嘛，凌兄关心你，让你回房休息呢，歇着去吧。”
徐忆景兀自笑笑，依言回房。
躺在床上，孙衍莫名烦躁地翻来翻去，扰得凌玄昭也不得安生。
便爬起来问：“你到底怎么了？”
床上的人冷冷道：“无事，不劳凌兄挂心。”
凌玄昭以为是温阮病情拖慢了赶路进度，他心里着急，便问：“你是不是担心你妹妹的病，若是着急的话，咱们就不去武林大会了，等到陪徐姑娘找到她爹，我们立马动身赶路去西域。”
孙衍语气依旧冰冷，说话也有些冲：“不是，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凌玄昭望着他背影，不可思议道：“她是你妹妹，你不着急吗？”
“对啊”，孙衍起身看着他，赌气般地说道：“她是我妹妹，她什么样我最清楚，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凌玄昭有些后悔自己多嘴，沉声说了句“好，是我多事了”，拉过被子背身默默躺下。
见那边没了动静，只余一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孙衍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说得有些重，恐怕伤了对方的一片好心。
便又嘴痒痒地叫：“凌兄？”
地上的人不理他，孙衍掀开被子爬起来，走到他身后，再次叫道：“凌兄？”
没回应。
便干脆坐在他身旁，拍了拍肩，老实认错：“凌兄，我错了，我不该用那种口气对你说话，是我不知好歹。”
还是没反应。
孙衍又摇着他的肩，黏糊糊叫道：“凌兄，我真的错了，别不理我嘛。”
探头望了一眼，身前的人闭着眼，面无表情。
既然如此，孙衍一把扯过被子顺势躺下，耍起了赖：“不理我是吧，那我就睡这儿了，躺到你开口理我为止。”
凌玄昭腾然起身，冷凝着脸望向他。
孙衍装作没看见，拍了拍被褥，道：“哎呀呀，没想到地下这么舒服，难怪凌兄抢着要睡地下呢。”
“起来，回你床上去。”
“我不，你要是不肯原谅我我就不回去。”
耍无赖的人翻了个身，又道：“被窝里可真暖和，看来凌兄不仅心热，身子也热。”
说着腿下动了动，不小心碰到凌玄昭的脚，后者神色一变，受惊似地缩了回去。
孙衍悄悄侧过脸，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又回头，一脸无辜道：“看我干嘛？睡觉啊。”
说完自顾自闭上眼睛，双手抄在脑后，极为怡然自得。
凌玄昭心头一阵无语，要怪只能怪自己多嘴，非要招惹这人。
望着望着，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移，掠过清晰的下颌，颈间凸起的喉结，在看到胸前露出的一小片白皙胸膛时，又像触了电般，急忙收回眼神，。
心里忍不住想，这家伙只要不开口，安安静静的，看起来……也不差。
不过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终究不是回事，便伸手推了一把。
“我原谅你了，回你的床上去睡。”
这回轮到孙衍没反应了，看起来是睡着了。
凌玄昭本想自己去床上睡，想了想，还是躺了下来，将自己挪到边缘处，尽量不与身后的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良久，察觉身边人已经睡下，孙衍才睁开眼睛，悄悄侧头望了一眼，将身上被褥往凌玄昭那边移了移，心满意足地再次合上眼睛，内心终于找回平衡。
凌玄昭正睡得深沉，忽然被人捏住手臂，惊得他猛然梦醒。
原来是身侧的孙衍。
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他才发现二人睡姿早已不是合上眼前的那个样子了。
被子全被自己裹了过来，孙衍衣着单薄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一边手脚搭在自己身上，脑袋也凑在自己颈窝里。
隔着衣物在孙衍手臂上探了一把，有些凉，便拉过被子想给他盖好。
刚坐起身，手臂又被一把抓住。
“娘……你去哪儿……”
原来是想家了。
凌玄昭兀自笑笑，回头见他紧紧蹙着眉头，嘴里还在喃喃念着，便俯下身仔细去听。
“娘……衍儿想你了……”
“娘……衍儿乖不乖……”
凌玄昭忍不住抿嘴笑起来，下意识轻声回应：
“乖，衍儿最乖了。”
看着孙衍嘴角笑容，心下突然有些怅惘失落。他自小就被温清禾捡回去养，没有见过娘亲，眼下见孙衍梦里都在跟娘亲撒娇，心里止不住有几分羡慕。
无言道，你娘将你生养得这么好，想必她一定很疼你吧。
欲抽回手臂，可孙衍却抓得紧紧的。怕惊扰他美梦，又不敢去掰他的手。
便附在耳边轻声道：“衍儿最乖了，可以放开了。”
手上也像哄婴孩睡觉般，轻轻拍打着。
手臂上的力道果然渐渐放松，凌玄昭看着他毫无章法的睡姿，想着这么下去，恐怕二人今晚都别想睡好，便起身将他打横抄起往床上抱去。
二人虽身量相近，但孙衍身子清瘦，抱起来倒也不吃力，就是手长脚长的有些碍事。
轻轻将人放好后，拉过被子正欲盖上，才发现床上这床被子已经凉透，便将地上还留存着二人体温的那床抱过来给他盖好。
见他依旧睡得深沉，这才安心回去躺下。
这一觉睡得踏实，第二日醒来，孙衍只觉神清气爽。但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心下有些奇怪。探头一望，地上已经没了人影，便也洗漱一番下了楼。
凌玄昭与徐忆景剑悦心三人正在楼下用早膳，孙衍身心愉悦地摇着折扇走到桌边坐下，朗声道：“各位早啊。”
剑悦心瞥了一眼他手里折扇，疑惑道：“这都腊月了，还整天摇着个破扇子，你很热吗？”
孙衍收起折扇，端着白粥喝了一口，“不热啊。”
见他脸上似笑非笑，一派爽朗，剑悦心皱着眉头打量：“你笑什么，心情很好么？昨晚做什么美梦了？”
想到昨晚情景，一直在旁听着的凌玄昭不小心呛了一口茶水。
孙衍默默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道：“没什么啊，睡得好，心情自然好。”
随即又凑近剑悦心，八卦道：“那你呢，你昨天跟你的小十三说什么悄悄话了？”
红晕飞上脸颊，剑悦心睨他一眼：“要你管！”
“哟，脸红了？”孙衍打趣道：“看来是说了什么不能教旁人知道的事情。”
凌玄昭默默回看他一眼，他便挑挑眉，老实闭了嘴。
剑悦心倒有些难为情起来，端了碗白粥，忙不迭起身：“我去看看小十三。”
孙衍刚闭上的嘴又寂寞难耐了，冲着她背影叫道：“不急，慢慢看。”
回头撞见凌玄昭的眼神，不以为意道：“看我做什么，我说得不对么？”
“你……”
凌玄昭本想提醒他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老去招惹别人，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说了好多次了，而这人转头就忘，明显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便又收回了口，懒得再管。
这时，一直默默进食的徐忆景开口，笑道：“孙公子真是孩童心性，有趣得紧。”
“你看”，孙衍得意地冲凌玄昭扬扬眉，“这叫有趣。要是没有我啊，你们一个个整天摆着苦瓜脸，得憋死。”
凌玄昭不做反应，孙衍瞟了正抿嘴笑的徐忆景一眼，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恶作剧似的当着她的面直白问道：“凌兄，昨晚我不是和你睡一起的么，怎么早上醒来却在床上呢？”
这回轮到徐忆景呛着了，凌玄昭满脸黑线，急忙解释：“徐姑娘，不要听他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忆景露出尴尬笑容点了点头，心道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见孙衍正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等自己回答，凌玄昭便一本正经道：“你忘了？昨晚你半夜醒来自己回去的。”
“哦？是吗？这么说我昨晚梦游了？我不记得自己有梦游这个习惯啊。”
凌玄昭瞟了徐忆景一眼，辩解道：“这种事，你自己怎么会知道。”
“是吗？那被子怎么也不一样了呢？也是我自己换的？”
不知怎么，徐忆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实在是听不下去，便起身道：“我吃好了，先回房了，二位继续。”
凌玄昭怕她想歪，急急叫道：“徐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忆景走得极快，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
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凌玄昭这后半句便无力地弱了下去。
回头瞪了孙衍一眼，后者一脸无辜。
想到昨晚的事，凌玄昭本来都打好腹稿，准备好说辞了。可徐忆景一走，孙衍竟然也闭了嘴不再追问，还招呼道：“凌兄看我做什么，吃饭呐。”
“……”
凌玄昭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