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思前路两难成双喜
收到姜炎飞鸽传书后，宫孙卓奇心情大好，连一向不喜陪殷梦竹回娘家的他，这次听闻她要送殷灵慧回浔阳，居然也主动要求与她们一道回去。
临走前，宫孙卓奇再三嘱咐下属好生看守幻影宫，殷梦竹有些不高兴，道：“你若是不放心，就不必陪我们去了。”
宫孙卓奇好声好气道：“夫人言重了，我这不是怕出什么岔子嘛。衍儿不在，四大圣手也不在，咱们又不是一两天就能回来。况且，武林大会要到了，我也得与岳丈商量商量此事啊。”
殷梦竹动了动嘴，终是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只道：“你放心，送阿灵回去后我们就回来，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殷灵慧出来，问下人，才知她在宫孙若衍房中。
二人过去一看，殷灵慧正坐在床边发呆。
殷梦竹过去将她拉起来，道：“阿灵，你怎能擅自跑到衍儿哥哥房中来呢，他知道要不高兴的。”
宫孙卓奇忙道：“无事无事，反正衍儿也不在，进来看看也没什么。”
殷灵慧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娃娃，嘟嘴道：“姑姑，衍儿哥哥到底去了哪里呀？我都要走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布娃娃，是小时候宫孙若衍为了让她不再缠着自己差人去买的，却骗她是自己特意为她做的。她便去哪里都要抱着这个东西，睡觉也不肯撒手。
殷梦竹柔声道：“阿灵，咱们该走了，你衍儿哥哥会回来的，下次再来看他，好不好？”
殷灵慧不舍地环视了一圈，举起手里的布娃娃，仿佛那个娃娃就是她的衍儿哥哥。
“衍儿哥哥，我要走了，你要快些回来，阿灵很想你，知道吗？”
宫孙卓奇催促道：“天色不早了，走吧。”
殷灵慧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马车里，殷梦竹望着对面抱着布娃娃自言自语的殷灵慧，不动声色地瞟宫孙卓奇一眼，问她：“阿灵，你是不是很喜欢衍儿哥哥？”
“喜欢”，殷灵慧天真笑道：“衍儿哥哥最好了，他送我布娃娃，给我糕点吃，阿灵最喜欢衍儿哥哥了！”
“那……”殷梦竹心念一动，问：“你想不想永远和衍儿哥哥在一起？”
“夫人”，听懂她话里深意，宫孙卓奇不可思议地看她一眼。
殷梦竹不理会他，继续看着殷灵慧，等她的答案。
殷灵慧乐道：“想啊，衍儿哥哥对阿灵这么好，阿灵当然想永远跟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那……让你衍儿哥哥娶你好不好，这样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夫人！你……”，宫孙卓奇想开口阻拦，但碍于殷灵慧在此，不好当着她的面说些什么，便只能叹口气，别过脸去看着窗外。
殷梦竹依然不理会他，继续道：“阿灵，你想不想嫁给你衍儿哥哥？”
“嫁给他？”殷灵慧娃歪着脑袋问：“姑姑，什么是嫁给他？”
“就是……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殷灵慧笑了，看着二人道：“就像你和姑父一样么？”
二人双双愣住，宫孙卓奇瞥殷梦竹一眼，见她也望着自己，又心虚地避开眼神。
殷梦竹盯着他的侧脸，脸上浮上苦笑神情，转头柔声道：“对，就像姑姑和你姑父一样，永远不分开。”
说罢直愣愣看着宫孙卓奇，察觉到她眼神，后者微微怔了怔，终是没有转过头。
殷灵慧拍手道：“好耶！那我要嫁给衍儿哥哥，永远和他在一起！”
殷梦竹伸手摸了摸她头，慈爱道：“姑姑回去就和你爷爷爹爹说，让你嫁给衍儿哥哥，好不好？”
殷灵慧扑到她身上，抱着她撒娇：“阿灵就知道，姑姑对我最好了！”
一路上，殷灵慧走哪里都要黏着自己姑姑，宫孙卓奇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质问。
到了浔阳，跟着下山来接的庐山剑派弟子上了山，二人到房中休整，他这才拉着殷梦竹问起此事。
“夫人，你当真要跟岳丈说让衍儿娶阿灵？”
殷梦竹放好换下来的衣服，道：“有何不可？阿灵还小，又心思单纯，往后我和他爹不在了，总得找个人来照顾她。”
“那这人也不一定非得是衍儿啊，他俩可是兄妹。”
“那又如何？阿灵与衍儿并非血亲，不碍事。”
宫孙卓奇坚决摇头：“不行，衍儿不能娶阿灵。”
殷梦竹轻哼一声，停下插珠钗的手，道：“你是看阿灵是个傻子，不想失了你，还有幻影宫未来宫主的颜面吧？”
宫孙卓奇接过珠钗为她戴好，温言辩驳：“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并无此意。这么多年，我对阿灵如何，你难道不知道么？”
“那就行了”，殷梦竹看着镜子里的宫孙卓奇，道：“我一会儿就去跟我爹提此事，等衍儿回来，尽快办了吧。”
宫孙卓奇为难道：“可……可这是终身大事，也总得问问衍儿的意愿吧，我们岂能擅自做主？”
殷梦竹道：“他不是一向最听你这个当爹的话了么，你若是不愿意，等他回来，我跟你一起去找他说。”
随即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阿灵娘死得早，我就她这么一个侄女，嫁到别处我不放心。嫁到幻影宫，我还能看着她。卓奇，这么多年我也没开口求过你什么，就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望着一脸坚决的殷梦竹，再想想自己儿子，宫孙卓奇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让他去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何况还是个痴傻之人。但他也无法拒绝殷梦竹，毕竟自己亏欠她太多。
左右为难，长叹一声，负手走了出去。
正堂里，殷灵慧正趴在一名头发花□□神矍铄的老者腿上撒娇，旁边立着一名身着堇色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
宫孙卓奇与殷梦竹相携走到二人面前，恭恭敬敬行礼。
二人相继点头，殷怀冲扶起女儿，道：“阿灵，你不是说要带你姑姑去看你种的兰花嘛，姑姑来了。”
殷灵慧跑到殷梦竹身边，挽着她的手，叫道：“姑姑，走吧，我带你去。”
走到门外，殷梦竹回头望了望，问她：“阿灵，你方才跟你爷爷和爹爹说什么了？”
殷灵慧仰起小脸，天真道：“我跟他们说，我要嫁给衍儿哥哥。”
“那他们怎么说？”
“爷爷说，只要我开心，什么都依我。”
“那你爹爹呢，他怎么说？”
殷灵慧杏眉微蹙：“嗯……爹爹好像不太高兴……”
“不用怕”，殷梦竹拉着她的手，道：“有爷爷和姑姑给你撑腰，你爹爹不会说什么的，啊。”
殷梦竹知道自己的哥哥殷怀冲不喜欢幻影宫，更不喜欢自己嫁的这个夫君，但他一像没什么话语权，不足为惧。
再者，她又何尝看不出来宫孙若衍不喜欢自己这个挂名表妹，但她就是要让他娶殷灵慧，这是宫孙卓奇欠她的，既然他还不了，那就让他儿子来还。
二人走后，殷义谨抚须道：“卓奇啊，武林大会的事，你听说了吧。”
宫孙卓奇俯首道：“听说了，小婿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此事，看看父亲这边可有何事需要帮忙。只是……父亲您才是武林盟主，本届武林大会，如何轮到华山剑派来主持了呢？”
殷义谨沉眉道：“抽签抽出来的，恐怕李传武那小子做了手脚啊，他觊觎武林盟主之位这么多年，奈何老夫就是坐得稳。只是，二十年了，这位子再不换人呐，各大门派怕是都不依喽。这样也好，老夫年纪大了，怀冲也无心盟主之位，就由他们自己去争去抢吧，省得到时候血溅庐山，不好看。”
这边二人聊得兴起，那边，殷怀冲坐在桌边兀自喝茶，对二人谈话内容充耳不闻。虽为名门之后，可他向来不理江湖纷争，对这位妹夫，也不甚喜欢。
宫孙卓奇看着殷怀冲，问：“大哥，父亲退位，理应你来接手啊，况且还有父亲这上一任盟主的支持，不知大哥为何不肯参选？”
殷怀冲放下茶碗，咳嗽两声，摆手道：“卓奇，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爱理会这些事情，何况就我这身子骨，众人不答应不说，真做了武林盟主，又岂能服众？”
打量打量宫孙卓奇，又道：“我看你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反正今年我和爹都不打算去参加，不如就由你代庐山剑派去吧。”
“我去？”
“对啊”，殷怀冲点头道：“幻影宫这些年发展得不错吧，从前的事就不提了，以你现在的江湖威望，去争盟主之位，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他当然想去，可当着这二人的面，还是要假意推辞一番。
宫孙卓奇望了望首座上的殷义谨，迟疑道：“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哇”，殷义谨道：“怀冲说得没错，以你现在的江湖地位，完全有资格做盟主。此次就由你代老夫去参加吧，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其他各家不会为难你的，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宫孙卓奇诚惶诚恐，道：“多谢父亲抬爱。”
殷怀冲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心道装模作样。
殷义谨起身走到宫孙卓奇面前，转了话题：“方才听阿灵说，你和梦竹商量要让她嫁给你儿子？”
宫孙卓奇周旋道：“是，梦竹是有提起过此事，只不过现在衍儿不在幻影宫，他与阿灵的事，恐怕还得再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嘛，阿灵也大了，既然她喜欢你家衍儿，早点嫁过去，我和他爹也可早点安心嘛。怀冲，你说是不是？”
殷怀冲可不这么想，自己妹妹与妹夫感情如何，殷义谨老糊涂了看不出来，他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不清楚么。他不想自己唯一的女儿跟她姑姑走一样的路。
况且，他看宫孙卓奇这人，总是觉得虚头巴脑，嘴上抹了蜜，心里指不定在抹刀子。亡妻死得不明不白，说不定也与此人有关。
可他没有话语权，家里什么都是父亲说了算，父亲决定的事，他只能照办，哪怕是自己女儿的婚姻大事，他也做不了主。
只能老实答道：“是。”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宫孙卓奇心里恨恨地想，当年殷梦竹忤逆父意，也没见他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种话，还不是逼着自己娶了他的宝贝女儿。可能这就是他认为的父母做主吧。
这些年幻影宫不断发展壮大，称霸一方，而他唯一的儿子殷怀冲却是个好附庸风雅的无能之辈，现在年纪大了，见儿子指望不上，又想着要来拉拢自己这个做女婿的了？
宫孙卓奇不想一辈子受制于殷义谨，可他毕竟在江湖中德高望重，还是能左右下一任武林盟主人选的人，眼下还得罪不得。
于是道：“阿灵与衍儿的婚事，回去后我会和衍儿商量，定会给父亲一个满意的答复。”
殷义谨点点头，道：“卓奇，武林大会在即，老夫虽退下来了，但老夫推荐的人选，其他各大门派敢不正眼相看？届时，你坐上盟主之位，再加上阿灵与衍儿的婚事，双喜临门，岂不甚好？”
这番话将宫孙卓奇拿捏得死死的，比起自己儿子后半生的幸福，眼前能不能如愿做上盟主之位，才是要紧之事。
“父亲说的是，小婿明白。”
“明白就好，机会给你了，自己掂量吧。”
临走前，殷义谨别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带着殷怀冲一起走了出去。
“舟车劳顿，好生歇着去吧，晚上设宴为你和梦竹接风洗尘。”
“是，谢父亲款待。”
宫孙卓奇独自立在堂上，望着二人远去背影，双手暗自紧握成拳。